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蘇培盛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打馬吊

    康熙四十四年

    十二月初,四爺府

    傅鼐、常賚、張廷玉等聚於四阿哥書房,張保上了燈,便躬身而退。

    「皇上如今似為太子重掌東宮留了餘地,」常賚抿著唇道,「此前太子所犯之事,全都歸咎於鬼物所憑。以後廢立,由太子是否康復作準。而這康復與否,豈不全在萬歲爺一句話?」

    「雖是如此,萬歲爺的心意還是難以揣摩,」傅鼐蹙了蹙眉道,「如若有心扶持太子,又何須以癔病多加推遲?如今朝上支持太子的人也不少,皇上既將前事歸咎與魘鎮,只需直言太子康復,放其重回毓慶宮即可。」

    「太子廢立事關國祚,沒有那般簡單,」張廷玉從旁道,「萬歲爺心裡,只怕也沒有下定決心。」

    四阿哥坐在書桌後,一手輕捏眉心,「在皇阿瑪心裡,皇子間還沒有能代替二哥的,二哥的位置一時還動彈不得。」

    「主子,」張保由外而入,打斷幾人的對話,「宮內傳來消息,皇上剛剛下旨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勞之辨革職,交刑部責四十大板,逐回原籍!」

    張廷玉一時悵然,回首躬身道,「貝勒爺,如此看來,皇上未必沒有易儲的心思啊。」

    勞之辨被刑責革職,第二日,康熙爺於早朝曉諭諸臣,言皇太子一事,皆朕真知灼見,當斬者斬之,當罪者罪之,並未聽信人言而為此也。且一切暗中構煽悖亂之事,雖俱系索額圖父子,然皇太子並非無過。此等情節,小人不知真意。以為朕召見皇太子,似非無故,欲致殷勤於胤礽,而不顧實理,大加保奏!甚非也,諸臣須知,凡事皆在朕裁奪!其附皇太子之人不必喜,其不附皇太子之人不必憂,朕自有定見!

    諭旨奏畢,群臣領命,鄂倫岱、納蘭揆敘等人微彎唇角,視線交匯。四阿哥蹙緊眉頭,若有所思。

    轉眼,臘八節至,京中一片喜氣盎然。

    蘇偉盤下的鋪面已經收拾的頗見成果,吉盛堂的貨物也在來京的途中。

    王相卿與蘇偉一起在鋪面中忙活,一邊指揮工匠幹活,一邊對扒拉算盤的蘇偉道,「今兒個,我約了宏盛店的申財東一起樂呵樂呵,蘇弟沒事兒就一起來吧,大家熱熱鬧鬧的過個臘八節。」

    「樂呵樂呵?」蘇偉揚了揚眉梢,「你們要去大柵欄一帶尋花問柳?」

    「你想哪兒去了,」王相卿咧了咧嘴,「城隍廟那邊來了新的戲班子,咱們去湊湊熱鬧,這申財東好不容易入京一趟,也借著機會跟他拉拉關係。」

    「宏盛店是潮汕人開的吧,我記得他們賣香料,蘇木和很多南洋的玩意兒,」蘇偉拄著下巴道。

    「是,」王相卿坐到櫃檯邊兒,「申家是在廣東潮汕一帶做海上生意的,也是極少的一支往北運貨的潮商。我在張家口時聽說過他們,不過他們的貨物新奇,數量卻極少,因而價格也頗高。但是一旦入手,價格都是翻倍的長。南洋來的香料、蘇木在蒙古王族中也是頗受歡迎的。」

    「原來如此,」蘇偉直直身子,「我本來想先跟徽商的裕隆堂打打交道的,現在既然有大哥做中間人,能跟潮商牽上線兒,我自然要去湊湊熱鬧了。」

    新入京的戲班子在昇平樓後的院子裡搭台,有錢的可以在昇平樓包房,透過二樓的柵欄邊吃邊看,沒錢的只能花個看戲錢,在院子四周的木椅看。

    蘇偉跟王相卿在晌午時到了昇平樓,這也是蘇偉穿過來以後,第一次接觸民間的社交娛樂。不過,在宮中浸淫多年的蘇大公公,是自以為見到什麼場景都能一笑置之的,沒想到剛一進二樓就出了一身白毛汗。

    二樓的大廳里竟擺了各種賭局,有投壺、葉子戲、象棋、馬吊、骨牌、骰子等,除此以外,東邊的廂房裡還有斗鵪鶉、花會、鬥蛐蛐一應玩物。

    蘇偉害怕不為別的,只因在康熙初年,皇上就下旨禁賭了。宮中各位阿哥也只敢在節慶時打打雙陸、投投壺。沒想到皇城腳下的城隍廟街口,竟然就有這麼大的地下賭場。

    「這昇平樓背後什麼勢力啊,」蘇偉一邊跟王相卿往包房裡走,一邊對身側的莊頭崔盛道,「這麼大的場子不怕官府來查嗎?」

    「蘇——蘇財東有所不知,」崔盛頓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這樣的場子在京城不止一處,雖說官府禁賭,但京中達官顯貴這麼多,哪能沒有玩樂的地方。這些酒樓背後,跟皇親貴戚都有不少牽扯。屬下聽說,昇平樓背後的大東家其實是九阿哥的外祖家。」


    蘇偉略一征愣,心下恍然,果然官商勾結,古來有之。

    「蘇弟,這位就是申財東了,」一行人走到包房中,幾個中年男子已經等在桌旁了,王相卿指著中間一位褐色短褂墨色長袍的男子向蘇偉介紹道。

    「久仰久仰,」蘇偉微笑著拱了拱手,「在下蘇偉,盛京起家,還請諸位多多關照。」

    「盛京,龍潛之地,好地方啊,蘇財東有禮,」申文彥也拱了拱手,各自落座。

    戲台一番依依呀呀後,蘇偉有些困頓。王相卿、申文彥都不知他的真實身份,申文彥對他這一個陌生人有些許猜疑,言語間頗為避諱,而王相卿與申文彥也不過幾面之緣,交談起來難免費力些許。

    一場戲落幕,王相卿眼見到手的機會就要溜走,連忙起身提議道,「今天能跟幾位財東見面是王某的榮幸,這新到的戲班子功力不足,不如咱們自己找點樂子。」

    「王掌柜所言甚是,」一個同坐東家的掌柜也起身道,「我一早就讓小二備上了,幾位財東不忙,咱們就打上幾局?」

    打上幾局?蘇偉征愣地看著小二將牌桌搬進了包房,所謂的樂子竟是指打馬吊。

    馬吊源於明朝天啟年間,是一種紙牌遊戲,有四種花色,一局由四人參與。蘇偉在英華殿時,師父教過他葉子戲、雙陸,也教過他打馬吊,為的就是陪主子解悶。不過,他家四阿哥從不好這些遊樂博戲,是以蘇偉將其中技巧忘得七七八八了。

    申文彥、王相卿他們開了牌局,蘇偉推拒了一番,坐在王相卿身後看熱鬧。

    在中國,飯局、牌局都是交際的一種,浸淫商場官場的人在這種局面上,都不論輸贏,只論人心。不過,蘇偉是個例外。

    即便上輩子為公司跑業務時,蘇偉都不參與賭博。在他的小心眼裡,錢是用來攢的,不是用來賭的。這輩子,錢由□□、紙幣變成了沉甸甸的銀子、銅板,荷包里輕了一分,他都心疼的肝兒顫。

    幾局下來,各有輸贏,不過蘇偉能看出,王相卿輸的幾局,坐莊的都是申文彥。

    「咱們跟蘇財東也是新識一場,怎好一直退居場外?」申文彥贏了不少,臉上神情緩和許多,「來,上桌,一起走上幾圈!」

    蘇偉愣了愣,申文彥都開口邀請了,他也不好再三推拒。可他上了桌,輸贏這嘛事兒就複雜了。先不說,他心疼銀子,就是同為財東,他也不能輸的太難看。可偏偏,他上次打馬吊已是二十幾年前了。

    蘇偉正糾結著,王相卿一手按在他肩頭,「蘇弟別猶豫了,你的牌技,愚兄心裡有數,咱們就一起陪幾位財東玩上幾把。」

    蘇偉看了看王相卿,輕吐口氣,點了點頭,「小弟愚笨,還請幾位兄長多多見諒了。」

    蘇偉上了牌桌,心下直打鼓,這馬吊看似簡單,想掌握好卻不容易。莊家要應對三閒家的合作下莊,沒坐莊時蘇偉還可以魚目混珠,跟著上家打。可做了莊,他就是孤家寡人了。

    蘇偉這邊正火急火燎,王相卿在牌桌下輕踢了踢蘇偉的腳尖,「蘇弟出牌吧」。

    「索子、二十貫,贏了!」蘇偉一拍巴掌,樂得見牙不見眼。

    「蘇財東好手氣啊,」申文彥等人抿著唇角,扔了碼子給蘇偉。王相卿也散了牌,拍拍蘇偉的肩膀,一臉寵溺。

    蘇偉心下清楚,是王相卿暗地裡幫他,帶著他下莊,他坐莊時,又給他餵牌。妙就妙在,王相卿的每一步都恰到好處,讓人心下疑惑,卻挑不出毛病。

    幾局下來,已近傍晚。眾人結算,申文彥輸了二十兩,王相卿輸了三十兩,蘇偉贏了四十兩。

    「今兒個玩得爽快,改日咱們再來,」申文彥也算大氣,輸了銀子卻並未生氣。

    蘇偉彎了彎唇角,站起身揚了揚手,崔盛將幾隻木盒擺到桌上,「小弟初來乍到,年輕識淺,有勞幾位財東日後多多包涵了。這是一點心意,還請各位笑納。」

    申文彥接過木盒,打開一瞥,卻是一愣,盒中雪參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其價當不下三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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