種恨人 154、一隻不屬於我的兔子

    到了皇宮,趙孟清當著程遇的面把精簡禁軍一事勇於承擔下來,程遇好像早就料到趙孟清會答應,所以並未表現出多少震驚來,也並沒有出爾反爾不讓他做這件事。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倒是陳長風在一旁略顯憤懣,腦門上的青筋似乎要跳出來,最後實在氣不過,借著趙孟清常年請假不為君分憂之事挖苦了幾句。

    趙孟清並不計較,臨走的時候依然笑呵呵的同陳長風打招呼,要知道程遇在他眼中都仿佛一根不起眼的小蔥苗,如此推算,陳長風在他眼中怕也不過是風吹而落的草籽一粒,長不長得成野草還另說呢。

    我便是這時候從趙大人身上學到了一個道理——

    儘管一個人的所作所為對我們百般不利,但當我們不在乎他的時候,他無論作何表情、作何行動,或急或氣或怒或怨,我們都可以一笑置之,心中不會浮起哪怕一絲的失望。此種情況,也適用於從一段痛苦不堪的感情中抽離出來、再也不在乎的時候。

    禁軍裁減的事務分了兩個方向,一是制定標準對現有的禁軍逐一考核,留下表現良好的那些;二是從錦國國內重新招募勇士,充入禁軍隊伍。

    這兩樁事說著簡單,可做起來當真是有萬重阻力。且不論那些與朝廷官員沾親帶故的人有多難從禁軍隊伍里剔除出去,就說對這近十萬的禁軍逐一考核,便是個十分耗費精力的體力活。同包括趙大人及幾個新選出的禁軍首領通宵達旦地忙活了半個月,本首輔頗沒出息地累倒了。

    怕耽誤事情進程,臨倒之前我曾問過趙孟清一個問題:「可否讓崇安王殿下替本首輔盯幾天?」

    彼時正在記錄考核成績的趙孟清筆鋒頓了頓,轉臉看我的時候,神色十分訝異:「崇安王可有藏兵謀權之嫌,首輔大人沒有聽說過麼?」

    「聽說了,但我不相信他會做這種事。」我強撐著桌沿,皺眉道,「別的大臣這樣猜疑也就算了,為何趙大人也這樣說?你和崇安王殿下不是肝膽相照好友麼?」

    趙孟清放下筆,一身肅然道:「廟堂之上,國事之間,豈有『好友』一說?大丈夫修身治國,宜獨善其身,忌結黨營私,如此才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我同崇安王並非什麼肝膽相照的好友,不過是都愛歐陽詢的書法,勉強算作字友罷了。當初崇安王有藏兵的跡象之時,在下便顧以錦國大局為重,與他果斷斷絕了往來。」

    這段話如此大義凜然、大義滅親,以至於叫我著實愣怔了片刻。朝夕相處半月有餘,我同他獨處的時候,聽到的可都是什麼「每個月總有那麼三十天不想工作」、「工作使人不得開心顏」、「我若是累脫髮了算不算工傷朝廷會不會管我」、「連續熬夜的情況下誰能對我的黑眼圈負責」……

    我撓了撓耳朵,方才這個人說的「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以錦國大局為重」是不本首輔的幻聽?

    直到身後響起太監退出房內的輕微的碎步聲響,我才反應過來,眯了眯眼與他交流了個顏色,互相通了些款曲,又心有靈犀不約而同地勾了勾唇。

    我這廂還沒露出一個完整的笑,便靈台一空,兩眼一蒙——昏死過去。

    等待我的是半月前沒有得到答案的那個夢境。我解釋不清楚有些夢為何會這樣奇怪,間斷兩次還能繼續做下去,仿佛講完了一個章回的說書先生,每次說到精彩處必戛然而止,讓你眼巴巴盼著下一回的分解。

    我想,大概是自己太想知道那個公子的回答,所以我才又回到了這個夢裡。

    「你覺得,『夫君』這個稱呼如何?」我問他。

    「……你說什麼?」

    我看到他震驚的神色,怕他不同意,想方設法編著謊話想要套住他,如同套住一隻兔子、一隻不屬於我的兔子,「我的故鄉民風保守,親了一個人就要對他負責。我主動親了你,你也回應了我,我二人除了拜天地,互相對對方負責,已經沒有別的退路了。」

    話說完,便覺得很荒唐:主動親了又怎樣,等來了回應又怎樣,即便是我同他睡過,我也不能勉強他同我拜天地,強迫他娶了我的。


    但好在我喝了很多酒,於是這一切的荒唐都可以歸於酒醉,我想我這輩子可能都套不住這隻兔子了,他比故國皇宮後山上的那些兔子可愛多了也狡猾多了,我若是不抓住這次醉酒的機會,怕是永生永世都得不到他了。

    於是不由分說地抓上那公子的手,裝出一個颯爽如女將軍的笑:「跟我來!」

    攥緊他的手腕在城中瘋狂地跑,流雲晚風,落日霞影,火烈的紅光與靜謐的藍幕相逢,風自耳畔呼嘯而過,月亮升起於東方光芒穿過蒼穹變成流水的模樣。

    我帶他跑進了一家綢緞店,在掌柜關門前一刻撞開門板進去的,怕身旁的公子突然反應過來這件荒唐事,於是馬不停蹄地付錢,給他置辦了一件喜袍,給我置辦了一件嫁衣,隨便找了條紅綢把頭髮綁了幫,根本顧不得衣裳合身不合身。

    人群熙熙攘攘,橋下水流淙淙,爬上一座小山,到了那棵乞求姻緣的樹下,氣喘吁吁之時才覺出自己腳板生疼,發現自己從那花樓里出來就沒來及穿鞋。

    可我已顧不了那麼多了,歡喜雀躍地看了他一眼,拿出山大王的氣勢,對身旁的壓寨男人道:「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當著這千年姻緣樹,把婚結了罷。」

    說罷強行拉著他,陪我一同跪下。

    我問:「你有沒有讀過《詩經》裡『大車』那一首?」見他尚處驚愕之中,於是道,「無妨,我來說給你聽。大車檻檻,毳衣如菼。豈不爾思?畏子不敢。大車啍啍,毳衣如璊。豈不爾思?畏子不奔。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

    這世界上,有很多話是那麼好聽。縱然這話是我自己念出來的,縱然這話身旁的公子可能並不認同,可我仍然覺得很好。我曾經對他說過這種話,我曾勇敢熱烈地表達過自己的心意,那就夠了,人生至此無憾了。

    看著這樹上系成花盞狀的紅綢被風吹散了幾朵,覺得十幾年的時光能有這樣一刻就足夠了,現在,蒙蔽大腦的酒該醒了,這一場強行製造的荒唐該結束了,這隻我喜歡多年的兔子也該跳出我的圈套,去找他真正喜歡的人了。

    風雲淡去,月水滿鋪,我約莫是笑了笑,然後鬆開他的手。

    正要說些告別的話,可下一秒,手指被帶著力道的指骨扣上,耳邊想起了他的聲音:「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

    那聲音堅定,坦蕩,嚴肅,熱忱,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大片大片的水澤不受控制奪眶而出,我僵著脖頸轉頭看他:「原來你也背過這首詩啊,原來你知道啊。」原來你也願意把這句話念給我聽啊。

    伸手解下發上的紅綢,一邊哭一邊系在他的頭髮上,我小時候看過我父親畫的自己和母親成親圖,母親就是這樣給父親系赤紅的髮帶的。

    再抬頭時,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師叔。

    墨袍子。

    衛七。

    衛期。

    日光刺穿窗格,落在眼瞼上暈出刺目的光圈。

    我自床榻上緩緩睜眼,看到身旁垂頭坐著的公子,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崇安王殿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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