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外,正坐家中的馮林看到分身傳來的畫面,頓時怒極攻心,掌下的白玉桌案四分五裂。
「發生什麼事了?」衛之瑤一襲青色撒花裙衫,端坐在一旁問道。
馮林看著她這張和馮燈八分相似的臉,沉痛道:「阿瑤,我們的孩子,沒了!」
「你、你說什麼?」
這時候,有人來報:「馮、馮院長,三、三少爺的魂、魂燈,滅了。」
衛之瑤豁然起身,元嬰修為的靈壓不受控制的溢出,一身氣勢凌人:「誰殺的?你說清楚!」
這是她和馮林天賦最高的兒子,和族中老傢伙自欺欺人收的那些天賦高的野孩子不同,馮燈可真真切切有著兩人血脈的。
從小廢了他們不少心血培養,如今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是金家。」馮林擠出幾個字,滿心恨意。
明明只差一步,燈兒若得了聖心蓮,結丹唾手可得,他馮林就可以藉此在老祖面前討好,說不得百年後,大哥那一脈也要被他踩在腳下,只差一步啊!
夫婦二人沉默的站在堂中,皆道:「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秘境之中,宋意禾一劍刺的狠,加上兩道大能神識對沖,至今還未醒。
傳承之門中就更加亂成一團。
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蘇二白兩人,一旦有醒來的症狀,譚清就上去再次敲暈。
剛剛甦醒的尹芷、秦雲書還搞不清狀況。
顧長洲腦海中一直在回放最後看見的那一幕——
女孩握著他的劍,狠狠刺向自己,隨即鮮血染紅衣衫,向來紅潤的臉頰瞬間蒼白如紙。
少年渾身肌肉緊繃,眼神癲狂,口中一直喃喃念著:「不會有事的,我會復活你的,會復活你的,阿禾不會有事的。」
先前和馮文山對打時他的境界就有所鬆動,隱隱有結丹之意,如今心神大亂,竟有墮魔之相。
唯一一個站著還清醒的譚清:心累。
她先是三言兩語把之後發生的事情同兩個小姑娘講清楚,讓她們抓緊時間療傷,隨後一巴掌甩過去,「顧長洲,你清醒點。」
誰知顧長洲沒有清醒,反倒更瘋了,竟然執著的往外跑。
譚清一個人還拉不住他。
秦雲書跑過來幫忙:「顧長洲你別激動,宋意禾還沒死!」
「沒死?」他好像終於能聽進去一點話了。
秦雲書點點頭,「小浪還有三首風刃蛇不是都和她結契了嗎,它們沒死,宋意禾自然沒死。」
譚清再接再厲,又打了一巴掌:「你醒沒有?」
顧長洲猛地倒抽一口氣,看樣子是清醒點了,就是不說話,一個人坐到旁邊去了。
宋意禾和小浪結契之後,神識受到衝擊,腦海里又多出了一些記憶。
有關於地龍鼎的,也有關於她自己的。
是年冬至,大雪紛飛,大地銀裝素裹,南嶼國帝都每家每戶都燃著旺盛的炭火,透過窗紙,可以看見溫暖的橘色剪影。
年僅十歲的宋意禾衣衫襤褸,走在街上,白雪蓋頭,好似一個移動的雪糰子。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大傢伙早就收攤回家,寬闊的街道上大門緊閉,除了她,一時竟看不到其他人。
小孩渾身凍得通紅,再一次敲響門環:「有人嗎?能給點吃的嗎?」
那門便露出一絲縫隙,好像另一個美好世界吝嗇的展露一角:「哪裡來的小屁孩?去去去。」
小孩便收回手,失望的準備走開。
「少爺,這大冷天,您這是要去哪啊?」剛剛出聲的小廝恭敬道。
「出去逛逛。」顧長洲攏著雙手,心中嘀咕,每日都是練劍練劍,再不出去都要練魔怔了。
朱紅大門緩緩開,堂前積滿白雪,還有個低矮的雪墩子。
顧長洲樂道:「誰還在這堆了個雪人?」
宋意禾扒開滿臉的白雪,露出一雙比雪還純淨剔透的眸子:「公子,我是人,不是雪人。」
「那你站在這幹什麼?」少年蹲下身子,狐裘大氅隨意落在地上,火紅的狐狸毛在脖子圍上一圈,顯得貴氣逼人。
宋意禾小小聲問道:「我來要吃的,哥哥,你能給點吃的嗎?」
好甜的一句「哥哥」,顧長洲想,比三月里的桃花釀還要醉人。
「當然可以,想吃什麼隨便挑。」少年牽著小孩走進府中。
畫面一轉,似乎是到了來年深秋,雪糰子似的女娃娃長高了一些,正站在一顆柿子樹下:「顧長洲,我要那顆、那顆比較大。」
「你怎麼這麼難伺候?」少年坐在樹杈處,袍角不知在哪蹭得髒污一片,整個人大寫的不耐煩,真是撿回來一個祖宗。
宋意禾才不怵他,這顆柿子樹是帝都最大的一顆,足有二十米高,她從開花惦記到現在,總算能吃上了。
「是這顆嗎?」顧長洲伸長了手問道。
「不是不是,是左邊那個。」
沉甸甸、紅彤彤的柿子掛滿枝頭,一對少年少女像偷食的麻雀圍著它,鼻尖滿是成熟柿子的香味。
顧長洲踮起腳,整個人貼在樹幹上,終於把她看中的柿子摘了下來,剛準備跳下來時,又聽見少女嘀嘀咕咕:「還有好幾個大的沒摘呢,到時候被別人吃了。」
帝都矜貴的大少爺便嘆口氣,轉過頭繼續他的「摘柿大業」。
時光的翅膀輕輕一扇,又到了他們可以一起上學堂的日子。
窗外綠意瘋長,蟬鳴聲嘶力竭,少年少女坐在一起偷偷講著小話。
「顧長洲,你說世界上真的有龍嗎?」
宋意禾一身藍色紗裙,露出來的皮膚比外頭的日頭還要灼眼,顧長洲眼睛轉來轉去,就是不肯看對面人,「不知道,先生說有就有唄,想那麼多幹嘛。」
少女垂著頭,低聲道:「要是我是一條神龍就好了。」
「為什麼要變成龍啊?做人多好。」
「先生說神龍渾身是寶,這樣我就不會再被父母拋棄了吧。」
「放心啦,我反正永遠不會拋棄你的。」
宋意禾大大的杏眼滿是笑意:「真的嗎?」
「比真金還真!」
話落,世界原本明亮的色彩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濃墨重彩的黑暗。
藍黑色的大海和天際相接,裡面緩緩走出來一個人。
他提著巨大的獸首,渾身籠罩在黑暗中。
接著,世界電閃雷鳴,海水沸騰,一個巨大的金龍虛影出現,聲如悶雷:「魔神,你入我幽冥之澤偷盜龍骨,當我龍族無後嗎?」
男人的聲音沙啞,語調不疾不徐:「你們有嗎?」
不等金龍回答,他又道:「龍神,我幫你復活一個後代,但是需要你的一滴精血還有一具龍骨。」
「我憑什麼信你?」金龍問。
「你即將隕落,只能信我。」
良久,天邊傳來一句:「允。」
宋意禾猛地坐起身,多虧龍髓丹對身體的改造,胸口的劍傷已經結痂。
她轉頭看向周圍,發生了什麼來著?
不遠處還躺著馮燈的屍體。
馮燈
對!我們不是在殺馮燈時候遇見馮林的分神了嗎?
這是,活下來了?
宋意禾趕忙把傳承之門裡的眾人放出來。
「宋意禾!你沒事吧?」
秦雲書和尹芷一出來就猛地抱住她。
「沒事。」宋意禾被她倆撞得往後仰了仰,騰出手來揉了揉兩人的腦袋。
「你真是,擔心死我了。」兩人怪道。
一旁的譚清也關心的看著她,眼裡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擔憂。
宋意禾沖她點點頭,推開身上的姑娘們,她現在最想聽的,還是顧長洲的聲音。
這人站得最遠,臉上還滿是不可置信:「真的是你?」
宋意禾翻了個白眼:「怎麼你很希望我」
「別亂說。」顧長洲猛地抱住人,不讓她把那個不吉利的字眼說出口。
宋意禾靠在他的肩膀,輕聲問:「喂,我倆是不是以前認識?」
誰知道這人根本不聽她在講什麼,說翻臉就翻臉:「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危險?!那麼鋒利一把劍也敢往自己身上刺,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宋意禾剛想起來一點事,滿腔柔情還沒來得及抒發:「啊?」
「啊什麼啊!你有沒有一點分辨能力?什麼事都是你一個人能扛下來的嗎?你心裡沒數?那種時刻,你居然把我們所有人都關起來,你腦子裡裝的什麼?我問你裝的什麼?!」顧長洲氣得胸口像是要爆炸。
「算了算了,這不是沒事嗎?好端端的你發這麼大脾氣幹什麼。」秦雲書想幫忙說句話,卻在顧長洲危險的眼神下,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沒有。
尹芷也勇敢的站在宋意禾身前,試圖幫她「脫罪」,結果一個回合都沒撐住,就灰溜溜走了。
宋意禾默默把噴火龍一樣的少年拉到一邊:「彆氣了,我保證沒有下次。」
顧長洲甩開手,剛想繼續教育她,就聽見這人又很小聲喊了一句。
「長洲哥哥?」
顧長洲:「」
他果然也記起了點什麼,不然不會反應這麼大。
宋意禾看著表情空白,不知所措的少年,想道。
「你、你干、幹嘛突然這麼叫我?」
「隨便叫叫。」
顧長洲被她噎住,半天接不上話。
於是其餘人就看見剛剛還無差別攻擊所有人、暴躁不已的某人突然溫順得像一隻大貓,耳根還可疑的紅透了。
秦雲書向宋意禾比了個大拇指:「真有你的。」
宋意禾懶得和她貧嘴,走過去踢踢那倆還在裝昏迷的:「醒醒,別裝了。」
蘇二白睜開眼睛,和旁邊面無表情的法修打了個招呼:「好巧,你也醒了啊。」
「他倆怎麼辦?」尹芷問。
「殺了吧,以防萬一。」秦雲書道。
「不不不,殺了我幹嘛呀,我什麼也不知道呀。」蘇二白激動不已。
宋意禾問:「真不知道?」
蘇二白正想咬死說不知道,他旁邊那個法修卻收回自己一直望向遠處的眼神,似乎就此下定了什麼決心:「我們會為你做事,絕不會把今天發生的一切說出去。」
宋意禾挑挑眉,看向這法修有些發紅的眼底,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以道心起誓,絕不會將今天發生的一切向任何人透漏,否則修為盡散,不得好死。」
話落,在場眾人都感到一種玄妙的天道束縛落在他身上,這代表誓成,如有違背,誓言真的會應驗。
「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這人張張嘴,道:「向凌,我叫向凌。」
「你呢?」宋意禾看向蘇二白。
蘇二白環顧四周,發現連自己曾經的隊長譚清也沒有要幫自己求情的意思,於是也默默起了個誓。
宋意禾給他們倆鬆綁後,帶著大家一起離開。
耽誤這些天,也不知道聖心蓮怎麼樣了。
宋意禾混在嘈雜的人群中,發現大家口中議論最多的,不是眼前即將成熟的聖心蓮,而是馮燈之死。
「要我說,這次秘境結束後,六大世家的天就要變咯。」
「那太嚴重了,最多就是馮院長那一脈和金院長那脈之間的仇恨,談不上六大世家。」
宋意禾隨手拉了個人好奇問道:「道友,請問這馮院長和金院長之間什麼仇啊?」
「你還不知道?那天不是都傳遍了嗎?」那人很是驚訝。
「我這些天突破入定去了。」宋意禾答道。
「這樣啊,」那男修臉上表情生動起來,一副分享驚天大瓜的樣子,「我跟你說,馮燈,馮家三少爺,前幾天,被金家金瑤瑤給殺了!」
宋意禾面色古怪:「你們是這麼傳的?」
「什麼叫傳!千真萬確!馮燈死的時候,馮林的怒吼傳遍了整個秘境,說的就是金家。你想啊,這秘境之中,能有那個膽子殺了馮家少爺的,除了丹修世家小小姐,可不就沒有旁人了嗎?」
宋意禾點點頭:「有道理。」
「現在整個秘境到處都在找金瑤瑤,一直都不見人影呢。」
另一人加入他們的談話:「聽說馮燈死相不好看,是被一刀刀凌遲死的。當時馮院長動怒,跟著金瑤瑤的,除了正主,全死了,估計這會已經用秘法把她送出去了。」
他倆一下搭上線,聊得更歡了。
「你說說,這得多大仇啊。」
「兄弟,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馮燈離金丹僅一步之遙,這次下秘境,就是為了聖心蓮來的,若是讓他拿到了,那就是六大世家中最年輕的金丹天才,不止金家,其實其他幾個世家,誰也不希望他成功呢。」
宋意禾退出他們的談話,和夥伴們面面相覷。
「怎麼傳成這樣了?」
「管他呢,反正對咱們是天大的好處,可得把狐狸尾巴捂好了。」宋意禾笑的像只偷腥的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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