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眼巴巴地看向四叔公,又轉頭看了眼眸光陰冷的婆婆,心一點點的沉下去。
「四叔公......」她淚眼模糊地看著四叔公,喃喃地叫了聲。
四叔公已經確認過楊根手中的字據,不僅是余村長親手所寫,甚至還寫明了呂氏許給楊根為妻的字樣。
三兩銀子......雖說不算多,可對於她一個二嫁女來說,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眼角的餘光瞥見站在不遠處的顧娘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如果說呂氏自己跟楊根看對了眼,被盧婆子發現後成全了他們。
雖說時間上是太趕了些,可說到底,也是為呂氏將來著想。
何況,她既然已經找好了下家,再留在原先的婆家,大家見面難免會心裡不痛快。
也不怪脾氣不好的盧婆子,會迫不及待的將人趕出門去。
「呂氏啊......既然一切已成定局,你就跟那個叫楊根的一起,好好過日子吧!」
四叔公只以為呂氏哭成這樣,是捨不得家裡的五個孩子,不由得開口勸道。
「對方肯出三兩銀子給你婆婆,想來也是個有誠意的。」
「雖說三兩銀子不多,省著點花也能讓你家五個孩子,吃好長一段時間的飽飯了。」
一個家裡沒了壯勞力,只有幾個半大孩子,也難怪呂氏會起別的心思。
顧千蘭眼看著呂氏的命運成為定局,心裡不禁有些唏噓。
不知道那個叫楊根的男人,會不會善待呂氏。
要是他真能跟呂氏一起,好好安定下來過日子,倒也未必是什麼壞事。
只不過呂氏喪夫的第二天,便改嫁他人,說出去......實在過於難聽了些。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信我?」
呂氏的嘴裡喃喃地說道。
「我跟他真的不認識,我跟他什麼都沒有......」
她緩緩地站起身子,整個人有些呆愣,搖搖晃晃地站立不穩。
她的目光掃視著在場的眾人,嘴角輕輕地勾起,露出一抹苦笑。
三兩銀子!原來,她這個生了五個娃的女人,還能值個三兩銀子啊!
難怪她婆婆如此迫不及待的,將她甩出門去,不管不問的扔給那個叫楊根的男人。
想到之前她在那個小院子裡見過的幾個漢子,呂氏的心底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與其讓她被全村人戳著脊梁骨,還要去那個小院裡,伺候幾個男人。
她不如豁出這條命去,大不了......十八年後,一切都能重新來過。
呂氏緩緩地環顧眾人,目光一一掃過那些滿是鄙夷的眼神,那些眼神如同尖刀一般,狠狠刺痛她的心。
終於,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眼中閃過一抹決然,猛地朝一旁的石墩子撞了過去。
她只覺得有滿腹的冤屈無法訴說,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了她的容身之所,唯有一死才能洗清自己滿身的污垢。
誰也沒有防備呂氏會有這樣的舉動,更沒有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那股狠絕的勁頭,甚至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退縮。
「呂氏!」一聲驚恐的呼喊打破了原本略帶嘈雜的局面。
「啊!」緊接著是眾人驚慌失措的叫聲。
「死人啦!」恐懼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
隨著一聲聲驚呼傳來,呂氏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在撞到石墩子之後,軟軟地倒在地上,鮮血頓時飛濺了一地。
那刺目的鮮紅在地上緩緩漫延開來,如同一朵朵綻放的血紅花朵。
眾人驚恐地退開幾步,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和慌亂。
「老大媳婦!」
盧婆子大叫一聲,快步撲到呂氏的跟前。
「大嫂!」王春兒一個箭步衝上前,卻還是沒能將呂氏給攔下來。
她眼睜睜地看著呂氏倒在自己的面前,鞋面上飛濺了點點血滴,一朵朵殷紅色的分外刺眼。
她最先反應過來,一把將軟綿綿的呂氏摟住,嘴裡不住的呼喊著「大嫂!」
呂氏滿臉是血,早已經失去了意識,反應過來的眾人這才陸陸續續圍上來,試圖查看她的情況。
「怎麼樣了?人怎麼樣啊!」四叔公被擠在外圍,看不真切呂氏的情況,只能焦急地詢問。
「到底要不要緊?快去請大夫來看看啊!」
四叔公完全沒有料到呂氏會做出這麼極端的舉動,不是說她跟那個漢子一見鍾情嗎?
人家都肯花銀子將她接回去了,又不是改為奴籍,是去做正頭娘子,她怎麼會突然這麼想不開呢?
楊根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看著被人群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呂氏,心底泛起陣陣後悔。
沒想到這個小嫂子,居然是個烈性子的。
二話不說,就選擇了這麼一條路。
好在他還沒把人領回去,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的目光死死地鎖住一臉焦急的盧婆子,勢必要從她手裡,將那三兩銀子給要回來。
「對!對......趕緊請大夫過來。」
盧婆子的心裡七上八下的,目光不由得朝人群外圍的楊根看過去。
好在她已經收下三兩銀子,呂氏這麼一撞,哪怕不死也得脫層皮。
要徹底養好,怕是得費不少銀子吧!
她可沒有多餘的銀錢,去給這婆娘看傷。
「娘......吳大夫大概還在顧家,我這就過去請他來一趟。」
王春兒著急忙慌地將呂氏交給一旁的婦人,急切地站起身就要往外沖,卻被盧婆子一把攔住。
「你急個什麼勁啊!」
「呂氏如今可是別人家的人了,你急著去請大夫,總要跟她現在的男人打聲招呼吧。」
盧婆子緊抿著嘴唇,板著一張老臉,死死地拽著王春兒,不讓她跑出去。
不是她不在乎呂氏的那條小命,看到她撞上石墩子的那一剎那,她的心裡也是疼的。
畢竟,她嫁進門十幾年,功勞苦勞都占了不少。
真要是看著她死在自己的面前,盧婆子的心裡也會難過,心底的深處隱隱有一絲抽痛傳來。
王春兒看著自家婆婆眨了幾下眼,又看向一旁的楊根,抬腳便朝著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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