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
十一月初八,東小院
「嘶——」
冰枕剛一觸上皮膚, 四阿哥就禁不住倒吸口氣。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蘇大公公眼睛一翻, 手上的動作卻輕了又輕。
四阿哥哼哼了兩聲, 還是忍不住強調了一句, 「爺才沒輸,就是沒跟一個廢物認真罷了。你沒看胤禩那個樣子, 又瘦又干,比上次病時還憔悴。爺要真跟他動了手, 非出人命不可。」
「你怕出人命, 還去找人打架!」
蘇偉真是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又不是十多歲的小伙子了!你們這鬧一出, 他那個病歪歪的樣子,萬歲爺知道了又不會罰他,到時候咱們不是白吃虧嗎?」
「皇阿瑪頂多斥責兩句, 不會怎麼責罰我的,」四阿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左了爺跟他也是不死不休了, 何必還假惺惺的裝著兄友弟恭?趁早扯破臉,真刀真槍的打對台, 也少使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你想得倒美,」蘇偉皺著眉頭,又拿開冰枕看了看,「現在正是西藏用兵的時候, 八阿哥一病幾個月都沒動靜,這時候爬出來了,總不可能只專來跟你打一架的吧?」
「他也定是盯著邊關兵權來的。這次援藏大軍被埋伏,與侍衛色楞和總督額侖特各自領兵,配合不當也有很大關係。色楞孤軍深入,額侖特幾次想與他會師都錯過了,結果被策凌敦多布的人鑽了空子。這次再要出兵,皇阿瑪一定會選一名統帥。」
蘇偉拿著冰枕的手驀地一僵,有些不大確定地問道,「像是封個大將軍什麼的?」
「應該吧,」四阿哥語氣不確定,但神情卻是胸有成竹的,「不過老八那副身子骨,再怎麼折騰,皇阿瑪也不會派他去的。」
蘇偉咽了口唾沫,沒再接話,冰枕又按了半晌,四阿哥的嘴角卻仍然是烏青一片。
「這麼長時間都不消腫,到底拿什麼打的啊?」蘇大公公怒氣衝天。
「茶碗……」
四阿哥有點心虛地碰了碰傷處,「嘶,我一時沒注意,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茶碗摸在手裡的。對了,他還說這是你欠他的,在我這兒找回來了。」
蘇偉瞪大眼睛,這才想起來在京郊茅草屋時,他被八阿哥按在桌子上,就從旁邊摸過來只茶碗,狠狠砸到了八阿哥臉上。
「我當時就該砸死他!」蘇偉看著四阿哥的臉,心疼的要命,「這要是破相了可怎麼辦啊?」
十一月十一
四阿哥在家裡躲了兩天,嘴角的傷總算看不太出來了,這才又緊著進了宮。
蘇大公公氣哼哼地派蕭二格、巴彥四處打聽八爺府的消息。
之前在京郊那麼一鬧,他養了好幾天的傷,而被他砸了頭、割了脖子、又拖著走了那麼遠的八阿哥則閉門謝客了好久。這次剛一出府,就上趕著招惹了四阿哥,兩人竟還動了手。
平時一貫虛頭巴腦,裝模作樣的人突然變了性子,蘇大公公覺得這裡面一定藏著什麼貓膩!
巴彥一路從太醫院打聽到了宗人府,可惜什麼風聲都沒聽到。八爺府這次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周全,曾經去過八爺府的太醫都被封了口,問什麼都不清楚。
倒是蕭二格,腦子一貫激靈,另闢蹊徑反倒找到些讓人驚奇的線索。
「我就知道,八爺府雖然打點了太醫院,但是太醫出差的記錄可都還保留著。八阿哥確實是病了,但太醫卻沒有留多久。你想,八阿哥要治病,卻不能用太醫,那就必得找民間的大夫了。」
蕭二格把手裡的果子扔到桌上,往蘇偉跟前兒湊了湊,「可民間的大夫可不像太醫們那樣短舌頭,請了他們之後,要想繼續保密,就得把事情做絕了。」
蘇偉瞬間明白了,蕭二格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我也是運氣好,派人到京郊隨意一打聽,就打聽到一位最近失了蹤的大夫。那大夫有些特別,故而在民間頗有名聲,他一失蹤,消息傳得分外快。」
「有什麼特別?」蘇偉問道。
蕭二格瞬間神秘起來,壓低了嗓音道,「都說那大夫只治鬼病!最善鬼門十三針!」
蘇偉一下瞪圓眼睛,脖頸都跟冒出了涼氣,「八阿哥撞鬼了?不會是跟我在京郊的時候吧?我要不要也找人看看!」
「哎唷,」蕭二格裝了蘇偉胳膊一下,「您有王爺護著,什麼鬼怪敢近身啊?再說,我跟丁芪打聽了,說是鬼病,其實就是癔症、瘋病。老百姓不懂,傳得邪乎罷了。」
「癔症、瘋病?」
蘇大公公轉了轉眼珠子,「怪不得性情都變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後遺症什麼的……」
蕭二格突然覺得背上涼涼的,默默地往旁邊撤了一步。
中午,西配院
程斌走進詩玥房裡時,步履遲緩。進了門,行了禮,也不再多念叨什麼,只是默默把脈。
詩玥坐在榻子上,觀察了程斌一會兒,見他收回了手,便開口道,「你最近是怎麼了?到我這裡少言少語的,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不,不是,」程斌還有些怔然,抬起頭看了詩玥一眼,又慌忙垂了下去,「微臣去囑咐絮兒煎藥,您上次大病的這一場,還需要好好調養。」
「程斌!」
程斌轉頭這一刻,詩玥叫住了他,「我以為,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我們就是朋友了。」
程斌遲疑地轉過身,詩玥卻沖他淡然一笑,「也許,是我想多了。你不用以此為負擔,就當我沒說過。」
「不!」
程斌又是一刻的遲疑,但是這次,他下定了決心,「我一直,一直當小主是朋友。」
「叫我詩玥吧,」詩玥笑了笑,「就私下裡。」
「詩玥……」
程斌臉孔微紅,詩玥終是鬆了口氣,「那我們是朋友了,有話我就直接問了。這些天,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程斌一句話停在嘴邊,他實在不知道,說出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可是,詩玥坦誠又充滿信任的目光,讓他實在沒辦法拒絕,「我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在,在你發燒,神智不太清楚的時候。」
詩玥身上一僵,手指不自覺地扣緊了桌沿兒,「你聽到了什麼?」
程斌垂下頭,沒有注意到詩玥瞬間迸發出的冰冷,只是嘆口氣道,「我聽到了蘇培盛的名字,聽到你念著他……」
「不過你放心,」程斌猛地抬起頭,「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哪怕被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一句不會說的!」
空氣在無聲中緩和下來,詩玥的身體微微放鬆,「謝謝你,程斌。不過,你也不用多想。我和蘇公公的事,王爺他知道。」
「啊?」程斌詫然。
詩玥笑了笑,「你忘了,我以前只是個侍女,做侍女時我就心儀蘇公公了。後來,一次偶然,我救了王爺。王爺念我的功勞,才給了我位份,蔭封了我的家人。我以前的一切,他自然也都清楚。」
「可是,」程斌有些想不通。
「蘇公公為人清正,待我也只有朋友之誼。至於王爺,只是為了還我的恩情……」
詩玥說的很淡然,她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對程斌也就沒有必要全然隱瞞。
程斌這面卻是明白了,他沒有再懷疑其他的。
只是想起那次給詩玥把脈時,蘇培盛突然到來,那溫潤的手腕下竟莫名地有了力量。
想起詩玥曾對他說過的話,她的恐懼,她的擔心,她無法排遣的愁緒。
程斌的心裡,有一絲酸澀,但更多的是憐惜。
十一月十五,咸安宮
深夜,明月高掛,月輝灑落下來,映得窗欞上影影綽綽,十分幽靜雅致。
胤礽坐在窗前,描著一副丹青。
圓月、故人、一盤棋、兩隻竹墊,和著清風、柳林和一塊兒胖胖的石墩。
李佳氏與端著茶碗的侍女一起走到門口,侍女正要開口,卻被李佳氏制止了。
屋內很靜謐,胤礽畫的很專心,他的表情是那麼的溫暖和煦,像是沉浸在不知過了多久的美好回憶里,讓人不捨得去打擾他。
紅燭又燃了半寸,胤礽終於提起了筆,小心地吹了吹,又細細地端詳了起來。
李佳氏接過侍女手中的茶碗,輕聲走進房門,「爺是畫了幅好畫吧,這麼開心?」
胤礽抬起頭,目光有一瞬間的怔忪,但又很快恢復了平靜,「是啊,難得畫的這麼順。」
李佳氏把茶碗放到胤礽手邊,也探頭去看那副畫,卻又有些奇怪,「這畫裡怎麼就一個人啊?一盤棋,兩隻竹墊,有兩個人才圓滿啊。」
「
是有兩個人的,」胤礽淺笑,目光再次落到畫上,「只不過,一人在畫裡,一人在畫外……」
翌日
李佳氏來替胤礽收拾書房,看見了還鋪在書桌上的那副畫,只不過,畫上比昨晚多了一行詩。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李佳氏對著那副畫站了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一人在畫裡,一人在畫外……」
「可是又有誰知道,畫外的人也在別人的畫裡呢……」
窗外旭日初升,不知哪裡飛來的鳥,落在咸安宮的屋檐上,吱吱喳喳地叫了起來。
李佳氏苦笑著搖了搖頭,找來了一隻長匣,將畫卷好放了進去,收在了書架上。
作者有話要說: 提問,太子畫裡有誰,第一個說對並解釋正確的,獎勵1000晉江幣紅包一個!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稻草人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兩點水、最愛小蘇子!、江米果子、扣扣包、你里周周、羽翼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穎火蟲、瓶;漪噠 3瓶;求更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s 3.544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