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宣布的決議,對於江浙二省的軍政兩界來說,無疑極為震憾的一天,眾人帶著各色議論紛紛向外走去,對於他們,頭上多出了一把審計署的利劍,但對於審計署,則是壓力奇大。
要知道,江浙兩省的官員及連以上軍官有好幾萬,而眼下的審計署才幾百人,業務還處於摸索鞏固階段,遠遠談不上熟練操作。
審計這行當,不是有會計知識就能做的,火眼金睛與敏銳的洞察力是最基本的素質,需要在瀚如浩海的報表中找出漏洞,因為不可能每個人都如實申報,總有人會心存僥倖。
其實審計成功的關鍵在於案例的積累與經驗的代代相傳,但就目前而言,審計制度在西方才剛剛起步,還談不上完善,安德森所能教的只是些技術手段,尋漏的決竅他自己也知之有限,而王楓的專長是在理工科方面,對於文科經濟類,他的水平只是普遍人的了解級別,也就是可以說些專業詞彙,用自己的方式解讀,哄哄比自己更菜的菜鳥,一旦碰上專家,那就蔫了。
隨著人群漸漸散去,馬應龍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也隨之消散,臉色有些發苦。
王楓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馬署長,在世界範圍里,建立起正規審計制度的只有我們民盟軍一家,其餘各國都在摸索當中,新事物新制度的出現總會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一蹴而就不可能,所以你們審計署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一切按步就班,擴招人員,加強業務培訓,力爭在一年之內正式開展審計工作,在工作中,出錯不可怕,錯了就向當事人道歉。獲取理解與原諒,找出錯誤的原因,吸取經驗教訓,可怕的是遮遮掩掩。不圖反思,明白嗎?」
「是!」得了王楓的鼓勵,馬應龍精神一振!
王楓又看向了鄭觀應:「鄭局長,統計局的作用也很重要,我希望你嚴格把關。力求統計數據真實可靠,但決不能捏造數據,寧缺勿濫是基本要求,我希望三年之內,可以核算出我們的真實GDP,為政府調控宏觀經濟提供參考!」
「請總司令放心!」鄭觀應大聲保證。
「走罷。」王楓微微一笑,招了招手。
這時,安德森湊了過來,伸出手笑道:「王楓先生,僅此一項。你的政府已經走在了歐美各國的前面,祝賀你取得的成功,我也祝願你的政府成為清廉高效的典範,在遙遠的東方豎立起一桿旗幟。」
「謝謝,我與中國人民都會為此努力!」王楓伸手輕輕一握,他清楚安德森必有後話。
果然,安德森在把手放下之後,便問道:「王楓先生,對於我的請求,您考慮的如何了?」
安德森的請求。無非是開設紐約城市銀行蘇州分行,王楓一直以需要認真考慮作為搪塞藉口,可眼下,顯然是搪塞不下去了。不管安德森的居心如何,最起碼他與他的團隊在工商行政管理局、統計局和審計署的搭建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並且沒有留下暗門,而是完全起著指導的作用,光是這份情義,王楓就沒法再矇混了事。
不能把人用完了就一腳踢開啊。否則安德森回國一傳,民盟軍的誠信形象將在西方友好人士中大打折扣。
王楓沉吟道:「安德森先生,我實話和你說,我們中國的銀行體系才剛剛起步,而你們有著完善的經營模式,如果貴行現在就進來,勢必會對我們中國的錢莊業產生重大衝擊,這很不公平,我作為領導人,維護金融秩序的穩定是我的職責,我希望你能理解。
當然了,你與美國人民的無私友誼讓我感動,知恩不報不是我們中國人的本性,這樣罷,你給我五年緩衝期,五年後我允許貴行在蘇州開設第一家分行,如有可能的話,我會親自出席開業典禮。」
其實就算王楓現在允許安德森在蘇州開設外資銀行,籌備時間也需要大概兩年,實際上只等於往後推了三年,對於這個結果,安德森還是可以接受的,況且他也有信心,憑著歐美先進的經營理念與雄厚的資本金,縱使中資銀行提前開業那又如何?紐約城市銀行一樣能成為中國市場上的主宰!
安德森微微笑道:「非常感謝你,這是我聽到的最動聽的消息,我想紐約的諸位股東也會打開香檳慶祝,另外我再次重申,我行會遵守貴國的各項法規,為促進中國的經濟發展與美中友誼做出貢獻,敬請您放心。」
「合作愉快!」王楓也微微一笑,心裡卻有些泛愁,別到時美國銀行開了起來,中央銀行還沒成立那就鬧笑話了,他目前缺的是個領軍人物,可是這個人從哪裡找呢。
......
在把安德森送走之後,洪宣嬌回了家,她要利用這難得的休息天逛逛街,再買點東西,王楓則留在辦公室里,拿著枝筆,絞盡腦汁的回憶著中央銀行的框架結構與各職能部門的職責,他已經有自己培養央行行長的打算了,儘管他對這方面的知識只能算是了解。
時間緩緩流逝,王楓居然也寫滿了一張紙,就在這時,一名警衛來到門口,敬禮道:「總司令,有個叫容閎的美籍華人要見您,他自稱畢業於美國耶魯學院,目前就職於美國駐廣州領事館。」
『嗯?買辦?』王楓的第一念頭便是買辦,可隨即,畢業於耶魯學院與美籍華人的身份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時候的耶魯雖然還沒有後世的規模與名氣,學科也是以古典學科為主,即建築、宗教、人文、經濟學等文史類學科,最典型的標誌是該校學生竟然要學習全無用處的希臘文,而不是數理化等實用科學,但耶魯這兩個字足以引起王楓的重視。
況且歐美籍的華人在當時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要知道,被拐騙去美國當勞工的華人就是奴隸,是入不了國籍的,而這個叫做容閎的人竟然能進入耶魯就讀,顯然絕非泛泛之輩!
請他進來!」王楓揮了揮手。
「是!」警衛轉身離去,不多時,帶來了一名年紀約二十五六的年輕人,膚色有些黑,高高瘦瘦,一頭短髮,西裝革履,長相是典型的廣東客家相貌,也就是和中山先生較為類似,臉頰方方正正,雙目炯炯有神。
王楓在打量著容閎,容閎也快速一掃王楓,儘管他在租界通過種種渠道了解到王楓是個相當年輕的人,可是王楓二十左右的年齡仍是令他怔了怔,隨即便深深一躬:「容閎拜見王司令。」
王楓也沒有站起來,只是略一招手:「不用多禮,請坐吧。」畢竟這個時代是不講究禮閒下士的,該端的架子還是要端,否則很容易引來別人的輕慢。
更重要的是,現在已經沒有誰敢稱自己是士人了,縱然出身顯宦之家也沒這資格,因為士人不僅要有地位,還要有風骨,既然不是士,禮閒也無從談起。
果然,容閎並不著惱,稱了謝,就在下首坐了下來。
王楓問道:「容閎,我這個人不喜歡繞彎子,你來見我必有要事,請直言。」
容閎拱了拱手:「請王司令先容我作個介紹,我於一八二八年,即清道光八年出生於廣東香山南屏村,在七歲那年跟隨父親去了澳門,就讀於附屬倫敦婦女會女校之馬禮遜紀念學校,直到一八四七年初,校長勃朗先生因病準備返美,臨行前表示願帶三五名學生赴美留學,而我非常幸運的被勃朗先生看中,次年一月與黃勝黃寬去了美國,就讀於紐約麻省孟松預備學校,隨後考入耶魯學院,並在學習期間入了美國籍,在學滿畢業之後返回中國,任職於美國駐廣州領事館。
我雖然入了美國籍,卻仍是中國人,始終心繫中華,我發自內心的希望中國有朝一日廢除各項不平等條約,如歐美國家那般擠身於世界一流強國之列,可是回國所見,腐敗橫行,民不聊生,廣東上至督撫,下至縣令,除了撈錢,既不整軍備,也不興工商,更不改革教育制度,渾渾噩噩,渾然不知亡國滅種之禍已近在眼前。
我雖然焦急,卻如之奈何?不久後,我聽領事先生提到了中國民主同盟軍,當時就留了心,後利用職務的便利翻看了一些文件資料,有關貴軍的種種作為,恰合我對中國未來的構想,我心益生嚮往。
約兩個月前,領事館外派我來上海公幹,我趁這個機會深入蘇松作了實地了解,貴軍轄地百業興旺,普及學校教育,發展科學技術,民眾朝氣蓬勃,與大清朝的頹喪不可同日而語,承載著中國未來的希望,尤其是剛剛還聽說您下令施行了官員家庭財產申報制度,因此我痛下決心冒昧來見,願學那毛遂,自薦於王司令。」
容閎滿臉的真誠,「好!」王楓也點了點頭:「你不要怪我說話直接,我們民盟軍只爭朝夕,不養閒人,你既然以毛遂自居,那麼你有哪些本事?如果只是希臘語與西方文史藝術,請免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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