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頭和老太太在夏秋念龍江大學之前,就搬到了夏愛國家住了。當初老大夏愛華是堅決不同意兩老搬出去的,表態要一直養老。還是夏愛琴回來說和的。勸說二哥家裡閨女兒子都出門讀書當兵的,太沒意思了,負擔還小。就去那呆呆吧,也不是非得定下來在誰家養老,兩家換著呆唄,順便能讓大嫂清閒清閒。要不然這又老又小的,都得跟著操心。等小的再大大,一個村里住著,爹娘願意回來隨時回來唄。又笑著說,聽說過別家都是不養老人,兄弟打翻天的,沒見過咱老夏家這樣的,搶著養老人兄弟差點急眼地。
一句話夏愛華和夏愛國兄弟剛才都有點的急赤白臉,立刻都轉晴天了,都憋不住笑了,這歲數大了,倒跟小孩似的了。
所以此刻夏愛華帶著夏天寄回來的大包裹,正坐在夏愛國家的炕頭。
老太太拿著掃炕笤帚,一邊掃炕席一邊說:「這眼瞅就過年了。我頭兩天還尋思咱家甜甜咋沒個信呢,尋思的我晚上都沒睡好覺。這可好,尋思啥來啥,這不光來信了,還給郵回一大包。等會兒,我好好掃掃這炕再拿出來。」老太太笑的見牙不見眼地。
「這秋啊,為了省倆路費都沒放假前看看甜甜去,照我說就不該給我們買東西,都有啥用啊?還不如省下來去替咱們瞅瞅。你說不像小子,一個丫蛋子在外面,又不長的虎虎實實的。具體也不知咋樣,這孩子就愛說討喜的話,難處一概不說。」夏老頭抽著菸袋往炕邊坐坐,怕耽誤老婆子掃炕席,邊抽邊說。
「爺爺,我姐郵回這包里指定老鼻子好東西了。你瞅瞅這個大」。夏冬再大也是孩子,他還是盼著過年了得點新鮮禮物。上次他哥放假回來,給他買的是鉛筆和本子,他表示不太滿意,被他爹踢了一腳訓斥:「你知道就這點東西,你哥都是咋得的?那都是從嘴裡省出來的。國家給的補貼是給他吃飯用的,他呢?他吃不飽還給你帶東西,你特麼要不好好學認字學習的,老子踢死你。」
夏愛國拆包袱,全家人包括夏大伯也都看著,然後是掏出信來遞給夏秋,讓他給大夥念念。
爺爺奶奶、爹娘、哥哥弟弟:
大家還好嗎?1974年馬上就要過去了,估計你們收到信的時候,已經準備迎接1975年啦。
這一年裡,我經歷了很多讓我成長又難忘的時刻,也收穫了很多。在這裡,我活的肆意又灑脫,覺得軍營真的很適合我。
爺爺、爹,訓練的時候,我的身體太弱跟不上其他戰友的時候,我都保持著一顆努力追趕的心。你們放心吧,我現在跑十公里都跟玩似的。我在文化課方面總是在連里受到誇獎,只是體能訓練上,在連里屬於後半部分的。我沒定太高目標爭第一,不過我總是努力地聽你們的建議,攆上一個是一個。
每當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想爺爺和爹。想著答應了爺爺要爭光,想著爹不能有一個啥也不是的閨女。就這樣我一次一次突破自己。
前幾個月時,我和班裡的三位女戰友放月假出門溜達,遇到了一夥拐賣婦女兒童的團伙,我們四個愣是給他們打的滿臉開花,最終在人民群眾的幫助下,給全體拿下。
為此地方公安寫了感謝信,軍區部隊以及團里也給了我們嘉獎。部隊給我記了個人三等功,喜報會發到鄉公社,到時公社會來人去咱家祝賀的。部隊軍報也對我們四個進行採訪,那張報紙我保存起來了,就放在了給你們的軍大衣兜里啦!
感謝信和軍區嘉獎都是虛的,團里給我發實物獎勵是一件新的軍大衣。這軍大衣給爺爺穿,甜甜終於用自己的能力給爺爺添了件新衣啦,我好高興。」
夏秋覺得他讀不下去了,他奶和他娘開始抹眼淚了,他也心裡擔心的要命。
「嗚嗚!這死丫頭指定是受傷了,受傷了!孩子他爹,咱倆快去瞅瞅吧,咱甜甜還全須全影不啊?」蘇美麗覺得心都像被人扯著般。她不要喜報,她就想閨女老老實實呆在部隊。之前還尋思邊聽閨女的信,邊和面晚上包餃子的面盆都被她失魂落魄碰掉地上了。
「這都記功了?這人還能有好嗎?啊?老頭子?你說說,你可當過村長啊。啊?老大?你說說,這人能有好不啦?這孩子不能是正受傷時給咱來信哄我們吧?」老太太坐在炕上直轉摸摸。
夏老頭拿著菸袋的手都有點哆嗦了,用眼神直搜尋倆兒子的表情,想找點確認。
夏愛國眼眶紅了,扯著嗓子對著夏秋喊:「繼續念!」
夏愛華緊著點頭:「能寫信,口氣還挺輕鬆,又寄東西回來,估計孩子沒啥大問題。就是受傷也好了,沒聽說是幾個月前的事嘛,估計全好了才給來信地。放心放心,大夥放心哈。」關鍵時刻還是夏大伯鎮定。夏天也該慶幸她大伯在她家,要不然就她爺爺她爹,一激動真能湊湊錢就進城找她。
夏愛國經過大哥分析,也冷靜了一些,跟著勸:「快都別哭了,過幾天公社不來人發大喜報嗎?咱好好問問,真有啥事咱就去。再說信還沒讀完呢?你們先別激動。」
老太太跟蘇美麗,都緩了緩,哭的直醒鼻涕,有點沒精神頭的沖夏秋示意繼續。
「我是按照爺爺的身材跟部隊政委申請的號碼,爺爺穿著肯定合身。給爺爺、爹還有大伯、小姑夫以及我姥爺買了幾盒煙,你們看著分分。」吧啦吧啦……都是分東西的話。
夏老頭抬手擺手勢打斷:「秋啊,你能不能念點有用的話?」
夏秋還沒說話呢,老太太照著夏老頭大腿就拍打一巴掌:「都是有用的,我小孫女從來不說沒用的!」
夏秋平衡了下誰說的算,決定繼續讀:「爺爺奶奶,爹娘,本來我這信都寫完了,可我覺得我有必要還得重申幾句:
「我那三等功,真沒讓我受大傷。就手指骨折,臉被打腫絕對沒破相,真沒別的了。跟我一起那三個戰友,那都是女中豪傑,武藝高強,她們都是練過地。
我在四個人中起的作用,就是跑出巷子喊人民群眾過來幫忙。我可真是渾水摸魚得了這麼個英雄的美名。誰讓我這人運氣好呢?竟愛跟厲害的戰友交朋友呢!
還有,我人緣特好,包袱里的衣服,無論男士女士的,都是我戰友們聽說咱家是農村的送我的。我們這批兵,城市兵多還家庭條件好的占大多數。恰巧我那宿舍里就我一個相對條件較差,她們就都幫助我。
還有那男士衣服,那都是我們團團長的。寫到這兒的時候,我不得不再次強調我還是運氣好。跟我一個宿舍的女戰友是我們團長的親妹妹。一看我缺男士衣裳往家郵,就去給我要了一些。
你們看著分,我也不知道我都寫了啥,這幾天連里有點忙,快過年了是各種考核,我就想起一句寫一句。
明年提干我回家,或者休長假去看哥哥。啊,對了,夏愛國蘇美麗同志,你們培養的夏天非常優秀有才華。國慶詩朗誦時,我寫的詞還被軍報領導看上了,死活建議我去軍報呢。不過我捨不得我們團拒絕了呢,你們為我驕傲吧!
各位在家好好過年,不要太想我喔。明年我就能回家了,到時跟奶奶喝酒,往多了喝那種。過兩天再給你們寫信,就這樣吧。」
夏愛國看著夏秋:「完了?」
夏秋覺得這不是廢話嘛……但那是他爹,說出來也得挨踢,點點頭沒言語,心裡琢磨妹妹真的運氣很好?
蘇美麗覺得這丫頭要在她面前,她指定得給一撇子。這算啥嘛?東一撇子西一槓子地,想起啥寫啥,結果啥都說的不細。哪件事她都沒聽明白。
老太太:「這孩子受傷沒後遺症?全好利索了是吧?她寫了沒?」老太太有點糊塗了,啥時候發生的,啥時候住院,又啥時候好的,這孩崽子咋啥都沒說呢?
夏老頭磕了下菸袋鍋子,尋思兩分鐘,沒尋思明白問兩個兒子:「這是好利索了,就是沒寫清楚咋回事,是吧?抓緊寫封信問問,讓甜甜給說明白清楚補一封過來!」
「不用,我這幾天得準備下接待公社領導,不得給發大喜報嗎?到時人家指定都得說說咋回事,上面的人比咱懂。」夏大伯夏愛華高興了,這是榮譽啊。三等功、大喜報,還是他老夏家的人得的,不行,得準備鑼鼓班子,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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