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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瞳瞳瞠目結舌。
——是親爹嗎?
方劍平故意問:「還有事?」
小孩的詞彙量不多,不知該怎麼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無語的使勁抿抿嘴。
方劍平繼續幹活。
小孩繞到他跟前,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方劍平挑眉:「能說話不?」
「媽媽變壞了,爸爸不管媽媽,還說太好啦?」小孩不確定地問。
方劍平懂了:「那是因為媽媽單純,還不如你一個小孩心眼多。所以媽媽可以變壞一點,你不可以。」
小孩不服氣:「爸爸偏心!」
方劍平心說,我就是偏心了,你能怎麼著吧。
「你還是個小孩,每天都在成長。你一點點變壞,等你長媽媽那麼高,你說你得有多壞吧?」
小孩思考片刻,「爸爸怎麼知道我會變壞啊?」
「你怎麼知道媽媽變壞了?」
小孩脫口而出:「媽媽騙我。」
「有你騙我們多嗎?」方劍平反問。
小孩無言以對,開始無理取鬧:「你就是偏心,我不要和你好了!」放下狠話扭頭就走。
方劍平總感覺他去找奶奶。因為不和爺爺、爸爸好,媽媽又是壞人,只有奶奶可以依靠。
視線跟隨小孩轉一圈,小孩果然跑到他岳母身邊。
高素蘭疼他,不嫌他煩,還以為他渴了甚至餓了,問他要不要吃瓜。
小孩頓時委屈極了,大倒苦水,比如爺爺如何煩他,媽媽如何騙他,爸爸如何偏心。
真相如何高素蘭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她聽出來了,小孩又調皮了。
只是這一次大家都忙,沒人配合他。
高素蘭狠不下心,於是就說:「瞳瞳聽話別生氣了。」
「我不想聽話了。」小孩委屈巴巴地說。
高素蘭莫名想笑,「奶奶還沒說完。奶奶現在忙,等奶奶忙完了把你爸你媽你爺爺的頭打的稀巴爛給你報仇。」
小孩微微張口。
——這個還是他認識的奶奶嗎。
「奶奶不怕爸爸啦?」
高素蘭:「我——我平時懶得跟他計較。他醒著的時候我打不過,我可以等他睡著了再打。然後把他趕出去,不要他!」
小孩如果是被虐待大的,聽聞此話一定會拍手稱快。
可惜他不是。瞬間後悔了,「可是我還想要爸爸怎麼辦啊?」
高素蘭噎住了,很想說,那你瞎矯情什麼玩意。
「那奶奶輕一點,不打破他的頭,也不把他趕出去?」
小孩連連點頭。
高素蘭:「這邊臭,找一一玩兒去。餓了就隨便找個舅舅讓他給你摘瓜。別忘了洗乾淨,髒的吃了拉肚子。」
小芳的堂兄弟多,張瞳瞳不論去哪兒都能看到親人。
心裡舒坦了,又蹦蹦跳跳走了,直到天氣熱起來,沒法幹活了,別家孩子回家了,他才想起爸爸媽媽。
此時早已把之前的不愉快忘了。
小芳估計他也該餓了,就去西牆外找個香瓜。
以前村里人牽著羊到處放,高素蘭也不講究,母羊拴起來,小羊隨便跑,以至於壓根不能在外面種東西。
現如今知道一把蔥都能賣錢,不需要張支書挨家挨戶通知,都在院裡或者門外搭個簡易的羊圈把小羊圈起來。
雞吃的東西有限,可以說忽略不計。
瓜果因此有了好的生態環境,又有充足的陽光和水分,房前屋後這些地方又因為沒種過東西,土地原本就肥沃,結的果自然是又大又香甜。
小芳把瓜錘開,打算掰一半給他,小孩伸出手都要。
方劍平問:「吃得完嗎?」
小孩點了點頭。
「不吃飯了?」方劍平不待他開口,「正好,我們吃雞蛋涼麵。」
小孩停下來,「雞蛋面?」
小芳搖了搖頭,「雞蛋攤成薄餅切成麵條那麼寬,跟麵條、黃瓜絲以及奶奶發的綠豆芽一起做涼麵。再加上一勺大醬,這個味道啊——」
「媽媽,我又不餓了。」小孩立即打斷她的話。
小芳想笑。
在樹下乘涼的人笑開了,「瞳瞳,你怎麼這麼聰明啊?」
小孩沒聽懂人家的潛在意思,還點了點頭,「我們家我最聰明!」
方劍平接過小芳遞來的一半瓜:「誰是三傻?」
「爸爸,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嗎?」小孩瞪著眼睛問。
方劍平慌忙別過臉去——嗆著了。
小芳想糊她兒子一臉瓜。
張老九好奇:「他跟誰學的?」
「應該是姑姑。」小芳仔細想想,「爹娘好像沒說過,他爺爺奶奶很少當著我們的面說。」
老九頓時忍不住問:「劍平的姐?是不是跟他爸媽一樣難纏?」
方劍平搖頭:「我爸媽屬於另類,其他人都正常。」
「咋可能?!」張老九不信。
方劍平回想一下,「以前我姐跟她媽一個德行。後來應該是長大了,接觸的人多了,發現她媽才是另類,她以前無法忍受的一些事,在別人看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再聽她媽的話,自然就正常了。」
小芳:「是不是因為插隊融入到集體中,你爸媽離得遠想管也管不了?」
方劍平點頭:「應該是。」
老九忍不住打量她:「你就這麼叫劍平的爸媽?」
「不然咋叫?」
老九:「那可是你老公公老婆婆。」
「他們可沒幹過老公公老婆婆應該幹的事。」小芳轉向方劍平,「不信你問他。」
方劍平點頭:「我爸媽一直等著小芳伏低做小呢。」
「你爸媽怎麼這樣?」張老九搞不懂。
方劍平:「他們是長輩啊。哪有長輩先低頭的道理。即便以前不喜歡小芳,希望我和小芳離婚,小芳也不應該跟他們計較。」
張老九嘖一聲,「跟咱們村的一些人一個德行。」
方劍平笑道:「是呀。所以這樣的人不能慣著。你不跟他們計較,他們反而認為你怕了他們,然後得寸進尺。到那時候再跟他們計較,反而還會被說成以前都是裝的,心機深沉。」
「你爸媽不是知識分子?」張老九奇怪。
方劍平:「家又不是醫院,他們所學在醫院用不著,在家跟你們沒兩樣。」
「那是不能慣著他們。」張老九不禁說:「否則你們以後別想安生。」
方劍平點點頭,看到他岳母拎著水桶出來,立即過去幫她挑水。
要是擱三年前,高素蘭不會讓他干。
上了年紀,力不從心,高素蘭遞給他,然後來到樹邊乘涼。
老九隨口問:「好女婿比兒子孝順吧?」
高素蘭笑笑:「趕明兒你也給胖丫找個這樣的。」
張老九搖了搖頭:「上哪兒找去。又不是以前知識青年都鄉下。現在誰家有出息的兒子不是寶啊。倒是兒媳婦容易些。」
小芳點頭:「就像張小草。」
老九不禁說:「秋香也是這麼說的。要不是有你爹娘在這兒,她一年半載也難來一次。廖桂枝和老二要是對她好點,離得這麼近,她還不得天天來。」
說起張小草,小芳好奇:「她是明年畢業吧?」
老九點頭:「我聽你爹說,小草要弄什麼大棚,你們找人問了沒?」
高素蘭接過話茬,「還是先把那幾個糞坑弄好吧。劍平可是說了,後面還得時不時看一下。照看好了一個月就能出肥。」
有村民問:「那到秋地分下來還能再出一次?」
小芳點了點頭。
那村民算一下,「算上咱們自家的,能上兩三畝地?」
這點小芳就不知道了,「一家兩三畝地,兩百來戶,那差不多一等地都能上糞肥?」
張老九點頭:「包產到戶這事穩了。」
穩了好啊。
真等上面下發文件全國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還得好幾年。
要是等到那時候,她爹到城裡也是寢食不安。
小芳看著方劍平挑水回來,「娘,咱們回家吧。」
「媽媽,我還想吃。」張瞳瞳攔住她,攤開小手表示沒了。
小芳怕他中午不吃飯,只給他四分之一,「還想吃麵嗎?」
小孩猶豫片刻,把手遞給她,讓她牽著。
回來之前小芳買蚊香的時候買了兩包掛麵,主要是想讓她爹娘嘗嘗機器做的麵條。
然而回來這幾天,高素蘭一直沒捨得吃。
今兒上午幹活太累,高素蘭不想和面,張支書和小芳不會,方劍平嫌熱不進廚房,她只能把掛麵拿出來。
有了掛麵,做飯很快。小芳給張瞳瞳洗好澡就吃飯了。
不過沒有端出去吃。
從去年年底到現在大伙兒都賺了點錢,可是日子也沒好到吃掛麵的地步。
好在是涼麵,吃的也快,汗冒出來就吃好了。
張瞳瞳放下碗筷就往外跑。
小芳拉住他,「等等媽媽。」
「我去外面等媽媽。」
人家都在吃飯,小孩過去人家肯定得挑好吃的給他。
思及此,小芳搖搖頭,「不行。等爸爸把床搬出去,我們去樹下睡覺。」
小孩立即坐好,眼巴巴看著爸爸。
張支書把碗筷遞給女婿,「擱水裡泡著,傍晚不熱了再刷。」
方劍平正有此意,送去廚房洗菜盆中,就把繩子編的床搬出去,小芳拿著涼蓆領著孩子緊隨其後。
旁人一看他弄張床出來,也把自家的弄出來。
片刻,小樹林裡除了幾個桌球檯就是床。
張瞳瞳看到這麼多又興奮了,「好多床啊。」
張支書坐在床邊問,「晚上跟爺爺在外面睡?」
小孩猶豫一下,搖搖頭,爬到他爸背上。
張支書朝他屁股上一巴掌:「白疼你了。」轉向女婿,「那些糞坑是不是用什麼東西蓋一下?」
方劍平:「我覺得蓋不急,主要是用樹枝攔一下,免得一不小心掉進去。」
張支書想想那幾個糞坑的深度,小孩子掉進去能淹死,「你說得對。尤其像張瞳瞳這麼皮的小孩——」
「我怎麼啦?」小孩不高興。
張支書:「好奇,掉糞坑裡。」
小孩嫌棄地撇嘴,「我又不是傻子。」
小芳笑著喊:「三傻!」
「媽媽!」小孩氣得蹦躂。
然而這個床不是炕,它是軟的,小孩沒站穩,跌倒在床撞上他爸爸的背。
方劍平痛的想打熊孩子,「誰傻?」
小孩扭頭趴在床上。
——太丟臉了,張瞳瞳沒臉見人了。
旁邊的大胖看見忍不住說:「他怎麼這麼好玩啊。」
小芳抱起他:「困不困?睡覺好不好?」
小孩埋進她的腹部,瓮聲說:「瞳瞳熱。」
方劍平把扇子遞過來。
小芳一手護著他,一手給他打扇子。
周圍的人見狀說話輕了許多,幾分鐘他就睡著了。
醒來不見媽媽,小孩坐起來抬眼一看,東南方向好些人,瞬間精神了,趿拉著鞋自己過去。
孩子懂事,小芳不介意多疼疼他,於是就停下來,餵他喝點水。
小孩在媽媽懷裡膩一會兒,醒醒困就去找小夥伴們玩兒。
人多力量大在今天又體現出來了。
不過五點鐘,太陽還沒落山,三個坑就填滿了。
翌日,許多人去河邊割蒲葦,沒幾天就把蓋子搞好。接著便是早晚量地,方劍平統計出來。等到秋分地的時候統計一下人口,平均分下去就行了。
期間還要賣水果,沒有太多空閒,漸漸地就把幾個糞坑忘了。
糞坑也沒散發出臭味,有村民想起這事就覺得漚肥還行,以後年年都可以這麼搞。
八月中旬,第一茬糞挖出來,都不這樣認為了。
村裡的小孩都躲去村小那邊,因為那邊離三個糞坑最遠。
好在家家戶戶都有草木灰,每家半車分到各家糞坑裡,草木灰蓋上,味道淡了一些。
然而直到第二茬糞下去,糞坑被蓋的嚴嚴實實,張莊的男女老少才吃得下飯。
睡了一夜,翌日清晨鳥語花香,不論誰走出家門都忍不住先深吸一口氣,確定空氣清新,才敢用鼻子呼吸。
包括小芳和方劍平。
方劍平看到糞坑邊多出的一堆糞,「沒想到這麼臭。三個糞坑快趕上三個大型養雞場了。」
緊隨著他出來的小芳說:「養雞還好一點。要是養鴨場,三里路都能聞到臭味。」
隔壁門打開,胖丫出來,「養鴨子這麼臭?」
小芳點頭:「你的通知書還沒下來?」
王秋香一家早上還在聊這事。
胖丫問:「不會半道上丟了吧?」
小芳:「你確定能考上?」
胖丫點頭:「百分之一百。除非閱卷老師睡著了。」
「跟你哥去郵局看看。天氣熱,郵遞員可能中暑了,或者只是早晚送,送的慢耽擱了。」
胖丫:「要是還沒有咋辦?」
小芳想到「頂替」,「跟你哥去省城,帶齊材料去學校問問是不是漏發了,或者太忙忘了寄。」
胖丫沒想到還可以這樣,心裡踏實了,立即叫大胖出來。
大胖嘆氣:「之前小草姐的通知書八月二十才下來。你的從省城寄過來,早呢。」
小芳:「還是去看看吧。對了,帶上錢。」
胖丫下意識問:「取信還要錢?」
方劍平笑道:「買糖。我家瞳瞳只吃奶糖。」
王秋香出來說:「她要是能考上,吃多少我都買。」
小芳:「那你倒是掏錢啊。」
大胖上學沒花家裡一分錢,到年底還能給王秋香幾塊錢。
還沒畢業就見著回頭錢,王秋香自然是希望閨女也能考上,立即把兜里的錢都給胖丫。
胖丫感動的想哭:「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這麼多錢。憑這一點,也得——」
「趕緊去!」王秋香瞪她,「哪來這麼多廢話。」
胖丫立馬收起感動,找出她的草帽去郵局。
半道上碰到張小草她才知道今兒周末。
好在郵局周末也不休息。
張小草也想到了「頂替」,她以前聽人說過,也催胖丫趕緊去。
不過胖丫和大胖走路,她騎車,以至於他倆還沒到郵局,張小草就來到了。
眾人都在樹下乘涼,張小草就直接把車子支在樹下,坐到高素蘭身邊。
高素蘭一見又是她自個來的,「你家那個小的呢?」
「嫌村里沒有賣冰棒的。」張小草無語,「都是他奶奶慣的,丁點大的孩子天天想著吃涼的。」
高素蘭:「別讓他吃太多。瞳瞳要吃瓜,小芳都不敢由著他。」
張小草聳聳肩,「吃拉肚子他們心疼。」
「孩子不遭罪?」高素蘭忍不住吼她。
張小草:「你不懂。我管他,他爺爺奶奶護著,時間長了就跟我不親了。趕明兒等他鬧肚子,我再關心他,他就知道誰真正對他好。」
張瞳瞳聽直了眼,扭身撲到媽媽懷裡,趴在她耳邊小聲說:「媽媽,這個姨姨好壞啊。」
小芳想笑:「媽媽壞嗎?」
「媽媽是世上最好的媽媽。」小孩回頭快速看一下張小草,又小聲說:「她的小孩好可憐啊。」
小芳:「不聽話的小孩就得這樣。你聽不聽話?」
小孩連連點頭。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小孩覺得他太幸福了,最壞的爸爸也沒有那個姨姨壞。
小芳突然想起一件事,「張小草,農場的冰棒都是從哪兒進的?」
「清河冰廠啊。」張小草奇怪,「你不知道?」
小芳以前不關心這事,「離咱們這兒遠嗎?」
張小草算一下:「五六里路吧。咋了?」
「我在想冰廠是國營單位,咱們要是找他們進冰棒,然後賣的價格跟供銷社一樣,應該沒人說咱們投機倒把吧?」
張小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轉向她大伯,「您的車子還能騎吧?」
張支書擺手:「你可別指望我。我還想多活兩年,看著瞳瞳考上大學呢。」
張小草小聲說:「讓栓子賣啊。現在先別說,徹底分開,明年再賣。不分家賣的錢也是進我奶奶口袋裡。」
張支書:「你說得對。可是指著我那個車子賣冰棒,鏈條和車胎都得換,不然容易壞。」
「我給你換。」
張支書點頭:「那可以。過些天柿子和石榴下來,讓栓子跟你九叔出車鍛煉鍛煉。」
「到時候也分地了吧?」張小草問。
張支書點點頭。
突然覺得他大侄子真要分家,那多半會被從現在的房子裡趕出來。
到那時再收拾房子就晚了,說不定還得住小芳那兒。
張支書不希望別人住閨女的臥室,親侄子也不行。
於是下午太陽落山時,張支書找來梯子,跟方劍平一塊把房屋檢查一遍,漏水的地方休整一下。
翌日清晨,去溝邊挖一些土和泥,把他爹的兩間房子刷新一遍,然後貼一層報紙。
如果栓子過來,到時候再糊一層報紙。要是不過來,那炕就留著以後放曬乾的菜和因為下雨沒曬乾的衣服。
深秋十月,落葉紛紛,小芳頂著秋風和兒子到家就收到張支書的信,拆開一看,不出張支書所料,大侄子要分家,高氏一看這個大孫子指望不上,腦後有反骨管不住,就把他們一家三口趕出來。
此時就住在張支書家中。
張支書雖然同情侄子,也不想當冤大頭,就逼張老二把栓子過繼過來。
張老二很痛快。
旁觀者都覺得他糊塗。
張老二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就算小芳有能耐,方劍平孝順,那也是時代造就的。栓子的閨女一一一個農村姑娘,也想找個方劍平這麼好的可不容易。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
栓子沒兒子,老無所依,早晚會回來求他和小兒子。
高氏也是這樣認為的。她比張老二還多想一點,她認為她的大寶比一一聰明。
栓子和他媳婦也沒少聽高氏念叨,大寶將來比一一有出息。以至於搬到張支書家的第二天,栓子就問他大伯,小芳以前的書還在不在。
張支書就把一年級的書給他。
到了張支書家,沒有亂七八糟的活,兩口子有大把大把的時間,每天晚上給孩子輔導功課。
張支書給小芳的這封信寫的就是這些事。
不過最後一段,徵求小芳的意見,他家分的地他想給栓子種。
這一點小芳早想過,不給栓子,別人也不敢種,因為高氏可以理直氣壯地鬧。
再說了,不論房子還是地,讓他種和住不等於就歸他,土地不可以私下買賣,法律法規不認,將來還是張支書的,所以小芳就回信表示她沒意見,尊重她爹。
與此同時,小芳讀研的事也定下來。
她是帝都大學的學生,今年還拿了獎學金,完全可以直升。
這一點在信的最後也提到了。
張支書接到信的當晚又笑醒了,嚇得高素蘭一直到天亮都沒睡著。
高素蘭不會寫信,只能等年底閨女和女婿回來的時候告訴他們。
又是一年冬來到,方爺爺方奶奶又老了一點,方劍平就沒讓老兩口去他爸媽那兒,讓他姐方靜平通知那兩口子,早上過來晚上回去。
方母壓根沒打算聽他的,這麼冷的天來來回回不是折騰他們嗎。
倆人就準備住下。
然而到方爺爺和方奶奶家,老兩口傻眼了。
原本空著的兩間正房門窗緊閉,方劍平的臥室也是門窗緊閉。可以住人的地兒只有老兩口的臥室和方靜平的房間。
方靜平經常過來睡個覺,或者避避雨,不許她父母住。
方父方母不得不早出晚歸。
只是每一次過來都忍不住罵方劍平不懂事,想氣死他們。
方劍平聽不見,無所謂。老兩口有所謂,就不許他們再來。
不來還不行。
倆人要面子,不敢被家屬院的人知道他們不孝順,所以只能在方奶奶方爺爺面前忍著。
小芳的父母的心情正好跟方劍平的父母相反。
閨女回來了,侄子也算是兒子,張支書終於兒女雙全,而且一個孫子一個孫女正好湊成一個「好」,小芳讀研的事又板上釘釘,以至於張支書走路帶風,高素蘭的腰板終於直起來。
村裡的氣氛也好,今年是包產到戶第一年,家家戶戶都很認真對待土地,麥苗烏青烏青,不出意外來年是個豐收年。
生活比去年還有奔頭,腰包比去年鼓,以至於每個人的臉上天天都掛著笑。
可是要說除了張支書和高素蘭張莊還有誰最高興,那就是王秋香。
大兒子領工資了,小女兒也考上大學,雖然還得上許多年,可是畢業後就是醫生。
老話常說,家裡有老師和醫生,一輩子都不用求人。
王秋香也聽過這話,所以今年也格外大方。
每次瞳瞳去隔壁玩兒,回來兜里都裝的滿滿的,不是花生就是瓜子,不是瓜子就是糖果。
又一次裝一兜南瓜子回來,小芳好奇了,忍不住跟方劍平說:「王秋香發財了?」
方劍平想想早年,她的一根菜都是個寶貝,「日子好了唄。再過幾年胖丫畢業了,她不愁吃不愁喝,瞳瞳再過去,拿回來的可能就是雞腿了。」
小芳:「我一直都知道人的日子好了,心境以及各方面都會變,可是怎麼也沒想到像換了個人。」
方劍平笑著說:「張莊都像換了個村,村民換了個人不是很正常?」
說到此,方劍平突然發現有幾年沒有好好看看這個村莊,「出去透透氣?」
「現在?」小芳下意識問。
方劍平看一下手錶,「十點多一點,轉一圈回來正好做午飯。」怕她嫌冷不想去,「等一會兒張瞳瞳又得來找咱們。」
小芳立即拿圍巾找帽子。
方劍平給她戴上帽子,又把手套遞給她,到門口看到張瞳瞳和一一在院裡玩兒,倆人立即輕手輕腳,沿著牆根慢慢飄出去。
「爸爸!」
方劍平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爸爸,幹嘛去?」
方劍平不得不回頭,「看看地里有沒有野菜。你去不去?」
「不去!」小孩不感興趣。
方劍平看到栓子從屋裡出來:「瞳瞳不聽話只管揍,反正他皮厚!」
小孩氣得瞪眼:「你快走吧!」
方劍平故意這麼說的。有了這句話,至少一個小時之內小孩不會找他。
這邊空曠,大門敞開著風很大,方劍平出去隨手帶上門,「小芳,去哪兒?」
「應該我問你吧。」
方劍平:「去東邊吧。明年再回來魚塘可能就大變樣了。」
「大變樣?」
方劍平拉著她往南,從養豬場前面的小路過去,那邊人少不用見人就打招呼,「你看地里的莊稼。年後不出現大的洪澇災害,農場肯定肯定咱們村的包產到戶。這事妥了,到秋還不分家?池塘變成個人的,指不定被搞成什麼樣。」
小芳想想:「咱們村咱家不承包魚塘,別人也包不起啊。」
「幾家一起?」方劍平問。
小芳搖頭:「魚塘那麼賺錢,可不好分。」說著,忽然有個主意,「方劍平,我爹是不是說過,還沒決定由誰擔任村支書?」
方劍平點頭:「不過應該也快了。村支書得是黨員。除了叔咱們村只有五個黨員,四個隊長和以前村小的校長。當村支書必須入黨。只有一年時間,估計年後就能確定下來。怎麼了?」
「你看這樣行不行,讓爹給大伙兒出題,就問他們魚塘和養蜂廠如果大伙兒都要包,該讓誰承包。誰能想出個萬全之策,這個村支書就讓誰當。」
方劍平笑道:「哪有萬全之策啊。」
小芳:「百分之八十的人滿意就是萬全之策。」
「村里這麼多人,百分之八十也不容易。」
小芳點頭:「所以用這一點選村支書啊。」
「對啊。」方劍平忍不住打量她。
小芳摸摸臉,不明所以:「咋了?」
「我一直擔心回頭你當輔導員搞不定那些大一新生。現在看來我想多了。」
小芳笑了:「我都能搞定張瞳瞳,會搞不定他們?」
「自家孩子怎麼數落怎麼打都行。再說了,張瞳瞳一肚子心眼,可他現在也只有六歲啊。」
小芳:「沒事的。這幾年的學生都特別珍惜上大學的機會,我不犯糊塗,沒有學生會故意跟我對著幹。過幾年可就說不好了。不過到時候我也畢業了,每天只管教課,不用操心那些雜事。」
「那時候張瞳瞳也該真正懂事了。」
小芳笑了,「你想多了。那時候張瞳瞳正好十歲,是最氣人的時候。如果說現在的張瞳瞳是個天使,四年後的他一定是個小魔鬼。」
方劍平停下。
小芳見他一臉怕怕,「真的。你再對她喊打喊殺,那咱家得天天上演全武行。」
「那怎麼辦?」
小芳:「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方劍平捏住她的手。
小芳痛的抽氣,趕忙好好說話,「別把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父親。想想你爸爸,你願意跟他推心置腹嗎?」
方劍平搖頭。
小芳:「從現在開始轉變跟他當朋友。比如買衣服,讓張瞳瞳幫你參考。再比如他在學校打架,如果是別人招惹他,你可以揍他,但是要跟他解釋清楚,比如,打他不是因為他打同學,而是他太笨,有更好的辦法收拾同學。張瞳瞳一聽你比他損——」
「損?」
小芳忙說:「打個比方。張瞳瞳佩服你,以後長大了就好管了。」
方劍平:「這些都是聽誰說的?」
小芳以前的父母就這麼收拾她,經常收拾的她事情過去了才反應過來。
暗暗告誡自己下次長個心眼,下次依然會乖乖地入套。
可是這些沒法解釋啊。
小芳想一下:「從你身上看到的。」
「我和我爸媽?」
小芳點頭:「爹尊重咱們,相信咱們,所以他說什麼你都不好意思頂嘴。張瞳瞳可比你可愛多了。」
「再說一遍!」方劍平佯裝生氣。
小芳甩開他的手,「再說幾遍都一樣。」說完拔腿就跑。
「站住!」方劍平大步去追。
養牛場和養豬場的人以為出事了趕忙出來,一陣風飄過,接著一陣風掠過,順著風向看去,方劍平一手拉住小芳的手臂,一手攬住她的肩膀,連忙別過臉去。
「這倆人,孩子都這麼大了,咋還這麼黏糊啊。」養豬場的村民忍不住說。
在養牛場值班的村民過來:「倆人感情好唄。」
「那也不是這麼好的。孩子都多大了啊。」
「還不是小芳單純。換個嚴肅潑辣,或者內向的,哪好意思這麼瘋跑。」
養豬場的村民想想也對,「可惜以後再想見一面就難了。」
「這有啥難的。以後分單幹有錢了,坐火車也方便,過去看看就是了。方劍平還能不讓咱們進門?」
養豬的村民點頭,「指不定廣進在城裡過不慣,過兩年就要回來。」
張支書和高素蘭可不是不會享福的人。
倆人習慣著呢。
尤其這邊的方言很普通話差不多,沒有語言障礙,張支書和高素蘭到首都沒幾天就跟人混熟了。
兩人也曾擔心過會被瞧不起,左右鄰居一聽說方劍平在水利部門工作,小芳讀研,都沖他們伸出大拇指。
老兩口沒想到帝都大學的學生在村里稀奇,到了首都還是稀奇,以至於後來不論到哪兒都不覺得低別人一頭。
不過這是後話。
方劍平和小芳對池塘這邊有陰影,到了池塘邊就不敢再跑,先觀察一下敵情,池塘邊麥田裡都沒有人,倆人才敢往東去。
東邊是一條大河,河的東邊還是莊稼,等他們到了河邊,遠離村莊,天地間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呼呼的風聲,目之所及天大地空,心胸也跟著開闊了。
方劍平深吸一口氣,「小芳,知道嗎,我剛到村裡的時候各種不習慣,但有一點很喜歡。」
「哪點?」
方劍平轉一圈,揮一下手,「就是這兒。冬天薄霧籠罩,像一副水墨畫。春夏秋像到了桃花源。當然有個前提,只在這邊。等到村里,尤其聽到村里人罵罵咧咧吵吵嚷嚷,為了一根菜恨不得打起來,我就特別煩。」
「現在還煩?」
方劍平點頭:「有一點。比如看到老太婆,看到村裡的懶漢和無賴。不過想想城裡的二流子比他們混賬多了,又覺得也還好。」
「所以你之前想回農場工作?」
方劍平:「其實不瞞你說,我現在還有這個想法。」
小芳忍不住打量他。
方劍平道:「你知道我的專業。如果到了單位,我的工作其他一般大學的畢業生也能勝任,我肯定會申請轉崗。我不想把有限的生命浪費在一些無意義的事上。」
「那我怎麼辦?」小芳不禁問。
方劍平笑道:「轉崗又不等於離開首都。真需要離開,那第一個條件就是帶家屬,而且還得給我一處足夠七口之家住的房子。」
「想得美。」小芳放心了,「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
方劍平:「叔說過,三十而立,正是奮鬥之年。」
「那世上也沒有這麼好的事。知道一家七口住的地兒多大嗎?至少四室一廳。你就別做夢了。」
方劍平看一眼廣袤的天地,「夢想還是有的,萬一美夢成真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寫的頭暈,等我歇會兒再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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