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
四爺府
東花園的假山後,蘇偉百無聊賴地晃蕩著,入了秋的天氣倒是頗為清爽,只不過貝勒府的花園沒有果樹,蘇偉有點兒思念莊子裡黃澄澄的李子。
「蘇公公,」一身鵝黃色絹裙的詩玥蹦到蘇偉身後,嚇得蘇偉一蹦。「詩玥,」蘇偉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逗得詩玥一樂,「你怎麼那麼不經嚇啊,找我來有什麼事兒?」
蘇偉傻笑著撓撓頭,將手裡的包袱遞給詩玥,「這是我在關外給你帶回來的,都是上好的兔皮,你拿去做件夾襖過冬穿。」
「真的?」詩玥一把接過包袱,打開來看,「這皮色真好,我自己用不了這麼多,回頭給你做件馬甲穿。」
「我就不用了,我衣服夠穿,」蘇偉慌忙地擺擺手,「我這還有件事想麻煩你呢。」
詩玥聞言扁了扁嘴,瞥了眼蘇偉,閒閒地道「我就說嘛,突然送我東西……說吧,什麼事兒?」
永和宮
四阿哥攜福晉入宮請安,正殿內換了全新的鏤花雲雀紅木桌椅,半人高的豆青刻月季紋花瓶,堂上擺著紅檀底兒的八角紋金爐,熏得一室淡雅清香。
四阿哥與福晉見完禮後就坐,福晉看著冉冉清氣的紋金爐道,「額娘這是焚得什麼香啊聞起來這般清淡爽氣。」
德妃笑笑,「是內務府新調製的烏沉香,說是兌了幾種花汁進去,額娘試著好,就一直用著。既能安神,又淡雅純淨。你要是喜歡,等會兒給你多帶些回去。」
「那就多謝額娘了,」福晉也沒推卻,微微頷首道。
四阿哥看了看福晉,彎彎嘴角道,「兒子才一陣子沒來給額娘請安,額娘眼裡就只有福晉了。」
德妃被四阿哥逗得一樂,特意正了正神色道,「你們男孩子家的整天忙忙碌碌,就福晉時時來陪伴額娘,額娘自然多看重福晉。你這一走幾個月,好不容易回了府,平時也得多陪陪福晉才好。」
「是,」四阿哥略一躬身,「額娘近來身子如何?兒子聽聞延禧宮出事後,東六宮的事兒就由額娘來管了。後宮一向多事,兒子怕額娘受累。」
「你放心,」德妃眉目靜和,「後宮都是些雜事,有奴才們幫襯,額娘累不著。只是近來,你五妹的婚事被提上日程,額娘才忙活些。」
「五妹的婚事?」四阿哥微微挑眉,「兒子隨皇阿瑪北巡時,恪靜還給五妹添了不少嫁妝,只是不知皇阿瑪有意哪家?兒子這幾日在朝上,也沒聽皇阿瑪提過。」
德妃輕輕地緩了口氣,「額娘也是聽太后提的,你皇阿瑪那兒還沒正式擬旨呢。不過天可憐見,太后捨不得你五妹嫁得太遠,挑的是京中的人家。」
「真的?」四阿哥面露喜色,「兒臣還想著,若是如恪靜她們一樣,兒臣就向皇阿瑪請旨,一路護送五妹出嫁呢。這若是在京城,那就再好不過了,以後妹妹有事,兒臣可就近照顧,額娘也不用受思親之苦了。」
德妃欣慰地點點頭,眉心卻有一絲憂愁不退。
福晉疑惑地眨眨眼睛,「額娘是否有煩心事?可是五妹的婿家不滿意?」
德妃嘆了口氣,眼神轉向四阿哥,語帶小心,「說不上不滿意,論家世可謂當朝顯貴,只不過……」
「額娘有話盡可只說,」四阿哥語態誠懇。
德妃抿了抿嘴唇,略挺了挺身子,「你皇阿瑪給你五妹指的是鑾儀使葉克書之子舜安顏,佟國維的親孫子。」
明相府邸
書房的一扇窗被值守的小僕打開,一盆矮松在窗沿微微露著枝椏。擺滿了書籍藏卷的架子旁,一個兩鬢斑白,身子微曲的老者負手而立,他對面的白牆上懸著一幅諸河南體,筆鋒微揚的字。
「二少爺,」小僕衝著來人一行禮。
納蘭揆敘略一點頭,徑直走到了屋內老人的身後,「阿瑪。」
納蘭明珠緩了緩神,將手□□袖子裡,「辦得怎麼樣了?」
「阿瑪放心,」納蘭揆敘微微垂首,「咱們家的借銀分了四次還清了大半,剩下的已不顯眼了。」
納蘭明珠點點頭,「那就好,廣善庫的事兒遲早鬧起來,咱們這樣不深不淺地擱著最是安全。」
納蘭揆敘抿了抿嘴唇,略抬眉眼道,「阿瑪,八阿哥好歹也得皇上看重,咱們何不賣他個人情?左了他與大阿哥的關係也較為密切,得了咱們的好處,以後說不定就能死心塌地地支持大阿哥了。」
納蘭明珠轉過身,冷冷地看向納蘭揆敘,「人心哪有你想的那般簡單?八阿哥在宮中十多年,對大阿哥是唯命之從,一直熬到出宮建府,才悄悄打起自己的算盤。這樣一個隱忍狡黠的人怎麼會輕易對人死心塌地?如今大阿哥與太子之爭已如瓮中滾水,拉這樣一個人進來豈是明智之舉!」
「兒子知錯,」納蘭揆敘微微一愣,連忙躬身道。
納蘭明珠默然地轉回身子,聲音起伏無瀾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後做事多過過腦子。」
「是,」納蘭揆敘俯身片刻,抬頭見阿瑪還在盯著牆上的字,默默地垂首告退。在出門的一瞬,一抹寒意出現在眼底,他絕對不要只此一生都活在那副字的主人之下。納蘭容若,遲早有一天,所有人都會承認我的功績遠超於你。
四爺府後宅
馮嬤嬤出了西配院,正碰上幾個說笑的小丫鬟。
「馮嬤嬤,出去啊,」為首的絮兒笑著招呼道。
「是啊,是,」馮嬤嬤連點了兩下頭,往牆根底下靠了靠。
「誒,馮嬤嬤,正好你來幫我們看看鞋樣子,」絮兒湊到馮嬤嬤跟前,掀開自己的籃子,「這是福晉賞的好布料呢,我可不想做瞎了。」
「對啊,讓馮嬤嬤幫著看看,」圍上來的幾個小丫鬟嘰嘰喳喳地道,馮嬤嬤拘謹地左閃右閃,嘴裡不清不楚地推拒道,「下次,下次吧。」
「你們幹什麼呢?」一個清靈的聲音打斷紛亂的言語,詩玥從福晉院裡的偏門走出來。
絮兒笑意盈盈地上前道,「我們想讓馮嬤嬤幫著看看鞋樣子,馮嬤嬤正要出去呢。」
「哦,」詩玥看向馮嬤嬤,馮嬤嬤沖詩玥笑笑,一隻手掐著袖口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
「還鞋樣子呢,你們看馮嬤嬤的衣裳才精緻呢,連袖口的花紋也少見」詩玥笑著開口,一步上前拉開馮嬤嬤的手,兩隻卷在帕子裡的金釵掉在地上。
皇宮懋勤殿
四阿哥坐在正殿偏椅上,手裡捧著胤祥、胤禵的功課,一頁頁地翻看。
胤祥站在四阿哥旁邊,時不時地求教一些不太明朗的地方,四阿哥都一一講解。
十四阿哥遠遠坐在殿門口,扁著嘴、沉著臉,時不時地看看門外。
放下胤祥的功課,四阿哥抬眼看向胤禵,穩穩地揚起聲音道,「過來,坐在那兒幹什麼?」
十四阿哥扁扁嘴,磨磨蹭蹭地走到四阿哥身邊,四阿哥看了他一眼,「功課倒是進步了不少,看來額娘叫人管著你倒是不錯。」
「我——」十四阿哥不服氣地挺起胸脯,「我是自己努力的,沒用人看著!」
「是嗎?」四阿哥不信地掀起眉毛,「你身邊不都是額娘的人嗎?」
「我早換了,」十四阿哥叉著腰道,「我把那些不聽話的通通打了一頓趕出去,剩下的都是我自己調來的,我自己□□的!」
四阿哥斜斜一笑,「那還不算太差,總算不是跟人要來的。」
「誰稀罕!」胤禵嘟起嘴,嘟嘟囔囔了幾句,「我就是一時糊塗,真給我,我還不要呢……」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不說這些了,五妹快要出嫁了,你也準備準備,咱們做兄長的總得給妹妹添些妝底。你在宮裡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派人跟我說,我在宮外給你置辦一些。」
胤禵聞言想了片刻,乖乖地點了點頭。
福晉屋裡
馮嬤嬤跪在正堂中央,福晉坐在正中,兩旁坐著宋氏、李氏。
大格格的金釵銀飾都被翻了出來,一件件地從中檢查參了假的,不消片刻,已經有了十多件。
福晉面色冰寒,一手拍在桌子上,「混帳奴才,誰給你的膽子把心思動到了格格的頭上?」
「福晉恕罪,福晉恕罪,」馮嬤嬤一連幾個頭叩在地上,「奴婢是鬼迷了心竅了,一時糊塗,求福晉饒命啊,以後再也不敢了,福晉恕罪……」
福晉把頭撇向一旁,「現在知道求饒了,你倚老賣老,慌騙主子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害怕?」
馮嬤嬤驚得一臉鼻涕眼淚,膝行了幾步道,「奴婢錯了,奴婢該死,求福晉開恩,奴婢家裡都是老弱婦孺,奴婢實在是沒辦法啊……」
「行了!」福晉打斷馮嬤嬤的哭訴,「收起你的一肚子委屈!來人啊,杖責三十,打完趕出府去!」
四進院門口,蘇偉、蕭二格臉對臉地蹲著,院子裡一聲聲哀嚎很有穿透力。
蕭二格抿著嘴唇搖搖頭,「還是打的太輕了,你看這老嬤嬤的聲音多有力氣。」
蘇偉掃了掃自己靴子上的灰,「這人啊,就是自作虐不可活。」
「蘇公公、蕭公公,」唐五猴兒一樣的竄過來,「大格格的東西都贖回來了,那銀匠鋪子一點兒沒敢作他用。」
「那是自然的,」蘇偉接過唐五手裡的一包東西,幾個人相視一笑。
正說話間,挨完杖刑的馮嬤嬤被兩個僕役架了出來,杖責一般都是瘀傷,外表看不出什麼。
唐五一臉壞笑地湊上前,「喲,馮嬤嬤這是病了?」
臉色慘白的馮嬤嬤囁嚅著唇,半天說不出話,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從唐五掃到蕭二格,最後落到了蘇偉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互動可能少了點兒,親們不要著急,很快會有重要互動劇情的~~~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66s 3.543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