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襲

    燈光照見的並未非人之姿，那是一人形生物。

    自這人的姿態看來，它約莫是個女人，但這穢怪轉面看向光源處，便知它並非人類。

    它有四眼，兩眼居於正常，另兩眼卻自它雙眼之上、眉毛之下向太陽穴延伸；兩道細彎如柳枝的觸足自它鼻子與額頭的相連處生出，垂落至嘴前；它的嘴唇毫無異樣，卻見它嘴角顏色不一，細看中能見這顏色藏有裂紋，裂紋觸及嘴唇，顯然是它嘴唇被穢怪的基因影響。

    再向下，能見蜘蛛之絨如衣一般加之與身，掩蓋它人類的四肢，細看它的肢體，能見它的非人端倪，施烏卻無有時間細看。

    這穢怪已發現施烏。施烏的穢量太低，於它眼中，即是它的母親為它帶來食物。食物需它親自來取，這是平常，於是它也並未遲疑，向施烏攻去。

    施烏毫無畏懼，斜眼瞥向它的母親。那穢怪自然不會放縱它的子女向施烏攻去，施烏的穢量雖低，這三者各有千秋，一人毫無穢的痕跡，另一人馳名已久，此二者能將施烏作為首領，施烏必然藏有獨到之處。

    於是那穢怪才越過它母親的身旁便被穢怪抓住後領，受制於它的手臂，這穢怪之子盪向施烏，爪子將觸及施烏之時，卻又盪向來處。

    這不是食物。

    穢怪發出示警，穢怪之子卻並未將之放於心中，它盯著施烏，口水已將流出。

    施烏示意穢怪放下它。幸得他今晚前來確認，若是如此野性之物跟隨他走向原野，恐怕他睡也不安生，馴服便趁此時機，若是不能制服它的野性，離開此處便殺了它。

    穢怪得它母親放下便再奔向施烏，猛張大口。它這被擴展的大口這時全然展現，足以一口吞下施烏的身軀。卻不見施烏有何驚慌，他不退反進，行向穢怪之時微蹲下身，不見他有何攻擊，只見他斜身靠向這穢怪的下半身。

    施烏這似乎樸素的動作瞬時使自己消失於穢怪的視野。這穢怪睜大了口，所見便受阻，這時竟不知施烏便在它的身下。它不必尋覓，沉沉一痛自它腹部傳來，它霎時弓腰，卻又不見施烏身形。

    施烏並未退步，他撞完穢怪以後便虛化向前，穿越穢怪的身軀，隨即轉身踹向穢怪後背。

    穢怪倒向地面，慌亂中想以手支撐，卻感覺另有一物揪住它的手臂，它不及變化姿態便沉沉墜地。

    施烏將它的兩手抓住，將短劍出鞘，以冰冷劍刃搭上它因仰頭反抗而露出的脖項。施烏說道：「現在，要麼聽懂我的話，要麼去死。聽懂就點點頭。」

    這穢怪並未立即反應，它延伸及太陽穴的眼睛窺見施烏的模樣。施烏於交鋒之時扔下了燈籠，這時它見的不過是一背光的男人，五官與氣勢皆隱匿於光下的黑暗，但這黑暗的男人卻自有一股魄力使它臣服。

    「很好。」施烏道，「你母親把你託付給我，明天你就得和我一起出發，離開這裡。和你我同行的不只是我，還有我的另外兩個隊友，從明天起，凡事按我所說的做。你身上應該有人類的血脈，你母親也教過你聽人的語言，所以你應該知道一些人的禮節，我不想明天再看見你這種撲向隊友的動作，明白了嗎？」

    穢怪點頭。

    施烏放開這穢怪之子，轉身面向它的母親，將背部向它。這穢怪霎時再有偷襲的動作，但卻懾於施烏之前的攻擊，一時按捺不定，它並不知道施烏如何戰勝它的。

    施烏並無反應，身後毫無攻擊的前兆，這穢怪尚且存有理智，不過不知它以後如何變化。

    「好了，」施烏收劍入鞘，向這穢怪之母問道：「今晚算是結束了，它叫什麼名字？」

    這穢怪霎然一驚，不為施烏的問話，它為的是它自己的變化——它竟然忘了給自己的子女取名。

    「沒有？那我現在為它取名吧，」施烏說道，他不待穢怪給予任何意見，說道：「既然它是你的後代，就叫穢子吧。」

    穢怪一時無有反應，並不同意也不反對。

    施烏撿起提燈，向穢怪說道：「離開這裡吧。」

    穢怪便帶著施烏離開此處。它腦中皆是施烏為它的女兒取出的名字，皆是此後的意義。施烏接受了它的女兒，他一定會將它帶離此地，它的女兒此後不再面臨著野蠻，它也許會成材，它也許能接觸文化，它也許能彬彬有禮......

    此夜本該結束，卻因它這番幻想而延續。

    ......

    施烏猛然睜眼。

    洞窟中並不安靜，爭鬥之聲迴蕩於此。

    劍客已握住劍，細聽夜中聲音，他無須睡眠，自然比施烏更先知曉夜中的變化，只是他也並未早於施烏多少。

    施烏推醒陸掃晴，抽出長劍，將短劍交給劍客，悄聲說道：「這裡太窄了，你的穢比我多，反應更快，你當頭陣。」

    劍客並無異議，這是此前便商定下的，況且劍客並不希望見到施烏有所傷損。

    三人並未點亮任何照明之物，敵明我暗，這時點明照明物便是向夜中物昭明自己的位置，但儘管如此，施烏仍是將熄滅的提燈交予陸掃晴。夜中的威脅不僅是這夜來客，更有那將帶領他們離開此處的穢怪，自來路可知它的狀態極不穩定，這時帶上提燈，也許在它瘋狂之時能有使它清醒。

    黑暗中難察洞窟方位，但數次追蹤向聲源處的轉向卻使施烏備感熟悉，他大致知曉這是何地了。這離穢子的住地相當接近。施烏有如此判斷，卻不曾料到，他們便是向著穢子而去。

    去路衝來一物，劍客將之接下，才欲舉劍，卻發覺這東西並不是襲擊它們，它是被扔來此處的。點點鮮血滴落於腳，劍客抓住這東西遞向施烏。

    施烏認得這東西，這夜中幾乎平行的四眼，這是穢子。

    施烏向前看去，僅有人腹之高的重重血紅複眼顯露於夜。施烏向後說道：「掃晴，把燈點亮。」

    施烏拔出劍，他知道對手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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