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道:「您說要為了十斤細糧,或許能堅持三兩日,但是再長就難了。」
「但是我盤算過,如果許諾更多,我們怕是給不起。」
「嗯。」徐先生點點頭,眼中露出讚許之色。
果然,娘娘做這件事情之前,已經細緻考量過。
晉王離開這麼久,雖然把大權都交給了娘娘,但是這件事情之前,娘娘真的沒有越界。
但是真正遇到大事,娘娘也不含糊。
徐先生意味深長地道:「娘娘,為了一口吃的,或許不值;但是為了活命呢?」
唐竹筠沒有立刻明白。
「我如果告訴他們,會有天災,他們恐怕也不相信而且如果之後沒有,確實也不好收場。」
徐先生笑著道:「王妃娘娘,老朽說的為了活命,不是要您說出天災,而是,另闢蹊徑。」
「嗯?徐先生請指點一二。」
徐先生又摸了摸鬍子,「娘娘,如果現在北夷來勢洶洶,邊城即將失守,您組織百姓,收拾金銀細軟,隨時準備棄城而逃呢?」
唐竹筠確實沒有想到過。
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但是也有不少問題。
比如,百姓會相信嗎?
再比如,他們就算隨時準備逃跑,也不見得會在院子裡,而不是房子裡等著。
這時候,徐先生不慌不忙地道:「還有些細節之處,溫衡都已經想到,此子可用。」
很快,城中就傳來了新的消息,說是北夷來犯,氣勢洶洶,恐有不及,請百姓們到西北城門等著,一旦形勢不好就棄城離開。
而城門的防守,又明顯加強了許多,城外不時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
這下為了逃命,誰也不抱怨了,拖家帶口,帶著細軟都往城門處聚集。
秀兒道:「哎,這也夠折騰的。」
但是也沒辦法,不這麼做的話,百姓恐怕不能放在心上。
吃點苦,總比丟了性命強。
唐竹筠吩咐道:「準備好的薑湯鍋不准停,隨時供應薑湯給大家驅寒。」
「都準備好了,娘娘,明珠現在正在那邊。」
王府需要出個主子,證明這件事情所言不虛。
明珠是「定海神針」。
暗夜,風大雨急,眾人有的擠在城樓之下,有的在官府搭建的臨時草棚下,還有人被就近在旁邊房子裡安排住下,但是只許避雨,不許睡覺,隨時準備往外走。
明珠在草棚里看著眾人分薑湯,面色嚴肅。
即使燈光晦暗,她的美貌,依然熠熠生輝般,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吳鎮海,不動聲色的舉著一把油紙傘上前,把傘壓得很低,擋住了明珠的臉。
「漏雨。」他淡淡道。
明珠:「」
隨他睜眼說瞎話吧,她被人盯著,也確實有些不舒服。
「去歇會兒。」吳鎮海在她耳邊道,「外面有馬車,已經準備好了熱湯,還有吃食和湯婆子,你去吃點東西,暖和暖和。」
這西北冷起來,就算是盛夏,也讓人覺得骨頭縫裡都透著寒。
明珠要推辭,就聽他道:「聽話,你小日子快來了。再說這裡還有我在,亂不了。」
他不由分說地塞給她什麼圓滾滾的東西。
熱氣順著那東西傳來,讓人頓覺溫暖。
原來,是個手爐。
明珠不知道說什麼好。
「軟軟,聽話。」吳鎮海剛才碰到她指尖,那冰涼涼的溫度令他心疼,不由軟了語氣道。
「我好暈。」明珠忽然道,眼看著就要站不穩。
吳鎮海對她好,把她感動得都要暈倒了嗎?
她承認內心是有所感的。
畢竟一時感動不算數,但是細水長流的關心,就令人不得不持續感動。
但是,也好像還沒到那種地步吧。
然後就聽吳鎮海道:「我也有點暈。不好,是地動了!走!」
吳鎮海抓著明珠的胳膊就從棚子裡出去。
許許多多的人,都從城樓下,屋檐下轟隆隆地一起往空曠處聚集。
風急雨大,伸手不見五指,混亂一片。
明珠被死死抓住,胳膊上的疼痛都沒有感覺到,只覺得吳鎮海的手鐵鉗一般不放鬆。
在一片嘈雜驚慌之中,明珠被吳鎮海拉進懷中,被他的斗篷護住。
他說:「軟軟不怕,我在這裡。」
明珠冷靜地道:「我沒怕。先讓大家冷靜冷靜,不要亂走」
然後她擔心王府那邊的情況。
嫂子早有準備,應該沒事吧
吳鎮海和明珠一起,先引著眾人冷靜下來。
如果平常或許還行,但是大雨之中,雷聲轟鳴,人人自危,這種情況下,太難了。
這一夜,註定了危險而艱辛。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這一場地動,還是造成了千餘人的傷亡。
受傷的人,大部分是被掉落的東西所傷,還有人是擁擠踩踏所傷。
死的人有一百多個,則是地裂跌落深處所致。
一時之間,邊城大亂。
唐竹筠卻不敢鬆懈,誰也不知道,之後還有沒有餘震。
她一邊和徐先生等人商量賑災之事,一邊還得關心布防。
這時候如果北夷再有人攻來,恐怕邊城不堪一擊。
「娘娘,」秀兒也有些狼狽,那麼乾淨的人,裙子下擺因為來回走動也沾染了泥痕,「您說這地動,影響了多大地方啊!凜凜和宋景陽,還有盈盈他們,會不會有事啊。」
自己沒事之後,就開始擔心親人。
「盈盈他們應該還好,已經走遠了。」唐竹筠道,「夏國那邊,我提前令人去給凜凜送信,算算日子,也該收到消息了。」
求平安無事。
秀兒鬆了口氣,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這老天,真是不要人好了。」
大戰之後跟著大災,這真是要人命啊!
唐竹筠撫著肚子,腦海里迴蕩著徐先生的話。
「娘娘,雖然邊城百姓躲過了一劫,但是王爺危矣。」
地動這件事情,對於封建迷信的古人來說,那真的就是天神降罰。
現在晉王「還在」邊城,可以說是一城之主。
這口黑鍋,會不會扣到晉王身上?
雖然之前為了愚民,已經說是周家的鍋,可是周家都涼了那麼久,細想一下,誰又信?
但是這鍋要是落在晉王身上,那真是沒有天理了。
徐先生還說,倒不是擔心邊城百姓。
天高皇帝遠,這裡說什麼,也就是抱怨,沒什麼影響。
最怕的,是京城中的那些人,用這件事情做文章,來攻訐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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