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地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霧

    約莫是早晨時候，何以全起床。打開帳篷的門，入眼是一片蒼白大霧，莫名其妙的，他忽然感覺並無特別，仿佛已是久盡了這樣的場景，一點也不覺得出奇，儘管這霧昨天還不曾有。這時他才明白劍客、九這種不言語只行動的人的心態。

    施烏已在做早餐，昨日他們已將近期所需物資全部移來，這時營火周邊儘是大大小小的箱子。他們並不多需要早飯，只是這亦是錨定他們身為人的習慣，假若當真拋去身為人的習慣，或許他們已和穢怪無異，再不將人類看作同類。

    眾人陸陸續續齊聚於此，準備開飯，並無一人出言詢問大霧之事——畢竟昨日明了這島嶼是此前所見的島嶼之時已有心理準備，他們見到海中巨物時也受盡了震撼，這時對這平平無奇的霧氣起不了多大反應。

    施烏開口道：「我起床的時候已經試過了，空間通道又被封鎖了，應該和這霧氣有關，所以我們要麼像上次那樣直接離開，要麼去找這霧氣的源頭，各位有什麼提議？」

    沒有人回應，眾人沉默，在這「YESORNO」的選項中選出了「OR」。

    施烏點頭，知道他們的意思是交由施烏決定，施烏轉頭向劍客道：「我殺了那海底的巨型生物，用劍三。」

    劍客放下碗筷，看著施烏。

    「我現在已經用不出來，但我已經知道了，能使出劍一劍二已表明你能使用劍三，但劍三不是單能靠人才能使出的招式，」施烏將短劍推向他。「它確乎完全取決於你，但你，是否真正想使用它，你需要它做什麼，你又將用它做什麼？」

    劍客有許多話，但話語局制於施烏推出的短劍。短劍似乎展現了他的魔力，亦或是施烏的言語在腦中盤轉，最後，劍客的反應不過是拿起碗執起筷子，繼續吃早飯，好似不曾聽聞施烏的話語。

    劍客自然知道，事實或許真如施烏所言，但這話即是表明他不應當如此，他需去立一個理想，尋一個目標，可是他已無欲無求許久，將劍以外的事物排除，此時此刻，他亦不想求得某事某物。

    他要劍三殺了陸掃晴？他要劍三去殺那個雲集萬千穢怪的穢怪之主？他要用劍三取走施烏的命？他要用劍三幫助施烏走完他的目標？此時此刻，劍客竟然不知所需之物。

    回憶中儘是施烏推出的短劍，答案就在劍中，只是時機未至。

    「既然你把這招式說的這麼玄之又玄，那我想問問，」鐵心道，「它能殺了夜塔嗎？」

    「不能。」回話的不是施烏，更不是劍客，而是坐在明暗之間的九。

    「它已是世界的中心、起點與終點，假若你有這樣的實力，你要怎麼殺了它？你怎麼殺死你的立身之所、你要怎麼殺死逃命天空海洋大地以及一切你所能認知與不可認知之物，你怎麼殺死概率本身？何況，你擊敗了它以後，你又怎麼恢復因夜塔散去而分崩離析的一切？」

    九的聲音嘶啞，仿佛砂紙摩挲，又像骨頭拍合，無人知曉衣物之下的情況，當他的情況已由聲音被眾人知曉。這還是眾人首次見他情緒激動，話語不斷。

    何以全掃視一圈，看不出劍客的臉色，人群中只有他與穢子迷迷茫茫，便問道：「夜塔是什麼？」

    「我會說的，等離開這場大霧以後，不要再在這逗留，久了恐怕會變成之前吸引我們那人的模樣。」鐵心道，它看一眼九。「在座應當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它的來歷，當然，依舊遵循那不可言說的秘密的守則，我只能說出那些可以被知道的事情。」

    我們在這裡堂而皇之的說要殺它，獵人不是說它哪裡都在嗎，它不會來殺我們吧？

    鐵心站起來，人一般的扭扭脖項，這種非它種族所需的動作常常表現在它身上，她應道：「它不會在乎的，歷來不乏有想毀掉它的人，影響廣泛的就有兩次，而這些攻擊，最終都沒有撼動它半分，就像我們如何變化，終究需要被困於物質的規律一樣。」

    餐畢，眾人便收拾行裝行動。

    施烏幾人自然能離開這小島，破解小島引力的方法他們已知，可是，眾人對造船一無所知，盡力而為也至多只能做出幾隻紮實的筏子，筏子自然能助眾人渡海，但承受不住必然的穢怪衝擊，屆時筏子四散，恐怕眾人進退維谷；何況這島無底，是海上活物，不徹底解決，恐怕它將與那鈴聲一同追隨眾人行進。

    島上大霧依舊，不見陽光，一切籠罩於灰白之下；島上並無椰樹沙灘一類海中島嶼常見之物，亂石灘以後便是由形似松樹一般的樹木組成的樹林，這些眾人昨日已見，這時終於有閒細看。雖不見這樹木活動，卻見樹梢上常掛風乾的小動物屍體，其屍體已被樹肢穿透，像是被樹木刺死，林中無一點動物聲響，死一般寂靜。

    島上久無動物，腳下雜草已蔓生至腰身高度而不見動物痕跡，施烏舉砍刀開路，何以全則用刻刀在身後留痕，他們未必會回頭，只是防止迷路或是被穢怪困在樹林中。

    灰白色的霧氣中，僅有施烏砍草、眾人踏行的聲響。

    「呵呵。」

    隊伍以外的聲音驚破寂靜，施烏向那看去，那是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從身形來看，應當是個女人。眾人一時無有動作，各自準備武器。

    那女人並未像此前所見一般奔向他們，只是遙遙的在那兒笑，她與此前一般，笑聲很快便變化，含混作意義不明的呼喊，有笑聲、哭聲、喊叫，在眾人注目中，她自行崩碎作一些渺小的生物。

    這次看得清晰，組成她的並非生物，而是一些已被攪碎打磨的血肉，毛髮、血肉、碎骨，一切內容物落地便逃，散向各個方向。劍客一言不發，一劍出鞘，將一片草地飛除，一堆小小血肉便逃來這塊草地。它並無四肢，只是蠕行著明顯是皮膚與毛髮結合處的肌膚，與它同行的還有碎作小指一般大小的帶骨肉、一小段白骨，諸如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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