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
三月中旬八爺府
一本印了紅鸞的名冊被「啪」地按在炕桌上,銀質的護甲微微彎曲,在綢制的緞面上掛出點點絲痕。筆神閣 bishenge.com
&晉,您別動怒,」侍女金環小心地上前一步,給八福晉掖了掖腿上的毛毯,「那烏喇那拉氏的府上沒什麼有權有勢的了,等回頭進了門,咱們隨便找個由頭髮落了就是。」
&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八福晉冷冷地瞥了侍女一眼,金環脖間發涼,連忙退了回去,「也不知這四福晉發的什麼瘋,突然向貴妃求了這門婚事。咱們爺和四貝勒的關係,朝上誰人不知,回頭那丫頭真要在咱們府上出了事,還不知會鬧出什麼留言呢?」
金環抿著唇角,垂著頭沒敢答話。
八福晉捏著手中的錦帕,沉吟了片刻道,「那張氏和毛氏還沒動靜嗎?」
&有,」金環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們進府時間太短,貝勒爺顧及著福晉,也沒寵幸她們幾次。就算有了動靜,現在也看不出來。」
八福晉深吸了口氣,低頭看了那冊子一眼,「你讓人給那烏喇那拉氏收拾一間院子出來,既然四福晉那麼放心地把娘家人送進咱們府,咱們也不能虧待了人家。」
&晉?」金環有些不解。
八福晉抿了抿嘴角,生生地壓下一臉的怨氣,「貝勒爺在朝中的處境正尷尬,咱們也不能再節外生枝,更何況,這別人送上門的棋子,不用白不用……」
三月十八乾清宮
三貝勒胤祉站在內殿香爐旁,成箱的書稿擺在楠木的書架下。
康熙爺難得地露出笑顏,從箱中揀出的幾本單冊被他翻了又翻,「朕這幾日略略翻閱,尤為驚異,這本《文獻匯編》比起明朝《永樂大典》也是不遜分毫。可見,你潛心著書多年,沒有白費心血,能成就此番利於千秋的功業,朕心實慰啊。」
&阿瑪謬讚了,兒臣不敢承受,」胤祉彎下腰,拱了拱手道,「這本《文獻匯編》是陳編修一手主持修纂的,兒臣只是從後幫襯,提供一些銀錢的支持,或幫忙收攏些藏書孤本,實不敢攬此千秋功業。如今,文稿初成,兒臣也是想替陳編修向皇阿瑪求個恩典,為此書賜一正名,也好借皇阿瑪福祉流傳百世,造福後人。」
&康熙爺彎了彎嘴角,略一沉吟後,提起毛筆,揮毫潑墨,「這萬卷書稿採擷廣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收錄了由古至今的文獻精要,朕就賜它《古今圖書集成》一名,也算我大清千秋基業的一筆重墨。」
&臣替天下百姓謝吾皇聖恩,」胤祉掀袍下拜,雙手接過康熙爺親筆書下的「古今圖書集成」六個大字。
毓慶宮
天氣轉暖,石路兩旁的盆栽都落了油似的,綠的發亮。
太子與四阿哥坐在廊下對弈,一個臉生的太監捧著茶壺,在一旁伺候著。
&倒是沒想到,先有動作的竟是三弟,」太子穿了一件寬袖的便袍,下棋時不得不小心地按住袖口。
&哥也是忍得久了,」四阿哥落了白子,端起茶碗輕抿一口,「當初他與阿爾松阿等人合謀,參奏大哥行巫蠱之術,最後卻沒什麼好處都沒落下,反倒幫襯胤禩脫了張明德一事的罪責,想必心裡窩火的緊。」
太子聞言,冷冷一哼,落下的棋子發出清脆的一聲,「眼下我剛出咸安宮,還不能輕舉妄動。但當初他們蓄意下毒謀害,老三也是脫不了關係,待得日後,我定一併與他們算賬。」
&哥也不用動怒,」四阿哥放下茶碗,彎了彎嘴角,「三哥以為憑藉一本書,就可讓皇阿瑪刮目相看,未免太過天真了。即便這次,皇阿瑪晉他個親王之位,也不過擔個虛名。他為了著書立說,遠離朝堂日久,手下勢力單薄,根本不足為懼。至於老八那兒,如今是不敢輕舉妄動的,皇阿瑪本來就忌諱他與群臣相交,他哪敢再在此時對王爵有所渴求?」
&弟也不要低估了老八的膽量,」太子慢慢揀出棋盤上的死子,「他的野心,咱們兩個是見識過的,比起大哥當初,怕是也不讓分毫。」
四阿哥抿著唇角,點了點頭,「凡事都有萬一,皇阿瑪那兒也是個便數。為防老八驟起,咱們還是得想個法子才是。」
&弟可有好的建議?」太子將棋子放回,抬起頭微微揚眉。
&不算是好建議,」四阿哥略有踟躕,「此一事,二哥可能要冒些風險,畢竟那人一旦出事,皇阿瑪最先懷疑的怕就是二哥了。」
太子蹙了蹙眉,沉吟片刻道,「你說的是,大哥?」
吉盛堂
日頭剛過晌午,蘇偉風塵僕僕地下了馬車,邁進鋪門先灌了一大碗溫水。
&弟也不要太過操勞了,」王相卿吩咐夥計給蘇偉沏了一碗牛乳茶,「這酒樓要開起來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更何況你那定製的鍋子都沒做好,何必急在一時呢?」
蘇偉捧著牛乳茶,打了個奶嗝,「我這鋪子馬上收拾好了,等定製的銅鍋一到,就能開張了,這幾日難免忙一些,吉盛堂這面就有勞大哥辛苦了。」
&是哪兒的話,」王相卿笑了笑,「酒樓那兒有需要幫忙的,蘇弟就直說,千萬別和大哥客氣。我那老夥計史大學最近從烏里雅蘇台前營到張家口了,我寫信讓他進京一趟,他手裡應該有不少好貨,到時也給咱們鋪子多撐撐門面。」
&敢情兒好,」蘇偉揉了揉肚子,沖王相卿一笑,「申文彥那邊兒又跟咱們簽了一筆香料生意,這次數目可比上次的大,到時正好讓史大哥帶回蒙古去。」
&也是這麼想的,」王相卿點了點頭,轉身正要吩咐夥計去給蘇偉叫幾個菜,就聽門外一陣喧譁。
&你們掌柜的出來,這是什麼皮子?」幾個中年男子呼呼喝喝的湧進店門,將幾張生了蟲的鹿皮扔到地上。
&官們別動怒,」幾個夥計連忙迎上去,「皮子出了問題,我們一定賠償。」
&什麼賠,你們賠的起嗎?」一個棕褐色長袍的男子將年紀最小的夥計劉攀推了一個踉蹌。
王相卿及時上前一步,接住劉攀,「幾位客官,咱們吉盛堂雖然門帘不大,但幾塊皮子還賠得起的,還請不要動手。」
&錯,還請各位放心,」蘇偉撿起地上的鹿皮,交給一旁的老師傅檢驗,「只要確實是我們吉盛堂的皮料,我們一定負責到底。」
&責到底?」打頭的男子皺起眉目,「我家弟弟穿了你們家皮料制的短靴,腳上的一點小傷就開始化膿潰爛,如今一條腿眼看著就要保不住了,你們還要負責?怎麼負責?」
蘇偉蹙了蹙眉,一時怔然。
王相卿低聲吩咐了劉攀幾句,劉攀挪騰著身子向後院走去,王相卿則不動聲色地移到了蘇偉身邊。
&東,」老師傅恰在此時驗完了皮料,「這鹿皮不是咱們吉盛堂的,咱們的皮子鞣製時都兌了秘制的方子。這皮子雖然極盡模仿,但總歸差了幾樣。之所以生蟲子,也是因著,他們刻意模仿的方子減弱了驅蟲的藥性。」
&說八道!」那棕色長袍的男子打斷老師傅的話,「你們說不是就不是啊,嘴長在你們身上,如今出了事,你們當然不承認了!」
蘇偉寒了臉色,這幾個人擺明是上門訛人的,「客官們既如此說,蘇某願意陪各位到衙門說個清楚。吉盛堂這麼多皮料,隨衙差們檢查,要真如這張鹿皮一樣,蘇某就算傾家蕩產,也定然補償各位。若是沒有,客官們這樣平白誣賴,大聲叫囂,我們吉盛堂也不是好欺負的。」
打頭的男子聞言冷哼一聲,一手摸向背後,「你們有錢有勢,咱們也不是軟骨頭,我弟弟沒了腿,今天就叫你們血債血償!」
&弟小心,」王相卿一把將蘇偉護在身後,硬生生接了那人一刀,背後頓時一道血痕。
&大哥!」
&財東!」
&櫃的!」
對方突然發難,店內頓時一片混亂。
蘇偉一時後悔不已,因著火鍋店裝修,他把庫魁和小英子都留在了那邊,隨身只帶了兩名侍衛,如今是全都被堵在門外了。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除了一開始進門的四個人,門外的巷子中又湧出了五六個,店內的夥計、賬房根本難以招架。
王相卿一手掀翻了架子,與幾個夥計一起護著蘇偉、老師傅撤到了後院。好在那幾些人似乎無意傷人,沒有緊跟而出,而是乒桌球乓的將店內的東西砸得稀爛。
&大哥,你沒事兒吧?」蘇偉扶著嘴唇發白的王相卿由後院出了吉盛堂,跟蘇偉的兩個侍衛匯合。
&沒事兒,我讓劉攀去找衙差了。那幾個人根本就不是來要補償的,他們的目的就是砸店,肯定是有人指使——」
&大哥你先別說話了,」蘇偉讓一個侍衛背上王相卿,「咱們先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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