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地 第一百二十二章 鬥劍

    劍客並未立即動手，他注意不在施烏身上，他看著施烏留存的兩把劍。

    施烏知曉他的注意，便將兩把劍拔出，一一展示。

    劍客將這兩柄劍過目，審視它們的不足和優點。純然的欲望自他心中升起，他想得到這兩把劍，即使這兩把劍造型如此奇制——它們的缺點全來自劍的形制，材質完美無瑕，若他得此一把......

    劍客握住腰間的劍。重要的並非劍，劍僅是使出劍路的手段，難道以木劍作武器，劍道便全然無用？難道他的天分、他的劍道只能應用在如此的神兵利器之上？這劍確無堅不摧，從那不明的材質看來，亦無物可折斷它，這對這時的他確有裨益，但他不能奪取，搶奪這兵器於他而言不過是拔苗助長。

    劍客出言道：「你的兵刃很好，現在離開尚不至於死在我的劍下。」

    他網開一面，這是為自己心動的懲罰，亦是對這人一展寶物的回饋。

    施烏並不退步，他收起劍刃，道：「我就是來找你的，我知道你會來找我。你我同是使劍，終有一日，不是你為了你的劍路來找我就是我為了我的困惑來找你。與其將命運交給魍魎難測的命運，不如現在你就和我一同啟程，看一看同樣的經歷對你我的劍路有何影響。」

    「再多一句話，死。」

    「哼。」施烏手中無常規的劍，不能像他一般劍未發而積勢，他再取劍，兩手握住那似是朴刀的長劍，「你不妨一試。」

    劍客冷喝一聲，既然對方是如此作態，他便與這人斗一斗，讓他一嘗死於劍下的滋味。

    他並未將那積蓄的劍勢作為攻擊，如此穢量的人不值他這樣；他只前踏一步，踏步同時拔劍下劈。

    這隨手一招連招式也不算作的劍路顯出劍客的水平，他出劍極快，與他對招之人往往率先注意他向前的動作，此後才發覺劍客已拔劍，但這時他們所能見的不是劍客出劍，而是劈頭蓋臉的一劍。

    施烏不曾例外，只是他見劍客向前便向後一步，正是這一步使他存有反應空間，不至於一招便被打出能力。施烏應對的手段亦簡單，卻也見他劍路之奇。他並不攻擊劍客，而是橫劍掃向劍客的長劍。

    既然他的劍無堅不摧，間合又是如此寬大，為何要與劍客搏擊，利用武器的特性斬斷他的兵刃再說。

    劍客是霎時止住劍勢，施烏橫掃的長劍便掠過他的劍，毫無變化。

    劍客漠無表情，他原意是趁施烏因斬不到他的劍後變招出現的破綻追擊，哪曾想施烏毫無變勢，即便練劍三天的學徒也不會如此作為，這隻有一種解釋：

    施烏並不想與他搏殺。

    劍客道：「你想邀我加入旅程？」

    施烏點頭：「是。」

    劍客嘆氣。這人並未覺知帶劍出現於他面前的危險，天真如處子，還想完成自己的目標，他竟然曾幾乎放走這樣的蠢貨。這樣的蠢貨，不死怎對得起他的劍？！

    「我無法容忍蠢貨，我無法容忍用劍的蠢貨。」

    剎那間，劍客的劍已抵住施烏的額頭，他的聲音追來，告知施烏這招式的名稱，亦成為他最後聽聞的話語：「劍一。」

    話語抵達的瞬間，劍客已將劍送入施烏的頭顱.....但施烏並未死去。

    劍客的名姓早已聲名遠揚，他的招數亦為眾人所知，但知曉與破解差別如河流與江海，此前亦不乏挑戰者試圖破解劍客的劍技藝，但他們的下場只有一個。

    施烏亦知這「劍一」的破解之法，說到底，這不過是一記直刺。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在旁人眼中只是得出奇的一招，與受刺者眼中卻大為不同。這種招式施烏只見過一次。

    那一次，正是遙遙見陸善仙斬殺那從死亡逃離的東西。

    當然，這一切是受招以後才能覺知的信息，劍客之劍如此迅速，施烏絕無法在出招以後應對：早在劍客說出「蠢貨」二字之時，施烏已將虛化準備，話音一落，他便虛化自己。

    因此，他被這不可阻擋、必殺的一劍穿刺之時，他並未死去。施烏後退幾步，呆滯不已。

    這一劍在施烏腦中徘徊，充斥了他所有的思想，他並未為此感到驚奇，他想到的是陸掃晴。

    陸掃晴無法被這種劍技殺死，無人能殺死她，任何致她於死地的招式最終只能使她沉睡於無物之中，但施烏為什麼這時不能思考，為什麼他又想到了陸掃晴？

    陸掃晴要過來了？

    施烏摒棄一切念頭，如此想法是劍客這一劍帶來的，而非自己的預兆，也許陸掃晴、余歸寧會找到他，但眼下這預兆絕不是陸掃晴的作為。也許真相埋藏在陸掃晴的記憶中，但此時此刻，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於施烏被干擾期間，不見劍客出招。

    此時此刻，當施烏注意重回戰鬥之時，劍客的第二劍出鞘。

    「劍二。」

    霎時的風雲變化，施烏看不見任何物體，劍二不及劍一速度，壓迫卻更甚一分，這時他再用虛化也無法抵禦——劍二噬人。

    這一刻，劍客得勝存活至今的秘密畢現無遺，他秘蘊三招，無論何方人等都無法找到兩招的破解之道，漸漸的，這裡便成了無劍之城。

    然而那不可言述的劍二以後，施烏仍毫髮無損。

    施烏不知自己經歷了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用盡了能力，分身、虛化齊上陣。......現在是何年何月？施烏無從知曉，他見到仍站立於不遠處的劍客才知道時間並未過去多久，只是這「不久」的時間已將他的體力、穢力消耗殆盡，此時此刻，他連思考的能力也無——分身被殺的疼痛遍布了他的腦海，他從未如此頻繁的使用分身，分身亦從未如此迅速的死去。

    一切已經結束了嗎？

    假如施烏得到的情報並未過時，劍客應該使用不出第三劍，因他不夠格，這也是施烏敢於前來尋找劍客的底氣——此時此刻，一切盡在掌控......

    除非

    劍客無言，不對施烏的成就作何評價，劍字將脫出他口，他將一展從未使用的劍三。

    施烏此時此刻接不下第三劍，他的狀態不准許他再運用能力；劍客的劍也太快，無法做到見招拆招。這已是他的死期，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

    但施烏不願死去，他直視將出劍的劍客，風雲變化就此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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