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頂之上 912.人類未來真的還有希望嗎？（上）

    楊清白：「……」

    一時的失語並不是因為佩格芒特的這麼突然而意外的死去，實際上，因為內心一直以來對這些怪胎的認知，楊清白暫時完全沒有接受和認同佩格芒特已死（被青子不小心砍死了）這件事。

    他只是覺得事情這樣的進展，實在很荒唐，很讓人無語，順帶著還有些糟心——如果真的，那兩個玩意兒就是人類未來的希望，人類的未來，真的還有希望嗎？

    但是，事情放在另一面，韓青禹的回應本身，並沒有任何一絲玩笑的意思。

    他說的這種可能，是確實存在的。因為，這是一個既沒有裝置，也沒有源能塊，而且本就已經戰鬥垂死的佩格芒特。

    按道理他完全不可能扛住剛才那波攻擊。

    而這一點，韓青禹明明是知道的。

    可是，因為本身潛意識裡對佩格強大的固有認知，一直都還在，所以，剛才決定動手的那一瞬間，他疏忽了。

    現在才意識到……好像已經晚了。

    「我會準時到。看表，保持通訊，到時間給我位置。」楊清白終於說出話來了，沒有浪費時間去討論佩格芒特的生死問題，只是繼續做他應該做的事，並表示會按約定的計劃做到。

    這次，韓青禹那頭沒有回應，或者他其實回應了，但是聲音被重新激烈起來的戰鬥和碰撞迅速淹沒。

    戰場上的大尖不會停止進攻。死鐵的河流過後，它們只是集體茫然了一下而已，只一下，而後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戰鬥。

    哪怕剛才遭遇的那次超凡攻擊，讓這片區域密集的大尖群生生被犁出一條超過五百米的屍路，損失慘重，兩側剩餘的近千具大尖，它們撲殺和圍剿，依然在繼續。

    同時，它們中一部分來自藍星的殘兵，在現場重溫了南極洲的那場噩夢後，也終於明確記起來，面前的這個人類到底是誰了。

    大尖群內部，消息迅速傳遞。

    …………

    高空視角下的整片巨大荒原，都是大尖群。它們從四面八方而來，如同幾十上百個狂奔的野馬群，瘋狂撲向那處戰場。

    至此，對於韓青禹來說，陷入萬尖圍剿的艱難處境，似乎只是時間問題了。同時，越來越多的紅肩開始出現在大尖陣型中……

    韓青禹漸漸開始有些吃力，多數時候只做招架和閃避。

    他剛開過一次大招，雖然規模方面遠不及在南極那次那麼盛大，如今那隻炎朽也早已被融合成為了他自身的一部分，但是，這種規模性的死鐵牽引造成的消耗，依然是巨大的，對後續戰力的影響也不可避免會持續一段時間。

    說起來，若非著急救援佩格芒特，韓青禹剛才決不應該，也絕對不會，在這種身陷萬軍圍剿的情況下選擇這麼做。

    正是因為佩格芒特的情況十分危急，他才盡力而為，不，是冒險出手，竭力而為，拼死相救。

    最終，韓青禹不計危險的救援……終於，把佩格芒特救死了。

    想想，那傢伙以那樣一個孤獨無助的狀態，堅定地獨自在火星獨自戰鬥了一年多。

    在長時間沒有源能塊和裝置，而火星大尖密布的情況下，他依然頑強地活下來了。

    終於，等到援軍到達，希望的光明重現。

    於是他開心地出來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被援軍一個大招轟死了。

    「……」韓青禹很難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大抵並沒有完全接受自己已經砍碎了佩格芒特這件事，但是，又實在想不出別的解釋。

    所以，情緒還在痛苦的邊緣徘徊，就像是扒著懸崖邊的指節……絕望但是還沒有完全放棄。

    此時戰場形勢正在惡化，從客觀的角度看，韓青禹應該趕緊離開這裡，走才對。

    他應該像之前的戰鬥那樣，一直且戰且走，以避免戰場被固定下來。再不走，路線很快被封死，突圍的難度必然越來越大，說不定就真的被耗死在這裡了。

    但是腦子裡這麼想著，實際的行動，韓青禹卻還是一邊遊走，一邊在這片區域徘徊……

    「佩格的刀？」「也許被死鐵河流捲走了。」

    「他的碎衣服……」「碎肉？」

    韓青禹想著至少得看見點什麼，但是沒有。

    形勢變得越來越艱難，韓青禹必須要走了。最後一次回頭，依然一無所獲，他用力擰回身體，準備突圍求生……

    「對不起，佩格。」他想著。

    「這！這！」

    突然的聲音，從背後出來，韓青禹愣神一下，撤步架住一叢柱劍的轟擊，再次扭頭……沒有啊！

    「這！這！快！」伴隨著聲音出現的，是另一側大尖群腳下，突然一團被掀飛起來的泥沙。

    韓青禹終於懂了。

    「難怪這地面坑坑窪窪這麼嚴重，像被炸過一樣啊！」

    「老子還以為是火星的特殊地貌呢！」

    「難怪他在沒有裝置和源能塊的情況下，竟然被這麼多大尖圍攻這麼久都不死……」

    下一秒，「哧隆」，韓青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源能爆發，一步而起騰身平行於空中，雙手持握柱劍在前，急旋疾進，破陣，直線衝進側面密集的大尖群。

    而後，於陣中，突然間一個重力直墜，徑直落進地面洞口。

    他決定相信佩格。

    因為他本身，除了砍之外，確實沒有什麼好辦法。

    更因為在這裡，無疑佩格芒特軍團長才是那匹識途的老馬，他有著冠絕全人類的，豐富的在火星和大尖游擊的經驗……

    然後，很快，青少校就發現自己錯了。

    …………

    地下通道四通八達……這麼說大概也沒錯，只不過它主要是深，最深處起碼四百多米。以至於剛才韓青禹掉下來的時候，一直往下滑，一直往下滑……差點還以為火星其實是空心的。

    此外，地下縱橫交錯的通道，數量雖然不少，但是全都集中在一個不算大的區域內，橫向並沒有太多延伸。

    這意味著，韓青禹和佩格芒特完全不可能通過這些通道，直接離開這片戰場，甚至他們都離不開目前大尖群的集結這塊區域。

    「你可以試著挖出去。」「你不是the青少校麼，這麼強，挖地洞應該也很快吧，唉你倒是源能爆發起來挖呀。」

    佩格芒特真誠的建議。

    這時間，韓青禹確實在挖土。只不過他並不敢像佩格芒特說的那樣，源能爆發來挖，他怕那樣做這裡直接就塌了。

    與此同時，佩格芒特趴在他後方不遠，像個超級話癆鬼一樣，不斷找他說話，重要的不重要的一秒不停……

    這傢伙大概實在太久沒有跟人類說話了。

    韓青禹暫時沒空理會他。之所以聽話挖土，不是因為他也覺得，他們真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挖出去，而是他現在，整個人卡「死胡同」里了。

    為了保證支撐，保持堅固度，佩格芒特這些地下通道全都挖的極窄，只容得下一個直身，人在其中只能如蚯蚓一樣動作。韓青禹不得不先挖一個空間出來，好讓自己起身，然後再向上挖，以便他們待會兒衝出地面。

    不出去，他們就要死了。

    因為這時間，由地面而來的轟擊聲，正紛亂地一聲聲不斷透向地底，與此同時，土地震盪，土石不斷下落。

    大量通道開始坍塌或被填實，尤其是近地面的部分，可能整個地面，都已經被大尖群削去一層了……

    這樣下去，等到地面上那些傻x大尖反應過來，或者戴呃來了指揮全局，它們全部一起出手轟擊，形成共振……佩格芒特住了快兩個月的這個地底世界，秒秒鐘全塌。

    然後，他們倆就會被埋在下面，被地面上萬具大尖一起隔山打牛，隔土轟擊……一直轟到死。

    「嗤，嗤嗤……青子，青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不得不佩服，蔚藍專門為這次火星遠征研製的戰場通話器實在強大，就算是在地底，韓青禹依然斷斷續續接到了楊清白的通訊。

    「怎麼不回話啊……你那邊怎麼樣了？！」楊清白的聲音開始有些慌亂，說：「別啊，青子，我就快來了。」

    「yang？where  are  you?」中文並不太好的佩格芒特爬過來，伸一隻手拿走通話器回答，同時另一隻手在狹小的空間裡努力騰挪，將韓青禹帶給它的源能機動裝置穿在身上，穿好。

    佩格芒特？楊清白沒空喜悅和激動，頓了一下直接說：「我在天上，青子呢？」

    「是嗎？我在地下，戰場地下四百多米。韓青禹也在，他正在挖土呢，我在穿裝置，我們打算直接挖出去……」

    伴隨他的話傳來的，是整一片土地不斷的震動，震響，土石俱下。

    「……」楊清白試著想像了一下，人類未來的兩大希望，現在正一起蜷在地下四百多米，被地面上上萬大尖堵著轟。

    為什麼要去地下呢？

    怎麼就去了地下呢？

    「你們真的能挖出來嗎？」他試探問。

    「不能。」對面，韓青禹的聲音搶在佩格芒特之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