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蘇培盛了 第八十二章頭破血流

    康熙三十二年

    八月,聖駕起鸞,蘇偉在第n次的北巡隊伍中,聳拉著腦袋走在奴才們中央。四阿哥騎著高頭大馬,緊鎖著眉頭跟在鑾駕之後。遙遙一看,兩人雖在一處隊伍中,卻相隔近千人。

    聖上北巡的幾個月中,皇宮表面寂靜得如一潭死水。

    正三所里,悄兒沒聲的去了一名宮女,一名太監。宮女得了傷寒不治身亡,太監衝撞有孕小主,杖刑而死。

    小太監們拖著栗國良的屍體下去時,王欽、柴玉都在院子中。

    柴玉微微嘆了口氣道,「這人啊,撿了一條命還不知安分守己,針眼大的心卻深的像無底洞。」

    王欽皺了皺眉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咱們做太監的,一輩子不拼上一把,臨了還能剩些什麼?只不過有些人太沒自知之明,天大的膽子卻配了一副豬腦子。」

    皇帳大營

    蘇偉晃著身子走進帳子裡,百無聊賴地拿著根柳條揮舞著。

    四阿哥放下書看著他道,「眼瞅著要回京了,明天跟爺去打獵吧。」

    「不去,」蘇偉轉身蹲在柱子旁,撅著嘴道「累……」

    四阿哥微微嘆了口氣,「那爺帶你去就近的部落里看看?」

    「不去,」蘇偉撇頭,「懶……」

    趴在一邊兒的福化小跑著過來,蹲在蘇偉旁邊,支著耳朵,與蘇偉眼對眼。

    四阿哥在旁邊看著,揚了揚嘴角,繼續低頭翻書。

    蘇偉斜瞥了他一眼,嘴撅得快能掛油瓶了……

    太子營帳

    柳絮端了一碗奶豆腐進來,躬身道,「殿下,膳房的額楚給您進了奶豆腐來。」

    「恩,拿過來吧,」太子放下摺子,抬起頭,「這額楚是個手藝巧的,爺就喜歡他的奶豆腐,你回頭拿五兩銀子賞他。」

    「嗻,」柳絮低下頭,抿了抿嘴唇。

    夕陽西下,柳絮拎著托盤從太子營帳走出,轉角路過馬棚時,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叫住他,「柳公公。」

    柳絮轉頭,「喲,侯五兒,還挺精神啊?出了暢春園沒日日做噩夢嗎?」

    侯五兒一笑,「都是託了柳公公的福,奴才才能進了敬事房,這難得的際遇不好好把握,哪有時間做夢啊。」

    柳絮冷哼一聲,轉身要走,卻被侯五兒伸手攔住,「哎,柳公公,咱們好歹朋友一場,在暢春園一起喝過酒的情分,您不能翻臉不認人啊。」

    柳絮一把打掉侯五兒的手臂,目光森寒,「侯五兒,你別得意。我告訴你,最後我活不了,你也別想好!我柳絮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弄死你就像弄死一隻螞蟻。」

    侯五兒笑笑,臉上帶著八字紋,「那是,奴才是不敢跟柳公公作對的。柳公公更不必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奴才上面的主子也不過是想借著柳公公的手得點太子的好,以後太子登上大寶,好能趁著點兒光。」

    「少廢話,」柳絮瞪起眼睛,「我不是傻子,這其中的關節我比你清楚。要怪就怪我輕信了你這麼個表里不一的小人,圖了一時嘴快。回去告訴你主子,讓我做的我都做了,能在太子面前得多少好,就看他的能耐了。」

    「是,是,」侯五兒弓起身子,「有勞柳公公了,以後上面再有什麼吩咐,還得靠柳公公操勞了。」

    柳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出了拐角,卻正好迎面遇上一人。

    「柳公公好,」蘇偉拽著柳條沖柳絮拱了拱手。

    柳絮點了點頭,與蘇培盛擦肩而過時,目光卻突然一閃,慢慢停下了腳步,回頭看那位逐漸走遠、一路掐花折柳的蘇公公。

    九月初,北巡大軍起程回京。

    傍晚,四阿哥帳篷中,蘇偉目光呆滯地站在四阿哥身後,忽見張保拎著幾個紙包風塵僕僕地掀帘子進來。

    四阿哥抬起頭,看了看張保道,「買回來啦?」

    「是,」張保把紙包放在桌子上,蘇偉湊過去看。

    四阿哥站起身,拿起幾包遞給蘇偉道,「咱們這次離翁牛特部落很近,我特意讓張保去轉轉,買些民間的特產回來。你看看你需要些什麼,要不要拿幾包回去送人?」

    蘇偉眼睛一瞪,「不用,無功不受祿,我想送人自己買,」說完也不等四阿哥說話,轉身就走了。

    張保默然低頭,四阿哥則暗暗地嘆了口氣。

    蘇偉從帳篷里出來,一路跑到大營邊兒,尋了個背人的地方蹲下了。

    說實話,這一個月里,連他自己都討厭自己。

    當初明明是自己說以後就這樣的,明明是自己說要當一輩子奴才的。結果還沒兩天,就因那一瓶百花露,莫名其妙的生氣。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四阿哥對他很好了,換了其他主子,打死十次都夠了。

    可是即便心裡如此的明白,卻無論如何打不起精神,不想笑、不想哭,覺得自己好委屈,好累……

    蘇偉蹲在原地很久,久得腿都麻了,還是不想起來。

    忽然,身後一聲叱喝,「誰在那兒?站起來!」

    蘇偉蹭著地轉過身子,不是他不想站,而是站不起來了。

    侯五兒皺著眉頭,上前兩步,蘇偉歪歪頭,是個臉生的公公。

    「說你呢?沒聽到咱家的話嗎?

    又是個仗勢欺人卻不長腦子的,蘇偉撇撇嘴。

    從衣服上,蘇偉就知道,這人是敬事房的。

    敬事房作為總管太監的機構,衣服要比普通太監顏色深一些,也算是彰顯身份的標誌。

    但這隻對小太監們有用,不是蘇偉自傲,現在宮裡能對他吆五喝六的大太監除了各位大主子身邊的已經沒有幾個了。

    在太監圈裡,正三所本身就是個很神聖的地方,一位先皇后親封的八品太監,一位坤寧宮出來的六品太監。即便到了敬事房,各位管事的跟蘇偉也是平輩相稱。大概也只有總管顧問行,能讓蘇偉主動打個千了。


    如今,這個眼生的公公張口便對蘇偉頤指氣使的,不用說肯定是新來的。

    蘇偉懶得理他,側著身子又蹭了回去,繼續自怨自艾的心裡慨嘆。卻不想,一隻飛腿橫空而來,蘇偉腿麻,重心一歪,一頭撞到了大樹上。

    蘇公公捂著一腦袋的血走到四阿哥帳篷時,所有奴才都慌了。

    福化豎著尾巴,弓著身子,沖所有靠近蘇偉的人大叫,直到四阿哥掀開帘子走出來。

    侯五兒和一堆敬事房的小太監歇在大營東北角。

    帳篷里,侯五兒正舒服地受著幾個小太監的奉承,他在暢春園時就是位管事,如今空降到敬事房裡,直接做了專管火燭打更的孫副總管手下的首領太監,管了二十幾個人,也算是權柄在握。

    不過今兒個,侯五兒的心情不是很好。那老不死的柳絮忽然派人找他,說有急事,結果自己到了約好的地點只碰上一個不懂事兒的偷懶太監。本想教訓教訓他給自己出出悶氣,結果一腳下去就見了血,侯五兒只能掃興地轉身離開。

    屋裡正熱鬧著,帳篷的帘子被人一把掀開,侯五兒坐起身子,見迎面進了一位身著淺赭色前綴黃鶯補子宮服的太監。

    侯五兒畢竟剛進宮不久,只知道是少有的六品太監,卻不知道是誰。還是管事的陶公公率先迎了出來,「哎喲,張公公,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張起麟眯著眼笑,隨便地拱了拱手,「我是來找人的,哪位是侯五兒啊?」

    侯五兒一聽,連忙上前,「在下就是侯五兒,敢問張公公——」

    張起麟一擺手,「廢話少說,四阿哥有令,侯五兒以下犯上,無理傷人,誤了四阿哥的大事兒,杖責五十,打死不停!」

    侯五兒雙眼圓睜,腦袋裡一嗡,差點兒昏過去,被身後的小太監一架,才勉強清醒,立時撲通跪下,大聲哭喊道,「奴才冤枉啊,奴才,奴才今兒個只是教訓了一個偷懶的小太監,沒有耽誤四阿哥大事兒啊,奴才冤枉啊!」

    「小太監?」張起麟一咧嘴,湊到侯五兒耳邊,「四阿哥貼身大總管,先皇后親封的八品太監,試問侯公公多大的品級?說他是小太監?」

    侯五兒一愣,呆在原地,陶公公皺起眉頭,揚了揚手,「還愣著幹什麼?快拖出去!」

    幾個小太監上前來架人,侯五兒掙扎著目眥欲裂,死死抓住張起麟衣擺,「張公公,張公公饒命,奴才剛進宮,什麼都不知道啊。」

    張起麟扯開侯五兒的手,「怪就怪你命不好,動誰不好,偏動他。」、

    侯五兒一路被拽到帳子門口,哀嚎不絕,「不是我的錯,我什麼都不知道,是他,是他害我的,是柳絮!唔……」一個小太監拿了布巾猛地塞住侯五兒的嘴,張起麟的眼珠轉了轉。

    陶公公在一旁,陪笑著道,「這人是外面來的,平時就缺個心眼,早晚得出事兒。張公公放心,這樣的人,打死拉倒。只是,不知是誤了四阿哥什麼事兒?奴才御下不嚴,好去請罪。」

    張起麟眨了眨眼睛,「誤事兒?我剛才說了嗎?」

    陶公公呆在原地,張起麟晃了一圈脖子,背著手邁了出去。

    四阿哥帳篷里

    王朝傾給蘇偉的腦袋上著藥,蘇偉咋咋呼呼地比劃著著,「你快點兒。上好了跟我去找那個侯五兒,看我不把他打的滿地找牙,竟然敢背後偷襲!要不是我腿麻了,當即就回身踹死他!」

    「哎喲,」王朝傾拿著布巾擦淌下來的藥膏,「蘇公公您別亂動了。您說您也是的,出門穿上宮服啊,他看到您的鵪鶉補子就不敢動手了。」

    蘇偉撇撇嘴,他哪想得那麼多啊,這要不說衰人易遭橫禍呢,他這兒都是自己作出來的。

    「你先出去吧,」四阿哥繞過屏風,對王朝傾說道。

    「是,」王朝傾麻溜得起來,非常沒義氣地甩開蘇偉的手,把傷藥遞給四阿哥,快步走出了帳篷,還帶走了其他人。

    四阿哥坐到蘇偉身邊,抬起一隻手,蘇偉一縮脖子,往旁邊蹭了蹭,他害怕四阿哥讓他傷上加傷。

    四阿哥卻是一笑,輕輕地擦了擦蘇偉臉上的血跡,「還知道自己做過頭了啊?這回長記性了吧,頭上開個大洞。」

    蘇偉聳拉著肩膀,低下頭,異常沮喪。

    四阿哥將傷藥倒在棉布上,給蘇偉塗抹傷口,動作異常輕柔,蘇偉都沒感到怎麼疼。

    「你啊,」四阿哥語帶笑意地嘆口氣,「爺都不知道你哪裡來的?這幅脾氣和膽子,難不成都是爺慣出來的?」

    蘇偉嘟嘟嘴,蹭蹭鼻子。

    四阿哥給蘇偉綁好紗布,在腦袋上系了個蝴蝶結,反身坐到蘇偉身邊,「這一陣兒,我也鬧心、也難受,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其實,爺利利索索地把你送走,對咱們都好,最起碼……能活著……可我卻怎麼也不想放手,更放不開手。你說咱們就這樣,我也覺得挺好,最起碼你在我身邊。可有時候,又覺得是自欺欺人。」

    蘇偉揉著自己的衣擺,垂著腦袋。

    四阿哥慢慢握住蘇偉的手,繼續道「我的命脫不開,逃不掉。如果我是個普通人家的兒子,說不定可以帶著你遠走高飛,可我不是。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就只想你能活的開心點兒,哪怕……哪怕……有別的什麼人……」

    蘇偉微微抬頭看了看四阿哥,半晌後道「我和詩玥只是朋友,是你想多了。我是太監……就算那啥了,也還是個殘廢……沒那麼多感情四處分……」

    四阿哥笑了笑,呼出口氣,摟著蘇偉的腰,下巴放到他頭頂的蝴蝶結上,眼神微微放空,「再給我幾年,也再給你自己幾年,讓我們都做個明確的決定……」

    蘇偉點點頭,鬱悶了一個多月的心似乎霎時寬廣了。

    柳葉小溪的屏風,圍著兩個相擁的人,長木撐起的寬大帳篷,透著綠嫩嫩的青草香,屋裡的氣氛安逸而甜蜜,只是維持的時間短了點。

    「對了,」蘇偉猛地站起,「砰」地磕到四阿哥的下巴,蘇偉捂著腦袋原地蹦了兩圈,對著同樣呲牙咧嘴地四阿哥道,「我還沒報仇呢,等我點齊人馬先把那個姓侯的揍一頓再說!」

    大阿哥帳篷

    東一所太監總管何舟小跑著進來,揮退了帳篷里伺候的奴才,到練字的大阿哥與磨墨的福晉身邊道,「主子、福晉,侯五兒死了。」

    「死了?」大阿哥抬起頭,「怎麼死的?」

    「是四阿哥下的令,杖責五十,打死不停。」何舟躬著身子道。

    「四弟?」福晉蹙起眉毛,看向大阿哥。

    大阿哥沒有說話,何舟繼續道,「奴才聽說,是侯五兒打了四阿哥貼身太監蘇培盛。這蘇培盛一貫最受四阿哥看重,又是皇貴妃親封的,想是侯三兒這舉動打了四阿哥的臉了。」

    大阿哥閉起眼睛,嘆了口氣,「死了也就死了,這奴才本來也不是個機靈的,換個人跟柳絮接頭就是了。只不過,我就怕,這事兒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福晉思量了一下,「爺是說?」

    「胤禛也到年齡了,」大阿哥摸摸鼻樑,「是時候找隊伍站了,更何況,他背後,與佟佳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福晉動作微微一僵,「那……四弟是知道了?」

    「這個咱們也沒辦法確定,」大阿哥轉轉手上的扳指,眉頭緊鎖。

    福晉轉頭揮退了何舟,微微彎□子到大阿哥耳邊道,「爺,看來,咱們的安排得提前了,否則夜長夢多啊。」

    作者有話要說:侯五兒就是之前在暢春園跟柳絮一起喝酒的的太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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