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作男兒身 第52章

    施茂死了消息帶回來時是桂月清去書院後的第十天,原以為已被剿滅的南方叛軍在沉伏後突然殺了回馬槍,這一場叛亂來得突然殺得駐軍措手不及,而第一批被殺害的就是在南邊組織起來的商隊,所有物資被搶劫一空,至於活口除了故意放走傳信的一名小廝,其餘全數被殺。

    施茂沒有小廝那樣的運氣,他被殺了全屍都沒能夠留下,而事情發生的那天恰虛是紀氏心疾暈厥的那天。

    帶回消息的是南邊的差役,隨行的還有數名債主。紀氏在得知消息後再次暈厥,好在秦氏並沒有離開,這才不至於全無主張亂作一團,請人回村把丈夫和能頂事的男人都叫了過來,又請了周大夫過來給紀氏看病,好在那收債的人並非無賴之流,又有差役維護,一屋子女流才沒受到傷害。

    等桂老三帶著桂家的男人們過來,紀氏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

    人雖然沒了但畫過押的欠條卻是實打實的,被殺遇害是一回事,欠債還錢又是一回事,卻原來施茂見南邊有商機,便起了大幹一場的念頭,找人作保從錢莊裡借了銀兩,又和幾家店鋪賒賬入貨,他原是想靠這大掙一筆,回來後可以和家人長期團聚,不用再奔波分離,卻不想這竟成了將來讓妻女受苦的根源;。

    家裡多年的積蓄並不足以還清債務,唯一的法子就是將鋪子低賣,這世道總是錦上添花的少,落井下石的多,你急著出售便有人趁機壓價,偏在這個時候,又來了幾個要債的人,卻是施茂臨時走時賒的賬,紀氏是個婦道人家,桂老三是農戶,遇上這樣的事也只有忍痛割肉。

    鎮子上的房子和鋪子全都變賣,家裡值錢的物件也都當了,即便如此還有一部分債務沒能還上,家裡最後的財產就是施茂在村子裡的那間破屋和幾畝田地。紀氏要賣卻被桂老三阻止,那裡最後安身立命的根本,若真賣了這兩母女上哪兒過活去。

    桂老三和秦氏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這債由他來還,因紀氏失了丈夫桂老三此舉怕招來外人閒話,於是,他拿出了當初和施茂交換的信物,將長子桂月清與施詩定親的事情公之於眾,未來女婿替妻家還債,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一切發生得突然,壓力之下處理得也急為匆忙,在眾人眼裡桂月清不過還是一個少年娃,是以誰都沒有想到去告訴遠在書院的他,直到桂老三把一切定下處理完了,這才想起兒子,家裡這樣是再也供不起他讀書的,心裡內疚卻不後悔這樣做。

    當周曉晨得知這一切時,腦子裡是懵的,像炸開了一樣翁翁直響。

    桂老三看著一臉怔愣,表情寫滿驚訝的兒子,心裡不是個滋味:「阿爹曉得你想讀書,可眼下咱們再讀不起了,你施叔對咱們家有恩,這些年你讀書他背地裡也供了不少,咱們不能忘恩負義,如今她們家裡沒了主事的男人,又背了那麼多的債,咱們要不幫她們,她們娘兒倆怎麼活得下去。清哥,這道理你應該懂。」

    周曉晨看向父親,她哪會不明白這些道理,對於幫她們還錢她並沒有異意,不讀書也沒關係,可是……她結結巴巴地說道:「阿爹,我,我和施詩定親是,是怎麼回事。」

    桂老三聽兒子只問這個,知他對於還債的事並末反對心中稍安,「這事是你施詩去南邊前我和他定下的,你姐姐的親事還沒著陸,一來怕她心裡難受,二來也怕你讀書分心,所以都瞞著。現下我說出來,能避閒也能讓你嬸子安心。」

    周曉晨腦子還有些轉不過來:「可,可阿爹,我沒想過要娶施詩呀。」

    兒子的話叫桂老三猛地愣住:「你說啥?你不想娶施詩?」

    周曉晨認真地點了點頭。

    桂老三不解道,「我看你和她處得挺好,也說得來,施詩長得好性子也不差,你為啥不願娶。」說到這裡他一頓,眉忽地豎起來道:「你這是看她們家破落了,沒法幫你有好前程就嫌棄了?」

    「沒有。」周曉晨看他神色不對,曉得他想歪了連忙否認:「阿爹,我一直把施詩當作妹妹,親妹妹一樣呀。」

    桂老三聽他這樣說一時也沒想明白,緩了緩才聽懂了他的意思,他卻並不在意這個,大手往兒子肩頭一拍:「傻小子,她又不是你真的親妹,你拿她當親妹不是正好,你娶了她一樣好好照顧待她不就是了。」

    周曉晨見他說不通,急得抓狂:「我不娶。」她從沒想過要和別的人結婚,即便這一世她和秦雨再無法相遇,可讓她娶別的女人,和別的女人過一輩子,她做不到。

    桂老三見他堅決怎麼也說不通,老實人脾氣也上來了,「婚姻大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不是你說不娶就不娶的,你施叔家對咱們有恩。」

    「報恩也不用娶詩詩。」周曉晨辯道:「我們替她們還債,好好照顧她們,將來等詩詩大了,給她找一戶好人家,紀嬸子老了我也可以把她當娘一樣照顧;。」

    「給詩詩找戶好人家?」桂老三怒瞪著兒子:「怎麼找?如今你和她定親的事全都知道了,你現在說不娶就不娶,你讓詩詩怎麼辦?和你姐姐一樣?你姐姐還有你這麼個能讀書的兄弟,有爹有娘,詩詩有什麼?她沒了爹,家裡連個兄弟都沒,你要她怎麼找?你讓那些人怎麼看詩詩,怎麼看咱們家?」

    這一串的質問讓周曉晨啞了口,別的不說,姐姐被人無端拒了親事之後,所有的遭遇她再清楚不過了,這就是這個世道的法則,若是拒親,詩詩就會和姐姐一樣,身上無端地有了污點,而她們家會被人指著脊樑,永遠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再往深處想,有這樣名聲的家庭,有情有義些的人家又有誰會沾,這會兒要是堅持拒婚,姐姐和弟弟的名聲也是要被拖累的。

    桂老三緊逼著兒子:「你說,你說。」

    周曉晨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住在施家時的一幕一幕浮現在眼前,他們對自己的照顧與愛護,隨後又是姐姐那天全無表情的模樣,心緊緊地收了一下,只想那個小丫頭說不定也會和姐姐一樣,拒絕的話這會兒怎麼也說不出口。

    桂老三見他不再與自己犟,心裡的氣也就緩了些,「清哥,你自小就是一個懂事不叫人操心的孩子,你先去夫子說說,等咱們家還清了債,有了余錢再回來繼續讀,咱們也得快些趕回去,你施叔,唉,你施叔的衣冠冢還沒立呢。

    周曉晨聽了那一聲嘆,心裡頭髮酸,那日施茂過來看她的情形還在眼前,人卻突然就這麼沒了,吸了吸鼻子,她瞪眼將淚收了回去:「嗯,阿爹,我這就去。」

    兩父子一道去了院長那邊,正好季夫子也在,把家裡負債的事略提了幾句,像這樣寒門學子辛苦考入,最後因無力供養而退學的事也不是頭一回。院長沒說什麼,倒是季夫子叮囑道,若將來還想再進學科考,回家後半點不能鬆懈,在這裡退學回家的不少,但能夠重新將學業拾起重來的卻不多。

    周曉晨將這話記在了心裡,回去理包袱時,周大倉和趙文臉色很是不少,一個屋子一下走了兩個人,實在是一件讓人極為不開心的事。

    花了半天的功夫,與夫子同窗們告別,周曉晨背著包袱坐上父親借來的馬車。隨著那一聲鞭響,結束了短暫的學習生活。


    匆忙趕路,兩父子這一路話都不多,各自想著心事。

    周曉晨滿腦子都是如何處理自己這場推拒不得的婚事,她不忍心傷害施詩,也承擔不起拒婚帶來的後果。

    經過鎮子時馬車沒有停留,越是接近終點,周曉晨越是緊張手緊緊捏著,一張臉半沒表情也沒有。

    桂老三坐在車轅上,快到時他將馬車停了下來,拋了帘子往裡頭看,入目就是一張不情不願的臉,這些年父子二人從不曾紅過臉,也不曾爭執過,如今雖也說不上吵但氣氛著實有些緊張,「清哥,阿爹說的話你想明白了沒?」

    這話周曉晨不知道要怎麼回,須臾她淡淡地嘆了口氣,垂眸低聲道:「阿爹,我想明白了。我曉得要怎麼做。」

    桂老三知他心裡還是有疙瘩,只是在他看來兒子不是無情無義的,眼下腦子轉不過來,不過是因為年紀還小對男女之事不通,施詩長得好往後必定是個漂亮的,等兒子長大通了□□了,自然不會像現在這般,於是說道:「既然想明白了,那就不要擺出這樣不甘願的樣兒,傻小子,阿爹和你娘不會害你的,往後你就明白了。」

    周曉晨輕點了點頭,拿手用力揉搓了一下臉,做出了表態。

    桂老三看他這樣總算鬆了口氣兒,拉了馬韁重又上路。

    又走了一柱香的時間,馬車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周曉晨沒有立馬下車,還是在車廂里調整了一下呼吸,剛準備起身,後邊門帘子叫人掀起,「哥,你回來啦;。」是迎上前來的桂月源,只是這一聲哥,與往的興奮不同,帶了那麼一些說不出來的情緒。

    周曉晨努力朝他扯了下嘴角:「我回來了,」邊說邊故意拿了包袱遞過去:「幫我拿回房。」

    「好。」桂月源忙將包袱接過去。

    周曉晨等人走了,她才慢慢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家裡安靜不見姐姐和母親。

    桂老三把馬車拉到一邊,綁好了韁繩才回頭道:「你娘和姐姐去陪你紀嬸了,你先回屋收拾一下,找身素色的衣服換上,咱們一會過去,你給你施叔磕個頭上個香。」

    周曉晨點了點頭,走回房裡找出了一身素淨的白衣,這衣服是當年守孝時穿的,現在有些小倒還穿上得。

    桂月源在邊上先不說話,忍了半天到底還是開口說了句:「哥,你別難過。」也不曉得他說的是施茂的死還是不能再去上學。

    「嗯。」周曉晨輕應了一聲,衣服全都換好後,走到臉盆架子邊,拿巾子草草洗了個臉,將自己打理乾淨後,才重新走出了房。

    外頭院子裡,桂老三已經等在那兒了,先將兒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就行了咱們走吧,眼下你紀嬸就住在老宅子裡。源哥也跟著一道吧。」說完他帶頭朝外走去。

    兩兄弟很是聽話地一道跟在後頭。

    施家的老宅離桂家並不遠,也就是拐個彎百來米的距離,周曉晨遠遠看到那掛著白燈籠的大門時,步子頓了那麼一下。

    「哥。」注意到兄長的停頓,桂月源小心叫了下。

    周曉晨只覺得眼睛有些發熱,先前她只是聽父親說,心裡難受但畢竟還能控制,這會兒親眼所見,一股子酸意便沒來由的涌了上來。

    他眼紅得明顯,桂月源也不曉得要怎麼安慰才好。

    周曉晨別過頭,手按了下眉心才應道:「走吧,我沒事。」可那聲音已經有了哽咽的味道。

    桂老三在前面留意到了兒子們的動靜,他心裡也是一陣發酸,長嘆了口氣朝著大兒子道:「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不過一會進去了你忍著些,別再把你嬸子和詩詩惹哭了。」

    周曉晨用力點了點頭。

    踏進了院門,院子裡掛著白幡,香燭燒紙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院子的正中放著一具棺木,正屋的大門敞開,不用進去就能看到一大一小,兩個一身孝服麻衣的人跪在燃燒著的火盆邊。

    周曉晨的眼又開始熱了,這時候,母親從屋子裡頭走了出來,見到大兒子來了也是一嘆,走到他跟前,伸手給他拉了一下衣襟,低聲道:「進去吧,給你施叔磕幾個頭,上三柱香。」

    周曉晨只覺得喉嚨口說不出的難受,她用力咽了咽才含糊地應了聲。垂頭跟著走了過去,踏進屋門她抬起了頭,桌上擺放著一塊牌位和一套新衣,燭火緩慢地燒著,前面的香爐插著香。

    紀嬸跪在邊上,陪伴在她身邊的是施詩,她們垂著頭看不清面容。

    桂月梅拿了點燒的香遞到了弟弟的手上。

    周曉晨手裡捏著香,朝擺放在堂中的蒲團走去,明明只有幾步,她卻走得格外的沉重,到了位置緩緩跪下,耳邊忽然聽到了少女強壓著的哽咽聲。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被拋到了腦後,周曉晨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施叔,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紀嬸和詩詩的。』她以最真誠的心在亡者面前許下了諾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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