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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又是新的一年。
這一年正是三年一次的官員大考,有人升官有人黯罷,北方皇城才又下了一場大雪,都說瑞雪兆豐年,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皇城東側烏衣巷,葉府門前往來的客人不少,馬車一輛輛停在街邊上,那守門的小廝們輪留往裡面通報,車水馬龍正應了門庭若市這四個字。
如今葉家二房嫡子葉誠之是皇帝最重用的大臣,自打去年他從江南調任回京之後,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相對門前的熱鬧景象,葉府後院深處卻是靜淨得很,葉誠之斜倚在那軟榻上,邊上熏籠燒得正暖,他穿著起居長衫一手拿著熱茶,一手拿著管事送來的信。
信是南邊托人帶來的,那寫信的人正是自己唯一的弟子,一目十行待看完了信中的內容後,他嘴角邊不禁浮起了一絲笑來。
將熱茶送入口中淺淺啄了一口,葉誠之長長地舒服了一口氣兒,想到桂月清這些年的種種作為,細想來有些事確如冥冥註定了一般。
葉家祖輩曾是開國重臣在沙場上救過先帝的性命,幾代傳承葉家子弟在朝為官不少,也算得是一門旺族。
葉誠之是葉府二房的嫡子,身為世家子弟他所要背負的責任並不小,雖與長房黨兄相比他的童年尚算輕鬆,可比起別家公子他卻也沒少吃苦頭。
葉家興旺可到了葉誠之父輩皇帝與他們的關係卻微妙了起來,為了削弱世家勢力聖上用盡手段,只是,葉家能夠支撐那麼多年,自也是有他們的本事,皇帝想用科舉來打破世家對於官職的壟斷,那麼他們就順了他的心,先一步在那些寒門子弟里培養自己的勢力。
新君即位三把火,葉家為避開聖上的鋒芒讓葉誠之去書院尋找合適可栽培的人,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看到了桂月清。
說起桂月清在最初的時候並沒能夠入得了他的眼,桂月清太過於穩重少了一份男兒家的血性和野心,這樣的人頂多也就是一個良臣,卻無法成為他葉家的強大助力。他所看中的人是書院裡的另一個少年,許行,或許眼下這個人比不過桂月清,但將來必定遠勝於他。
挑好了人選,葉誠之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許行的身上,畢竟要想收賣一人心還是需要一些手段的。等許行這裡的事差不多,南邊卻出了一件大事。
葉誠之被急招回了家裡,南邊因為秦家的疏忽鑄成了大錯,皇帝更是趁這個機會一再的打壓。秦家與葉家結有兩姓之好,秦家更是葉誠之母親的娘家,兩家關係盤根錯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為此葉誠之不得不繼續躲避在外,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又重新遇到了桂月清。
那是一場小小的意外,卻讓桂月清成為了自己的救命恩了,葉誠之每每回想起那時發生的事兒,就覺得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
救命之恩自是要報的,原本葉誠之只是想出資讓桂月清繼續完成學業,卻在聽到他的岳父是江南城破被懸掛在城牆頭的人時而有所動容。
江南的事秦家和葉家都是有責任的,而在位的天子也不見得就完全無辜,說到底,天下興亡最苦的永遠是無權無勢的百姓。
葉誠之沒有直接出錢讓桂月清去書院,而是讓他在自己家中抄書,也恰是這樣讓他與之有了更多的相處時間,也有了那樣的一場長談。
對於桂月清,葉誠之有太多驚訝的地方,以他這樣的家事背景和年紀閱歷竟能夠看得那樣的深遠,能想到那樣多的事,也能明白那樣多的道理,還有那個活字印刷,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季先生所說的話。
科舉是制衡壓制世家的最好法子,也是皇帝一直想要做的,而當今聖上先前使了那樣多的手段,目的也不過就是為了世家不再阻止科舉的進行,這是大勢所趨。
如今葉秦兩家已被針對,特別是秦家這次南方的事大,皇帝擺明了是要拿這個事來開刀,殺雞儆猴逼他們兩家表態,秦家若被抄葉家也必受牽連,哪怕斷臂求生最後也不免大傷元氣,難再復起。
眼下這樣的局面,只是對皇帝低頭那是不夠的,若想重新恢復到先前模樣,還須得立上大功,哪裡摔下便從哪裡站起,葉誠之知道最好的功勞便是收復南邊失地,想要同時保住葉秦兩家他是最好的人選,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最重要的還要看皇帝給不給他這個機會。
活字印刷在聽到桂月清說到這個的時候,葉誠之已經知道他的機會或許來了,待看完了他寫下來的細節之後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桂月清這般年紀如何會想到這些東西,這小子難道是驚世之才只是在那裡裝傻,喜的是這東西若是上呈給天子,必能夠得他歡心能換個他南下的機會,且活字印刷雖聽著容易,真要弄卻也不是那樣的簡單,是大勢所趨卻也是一時難成的事兒,這樣就足夠給他們這些世家有足夠的時間去安排之後的路。
當機立斷葉誠之決定帶上桂月清一起離開,他還需要再觀察一下這人,也存著那麼些私心希望能從他這裡得到更多好主意。自然,那時候的他全然沒有想到,這個決定會牽扯出秦家的一段往事。
這事還要從幾十年前說起,那個時候皇帝盤算著用科舉來壓制世家,也想從中尋得更多的人材,那一年正是大比之年,不光寒門學子不少世家子弟也一起參加了那次的科考。
秦家那會兒也有了幾個年少有為的子弟,與當時秦家本家嫡子一塊兒參加了考試,誰知道這一次卻鬧出了舞弊案,在有心人的煽動策劃下,這一場大比最後以失敗告終,狠狠地打了當時皇帝的臉兒,帝王一怒血流成河,當時秦家嫡子也牽連捲入了事件之中,最後為保全他便在同行的幾個旁枝的學子那兒找了一個替死鬼,削了學籍永世不得錄用。
那秦家替罪的少年原是旁枝,因年少失了雙親本家憐他年幼,又看中他少年聰慧且與本家嫡子同齡,便收留在了本家與嫡子一塊讀書為伴,事發之時,當時秦家家主便拿了恩情說事,那少年頂了罪名。
秦家自那事之後,家族仕途官運便一直不是那麼的好,而頂罪之事成了秦家嫡子的心魔,越是歲數上去越是心中難安,總覺得這事是上天對他年少犯下罪過的懲罰,臨終遺命一定要將人找回加以補償。
葉誠之是想破腦子也想不到竟有這麼巧合的事兒,他不過是外出了一陣子,回到秦家時竟被舅舅叫了過去,合該是命里有註定,那桂月清請秦贇幫忙往家裡送信,那送信之人正是受命四處暗中尋訪的家僕,到了桂家恰又聽了那麼一耳朵多問了那麼一句,就這樣把人給找到了,桂月清的外祖父正是當年替罪離家的秦亦行。
許是秦家近況實在不好,竟讓秦家老祖宗也起了心魔,得知桂月清是秦亦行的後人,當即就動了將秦雨下嫁的想法,她這想法也不是亂起的,一來,如今秦雨父親已再無翻身復起之日,有那樣一個罪名的爹,想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人難,二來,桂月清不知道當年的事,這會兒秦家下嫁嫡系的姑娘給他,將來再多加扶持這人也必定不會虧待了秦雨,三來,桂月清確實有才,在男人看來少了一些野心,但在女人看來這種男人是最好的夫婿人選。
葉誠之是知道桂月清定了親的,秦家人也都曉得這件事,老太太的意思再簡單不過,讓桂月清退了那門親,若他真想著那家的姑娘,將來納為妾也就是了。
秦孟畛對此雖並不贊同,但到底還是沉默沒說,葉誠之也存了一份私心,對於將來到底要怎麼樣培養這小子,他一直沒能夠拿定主意,雖覺得他不會答應但還是決定試探一回。
結局自然和猜想的沒差,桂月清一口回絕了這門親事,葉誠之長嘆一口氣兒,這樣的心性兒終究是難成大器,可這樣的人兒表妹錯過也是可惜。
當夜葉誠之再次與秦孟畛長談了一回,第二天兩人一起說服了老夫人,老夫人也不是全然不明事理的人兒,待想通了,留了話好好照顧桂月清,將來暗中多多相護,也算是還了先人的債。
這事過了秦家人倒也坦然,反而是桂月清處處小心,這小家子氣的模樣又叫葉誠之氣了一回。
活字印刷的事兒還需要時日,許多事兒也需要一點一點的布局,葉誠之知道若是事成,往後的這一生他便是真的再無自由了,家裡的意思也是讓他能夠把握最後的時間,去多歷練。
葉誠之打個包把桂月清也一起帶上。在那一年裡,他走過了不少地方,見識了各樣的民風,拜會了不少隱士,真正的體驗到了許多他不曾想到過的生活。
而在這一年的相處中,對於桂月清葉誠之又有了新的認知,這少年人的腦子裡有太多的想法,在遇上事時也有太多的主意,那些想法與年少天真不同,他所說的那些事樁樁件件有著很長遠的考慮。而那些應變的做法,也不像是一個他這樣年紀能幹得出的,偏偏他就是這樣想也就是這樣做了。雖然每次問他時,這人總將那些東西的來源推到外祖父留下的雜書上,可這樣的話卻是難以讓人信服的。
那是一個帶了微微涼意的傍晚,葉誠之靠坐在二樓屋子的窗邊上,這是有些靠近南邊的一個小鎮,夕陽的光染紅了半邊天際,他拿著茶看完家裡飛鴿傳來的信,信里告訴他是時候了,也恰在這個時候,院裡出現了一個手拿著半卷書,抬頭同望天際的身影。
就是那麼短短的一瞬間,葉誠之忽地想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那個時候,他比桂月清還小許多,也曾手書卷仰望天空,滿腹理想憧憬著未來能幹一番事業,腦海中浮起了季夫子的那幾句話,再看向手中的書信。
葉家為了自保正在布一盤極大的棋,而在這盤棋里不光需要許行那樣將來可成為利劍的人物,也需要桂月清這樣能夠穩穩守住後防的盾。
遊歷結束後,葉誠之讓桂月清回去備考,他則走向了自己要走的路,將活字印刷的法子交給了皇帝,徹底表明了他的立場,得到了南下的一次機會。
南邊的情況其實遠比想像中的要好,本來南邊的實力就遠不如朝廷,加之這幾天戰亂使得那富庶之地不再如先前,民心失了大半又如何能夠一戰,葉家已經布置許久,葉誠之要做的不光是收復那一片失土,更要想法子將那些人一網打盡徹底除去。
到了南邊葉誠之暫時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戰事裡,所有的事和計劃的差不多進行得很是順利,得了空閒的時候,他也會關心一下科考的事,這回葉家送了好幾個被精心挑選培養的寒門學子,在這些人裡頭最被看好的是許行,沒想到的是這次的科舉竟然出了那樣大的一件事兒。
誰也沒有想到這次科舉會出這樣大的舞弊案,葉秦兩家的事是皇帝對世家的警告,葉家倒向了皇帝之後,其他的世家也都收了手哪家也沒有敢再輕舉妄動,秦家也是覺得這次不會有大事發生,這才決定讓秦贇參考,誰料到竟然還有不怕死的在這個時候下了黑手。
舞弊案是有人操縱的,起先所有人都當是世家在背後弄的鬼,直到葉誠之的探子發回了情報,這才曉得竟是南邊人下的手。
對此葉誠之也很是驚訝,南邊如今已被他弄得幾乎無還手之力,也虧得在這樣的時候,他們還有心思去做那樣的事兒,不過這事倒也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機會,將事情暗中稟報皇帝,成功地讓他注意到了許行,同時也得了一個須得在殿試之日收復南邊的命令。
得了那樣的一個命令葉誠之不得不加快了動作,也就有了一些漏網之魚,南邊告捷他搬師回朝,慶功宴後皇帝找他長談了一回。
那一天聖上同他講的話似是隨意又似是有心。葉誠之對於當今天子從沒有輕視過,以那樣的一個身份能夠坐上最高的位子,明明有機會早早收復江南卻一直縱容他們作亂,看中了許行讓他連中二元卻沒有在金殿上再添一筆,一個下得去狠手裝得了慈善有謀略又能忍的帝王,並不是那麼一個容易對付的帝君。
也是在那一天,葉誠之做了一個很大膽決定,他將桂月清舉薦給了皇帝,也將秦家祖輩的事兒提了一提:「他算是我親收的弟子,雖出身那樣一個貧寒的家卻自小聰慧穩重,前一年我遊歷四方也一直帶著他,是個擅長庶務肯實幹的,如今南邊初定正缺少這樣的人,不知聖上意下如何?」
皇帝沒考慮太久便點了頭。
此後,桂月清得了青田縣縣令這一職,這些年他的政績極佳,許多政令都是由青田縣先做,隨後慢慢在全國推行,如今青田縣在南邊已是排在第一號的地方,他果如季夫子說的那般半點不差。
重新將信又看了一回,那上頭依舊如過去的許多,有問候之語更多的卻是公務上的事,寫著許多讓人想不到的弊端寫著如何改善的法子,卻從不見他提過關於新遷的事兒。
九年,誰會想到一個考績如此優秀的人,會在縣令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九年,又有幾個人能如桂月清那般安守在一方土地造福於一方百姓。
從榻上起身,葉誠之走到長案前伸手將關著的窗戶推開,外頭一陣寒風吹入將裡頭的熱氣逼散開去,隱隱的還帶來了陣陣梅花的暗香。
將放在桌案上最新的吏部文書取了過來,翻到寫著桂月清三個字的那一頁上,指腹輕輕點了點已乾的墨跡,目光落到院中被雪蓋著梅枝上,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那一步讓皇帝用了九年試探的明棋,到底還是下對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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