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伯瞥了一眼柳月娥,後者視線不敢與之對視,閃爍著避開了,臉色便沉了兩分。
略一沉吟,語氣極淡:「既是扯不清的,那老夫就倚老賣老做個主,一家一隻分了,都在一個村里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鬧僵了終歸是不好。」
他目光一凜,兩道利光落在王雁絲身上:「你以為如何?」
「我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呢,有今日族伯這話打底,以後是不是誰家有點好東西,我都能學著去賴,只要人多勢眾,就算賴不到全部,能得一半也值了,終歸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能跟我鬧死了,不相往來吧?」
這話里話外的嘲諷如一記耳光,當面刮到族伯的臉上。
族伯定定地看著她,他後面的幾個後生忍不住了。
「顧王氏,別給臉不要臉,我們族伯願意做這個主,是為你好,難不成你想與整個張氏為敵?」
「你以為你是誰,在臨風村,與我們張氏族人為敵,你還能繼續待下去?」
王雁絲冷哼一聲,「這臉給你要不要?!我跟你好好講道理,你們仗著人多跟我耍橫,現在我要跟你拼命了,你又來要我講道理,世間哪有這樣的好事,好處盡讓你們一頭占著!」
眸光如墨幽深,不可探底。
又道,「實話跟你說,要兔子沒有,也別說什麼互相幫襯的鬼話,我男人走了三年,顧家吃了上餐沒下餐的日子至少有一年多了,誰多給過一分眷顧了?」
「沒有!」她語氣如擊巨石,擲地有聲!
怨氣也擺了明面上,「這好不容易捉到兩隻野兔子可以改善一下生活,還有人想硬搶!所以別給我整那套虛的,老娘我不吃那一套!」
王雁絲這一番話,與其說辯解,不如說把顧家這三年爹不在,娘不管,無人幫襯的苦日子擺到了明面上。
她穿過來,占了原身這個殼子,就有義務好好罩住那幾隻小崽子,帶著他們奔向更好的生活。
「跟她一個婦人囉嗦什麼,咱們衝進去找,她還能擋下咱們這麼多人?」
「就是,跟這種講不通理的話,根本無需講理,從來沒聽過哪個村,外來戶還能欺負到本宗人身上的,真是笑掉隔離村人的大牙!」
「這傳出去,張氏宗族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
這些後生都是十八九歲到二十來歲,一個個血氣方剛、群情洶湧,眼看一場硬仗一觸即發。
王雁絲自己倒不怵,婦人命再賤,她一個良民,上了戶籍,也不是隨意就能讓人打殺的。
不過顧家青黃不接,能打的沒幾個,狗蛋家跟這事不沾邊,又是姓張的,自然不好叫人與自己本族的人敵對。
最後還是得自家立起來!
「怎麼,說不過要動手了?」她語氣里的譏誚毫不遮掩:「放馬過來,賤命一條,今日要麼你們姓張的背人命官司,要麼別想從顧家得著半點好處。」
她這不要命的架勢,徹底把對面震住了。
本站王雁絲後面的明德,這時不約而同和明智一道,跨前兩步,把自家娘護到了身後。
而王曼青則張開雙臂,老母雞護崽一般,把三個弟、妹攔在身後。
饒是狗蛋爺爺這樣見多了人性醜陋的,此時也無計可施援。
只得勸:「顧王氏,按理這個時候我插嘴不合適,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兩隻兔子還不至於往絕路上走。你男人不在,家還得守著吧。」
王雁絲:「我何嘗不曉這個理,只是若今日他們得了逞,來日阿貓阿狗都這麼整上一遭,我顧家就徹底扶不起來了。說到底,最終也是為了守著這個家。」
狗蛋爺爺嘆了一口氣,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哎呀呀,我才出門一會,就聽說你們鬧起來了,都是一條村的,有話說開,大事化小就是了嘛。」
向來喜歡肅著一張臉的里正,笑吟吟出現在院子門口,堵著院門的那些人自發讓開一條路,讓他進來。
「喲,老弟,你看,這些小子也真是不懂事,豆大的事兒,怎麼還把你請來了,快,你嫂子今日張羅了酒肉,讓我找你喝兩盅呢。走走走,菜都上桌了就等你!」
族伯沉著臉,只對里正拱了拱手,卻沒應他的話。
里正說「小子不懂事」的時候,直直掃過柳月娥跟他男人,還有剛才起鬨動手最凶的那幾個,眼裡的笑意斂得乾乾淨淨。
嘴上卻道:「你們幾個也是,沒事堵人家院門幹什麼,都散了,月娥啊,我來那會,你婆婆正找你呢,快回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柳月娥跟她男人,皆臉色一白,對看了一眼,低著頭不敢作聲。
里正去拉族老,又道:「是不是小輩不懂事惹著你了,我給教訓著,沒大沒小的。是不是你,顧王氏?」
里正看過來,臉上還掛著和藹可親的笑意,「都多大年紀了,還跟著小子們一起胡鬧,快跟族老認個錯,以後可不許再這樣。」
王雁絲默了半刻,在場大部分人,大概從來沒覺得半刻鐘這樣漫長,他們大氣都不敢喘,連目光也規規矩矩只望著腳尖前方的三寸方圓。
直到——
「兔子是拿不出來了,我經事少,方才多有得罪,請族老念在我一屆婦人,見識淺薄,原諒則個,在這裡給你賠罪了。」
族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看不出是什麼個具體的意思。
里正打趣道:「年輕的媳婦子嘛,男人又不在,難免潑辣點,你做長輩的,多擔待些就是。既沒事了,走走走,喝酒去。」
他半推半請把大佛請出了院門。
回頭語氣自然地交待,「月娥啊,別忘了你婆婆還找你。」
說罷,跟上族老的腳步,牆角一轉,沒了身影。
如此聲勢浩大,最後草草散場。狗蛋爺爺抹了一把額角的汗,他在族裡人微言輕,說不上什麼話,這時暗鬆口氣,對王雁絲道:「那我們也回了,家裡還有活呢。」
王雁絲越過兩個兒子,笑道:「我送你們。」
原本堵在院門的那拔人,一個都拉著個臉,如喪考妣。
柳月娥眼裡的恨意,幾乎要滿出來。她男人全程下來,大概也弄清楚了個中另有緣由,這裡一把扯著她的手腕就往外拖,「跟我回去,看娘到底找你幹啥!」
柳月娥被扯了個趔趄,恨意散得半點不剩,腳下軟得抬不動步,她忍著哭腔反扯著她男人:「當家的,你要幫我,娘不會饒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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