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容再睜開眼的時候,依舊是臉朝下的姿勢,不過他已經不在那片長滿雜草的荒原上了,而是扒著一塊還算平整的巨石,二三十個□□著上身的原始人圍著他,臉上的表情堪稱複雜。
好奇,厭惡最多的還是恐懼。
他下意識扭動了一下身體,結果發現手腳都被皮繩捆得結結實實,腦袋倒是沒之前那麼痛了,除了額頭被砸過的地方,但依舊很渴。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現在光溜溜的,渾身上下□□,包括內褲,像一條砧板上待宰的魚。
作為一個戰利品,他失去了保留自己所有物的權利。
太陽已經落下地平線,夜風吹過,屬於文明人的羞恥心讓叢容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青年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不動聲色地壓下心底的憤怒。
「¥*&¥#¥%。」一連串古怪的語句在耳邊響起。
叢容側過頭,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
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惹得圍觀的原始人退後了一大步,臉上害怕的神色更加明顯,只有之前用石頭砸暈他的雄壯男和另外幾名壯年原始人還站在原地,染血的長矛齊刷刷指向青年。
「¥%#@&%。」
聲音放緩,帶著安撫意味,長矛被收了回去,叢容轉動眼珠,看到了一名身材矮小,滿臉皺紋的老人。
老人同樣只在腰間圍了一條皮裙,脖子上卻掛著獸骨,牙齒和羽毛串成的項鍊,叢容猜測這項鍊應該是某種身份的象徵,而老人很可能是一名部落祭司或者長老。
他揮舞著頂部被雕成月牙狀的法杖,音調陡然變得高亢尖銳,叢容正有些疑惑,下一秒頭皮一陣劇痛。
叢容:
老祭司握著他的幾縷頭髮,朝某個方向深深跪拜,口中念念有詞,隨後他站起來,將青年的銀髮如避蛇蠍般丟進旁邊的火堆里,空氣里頓時升起一股蛋白質燒焦的味道。
「呀霸!」老祭司高舉法杖,吼得聲嘶力竭。
「呀霸!」
「呀霸!」
「呀霸!」
周圍的原始人群情激昂,長矛剁在地上砰砰作響。
叢容目光落在那堆熊熊燃燒的篝火上,心裡生出極為不祥的預感,直覺告訴他,這些原始人恐怕想把他燒死,至於原因極可能是因為這頭異於常人的銀髮!
人們對於異類的態度,從古至今都只有一種,那就是清除。在祭司口中,他此時十有八九是惡魔的化身,地獄的使者,一旦靠近就會被污染而死,難怪周圍的光屁股們那麼怕他!
叢容有些懊悔先前的大意,在原始人和野豬搏鬥的時候,就應該逃走,不過以他當時的身體狀況,估計也逃不了太遠,畢竟他連野豬都跑不過
青年閉了閉眼,在腦中努力想著脫身的辦法,可惜無論哪一條似乎都是死路,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原始人們並沒有立刻殺死他的打算。
這給了叢容一絲喘息的機會。
那頭小山般的野豬就躺在距離巨石不遠的地方,原始人在雄壯男和老祭司的帶領下,開始瓜分獵物。
叢容注意到雄壯男手裡拿的是一柄小臂長的石刀,頭尖背寬,看上去做工粗糙,但出乎意料的鋒利,一刀下去,野豬厚實的皮甲就被破開一個大口子。
然而這野豬實在太大了,肉厚得跟板磚似的,雄壯男又接連劈了十幾下,才徹底把肚皮剖開,腥臭的內臟流了滿地,原始人們立即興奮得再次歡呼起來。
雄壯男將野豬開膛破肚後就不再動手,而是把它交給其他族人——這傢伙在部落里的地位顯然不一般,除了祭司,別的原始人都對其十分尊敬,大概是這群人的首領。
野豬被利落地切割成塊,由雄壯男進行統一分配。
他拿了大頭,幾乎有整整半扇豬肉,雖然是眾人一起打到的獵物,但族人們似乎一點也沒覺得不公平。
然後是祭司,他得到了一整個豬頭——老傢伙儘管年紀大了,對肉食的喜愛半分不減,滿意地朝雄壯男點點頭。
接下去才真正按照狩獵時出力的多少,逐個將野豬分配乾淨,連內臟都沒有剩下。
空氣里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樹枝燃燒爆裂炸開點點火星,半生不熟的獸肉被尖利的犬齒撕開,部落的族人在享受他們的盛宴。
旱季對這片大陸上的人來說就像一場漫長的噩夢,紅蟻部落已經好幾天沒打到像樣的獵物了,上次是幾隻田鼠,上上次是三條土蜥,再上上次
照這樣下去,他們很快就會淪落到只能啃樹皮和草根,結果今天竟然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一隻哼哼獸——沒錯,他們管野豬叫哼哼獸,首領和老祭司都認為這是聖主對紅蟻部落的恩賜。
叢容趴在巨石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死了,只有那雙比常人瞳色更淺的眼睛靜靜注視著不遠處的眾生。
月亮爬至頭頂,骨頭扔了一地,幾名健壯的原始人將油膩膩的大手伸進同伴的皮裙,不一會兒篝火旁響起高高低低的哀叫,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其他族人見狀並不覺得羞恥,反而大笑著起鬨,或者索性加入他們的行列。
俗話說,溫飽思淫/欲,一時間,整個部落陷入了另一種意義上的狂歡。
叢容木著一張臉,一個原始人的那玩意兒正好對著他,身下被揪住頭髮的男奴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叢容之所以認為那是名奴隸,是因為剛才雄壯男們在大塊吃肉,而他卻喝不到一口湯,身上的皮裙也破破爛爛,幾乎無法遮擋重要部位。
這樣的奴隸不止一個,大約占總人數的三分之一,裡面有男有女,他們的精氣神明顯比不上真正的族人,更瘦更矮,縮著肩膀,看上去十分老實。
叢容想他或許可以利用這些人,但前提是對方願意反抗,扶得起來,否則反而可能成為拖累。
耳邊不和諧的聲音漸漸消退,夜更深了,此起彼伏的鼾聲讓青年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叢容艱難地翻身坐起,腰背處流暢的肌肉線條微微起伏,他緩緩蹭到距離最近的火堆邊,將綁住雙手的皮繩湊了過去。
他慶幸這個部落的原始人沒有夜間放哨的意識,不,他們原本應該是有的,但難得的大豐收讓每個人都暫時卸下了戒備,也給了叢容出逃的機會。
叢容已經非常小心,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被燎到了手腕,痛得他直吸氣,然後是腳上的皮繩,然而卻因為打了死結怎麼也解不開,叢容環顧一圈四周,看到了被紅蟻部落族人拿來殺豬的那把石刀。
石刀很沉,頗有分量,也如他所見的那般鋒利,輕輕鬆鬆就把皮繩割斷了。
叢容想了想,手起刀落,銀白的髮絲從根部被削斷,毫不吝惜地丟進火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陌生的異世大陸,但可以肯定這頭銀髮遲早會再給他招來麻煩。
在原來的世界,滿大街都是紅髮,粉發,紫發,藍發,綠髮,黃髮跟葫蘆娃似的,有些是為了追求個性後天染的,有些則是像叢容這樣因為基因變異天生的。
沒有鏡子,他無法將頭髮徹底割乾淨,手一摸能摸到東一茬西一茬的短短突起,但好歹沒那麼扎眼了。
解決了這一後顧之憂,叢容終於能夠放心大膽地在附近找水喝——天知道,他真的已經忍到極限了!
幾乎每個原始人身上都掛著皮囊,剛才為了方便幹事,儲水的皮囊被丟在了地上。
叢容隨手撿起一個,拔出木塞,猛灌了兩口,因為喝得太急,水從青年的嘴角溢出來,順著下巴和脖子滑落到薄薄的胸肌上,留下淺淺的濕痕。
他太渴了,身體就像一塊極度乾燥的海綿,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抗議。
叢容喝完一個皮囊,又撿起一個,接連喝了三四個,才滿足地打了個嗝,將第五個皮囊的水從頭澆下來,爽得他差點叫出聲。
叢容抹了把臉,右手還提著那把殺豬用的石刀,目光落在不遠處呼嚕打得震天響的雄壯男身上。
青年摸摸額頭,之前被砸破的地方已經結痂,也不怎麼疼了,但他還是很想給對方的脖子來一刀。
叢容不信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一套,有仇他喜歡當場報掉,越快越好,誰知道十年後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他力氣一般,但清楚人體頸骨的構造,可以輕輕鬆鬆切斷對方的脖子,就跟庖丁解牛一樣,保管這個壯得像牛的原始人死得悄無聲息。
叢容舔了舔嘴唇,淺色的瞳仁里閃過一抹暗沉的光,一步一步朝雄壯男走去。
「叮,警告,距離最後時限還剩十分鐘,請宿主儘快完成任務!」
叢容倏地停下腳步。
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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