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一陣聲響,每個人都是忙不迭的從椅子上站起,向門口看去,正見王楓帶著周秀英風風火火的邁入大廳,其中周秀英提著個小箱子。
王楓笑呵呵的向四下里一拱手:「軍務纏身,讓諸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哪裡,哪裡,王司令太客氣了,能被王司令相邀,鄙人不勝榮幸啊,是啊,是啊。」老闆們紛紛抱拳謙讓,卻沒注意到的是,周秀英的眼裡閃出了一抹狡黯,瞥了眼手裡的小箱子。
「來,來,來,諸位都請坐!」王楓招呼著眾人坐下,與周秀英坐上主席之後,就宣布開宴。
席中的菜,都是杭幫菜,杭幫菜與蘇式菜偏甜,多用時令果蔬與魚蝦不同,它雖然也以魚蝦為主材,卻兼顧禽肉,講究輕油、輕漿、清淡鮮嫩的口味,注重鮮咸合一。
廚師與夥計都來自於樓外樓,這是杭州當地的著名菜館,論起在地方上的影響力不下於蘇州的得月樓。
一道道佳肴被擺上桌面,夥計來回奔走,當然了,王楓請客是不可能弄些粉頭來陪酒的,以民盟軍的行事作風與王楓的身份地位,杭州的錢莊老闆們都能理解,純爺們兒也有純爺們兒的樂趣,一時之間,觥籌交錯,氣氛無比熱烈。
其實人人都清楚王楓必有要事,可是能當上錢莊老闆或掌柜,又有誰不是人精?因此王楓不提,他們也樂得裝傻,輪流向王楓敬酒,同時還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著一些沒有營養的話。
什麼我們盼望王司令很久啦,希望王司令大力扶植杭州工商業的發展等等諸如此類。
不知不覺中,酒過三巡,「咳咳~~」王楓清咳兩聲,霎時間,席中安靜下來,這顯然是要上正菜了。
果然。王楓抱起雙拳向四周一拱:「今日承蒙諸位賞臉,王某感激不盡,不過....」
正說著,王楓現出了為難之色。隨即又道:「算了,王某今日宴請諸位,除了認個臉,還另有要事,我就不繞彎子了。諸位請看!」
王楓給周秀英打了個手勢,周秀英會意的打開箱子,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沓沓的銀票,碼的整整齊齊,按厚薄不一捆在了一起。
周秀英取出一沓,面無表情的念道:「杭州阜康錢莊,存銀一百萬兩!」
與王楓同坐一桌的胡雪岩渾身寒毛都倒豎起來,銀票對於普通人來說,是財富的憑證與象徵,但對於錢莊。則是實打實的債務,打個不確切的比方,某人拿著一本超過兌付能力的巨額存摺去銀行,銀行會怎麼想?更何況銀票是沒有兌付期限的,見票即付!
王楓這時拿出銀票,是什麼意思?席間開始起了小聲議論,周秀英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胡雪岩,又拿出厚厚一沓,念道:「大同行錢莊,存銀一千五百萬兩!」
大同行錢莊並不是一姓所開。而是由慈谿三七市董家、鎮海小港李家、寧波西門口秦家、寧波湖西趙家與鎮海十七房鄭家合資成立,駐杭州掌柜董千里,一個中年胖子,面色也變的很不自然。
「恆利錢莊。存銀六百萬兩!」
「仁德錢莊,存銀二百一十萬兩!」
周秀英每報出一串數字,就有人為之面色一僵,要知道,王楓查抄來的銀票總數接近兩億五千萬,這是什麼概念?咸豐朝在太平天國起義之前。每年的財政收入是四千萬兩,王楓光是抄來的銀票,就足足抵得上六年以上的財政收入,而大清朝最鼎盛的乾隆中期,年財政收入也不過才五千萬兩!
雖然有一部分銀票是山西票號與蘇州錢莊銀票,可是由杭州錢莊簽發的,包括在杭州設立分支機構的北方票號,可以在杭州直接兌付的數額也達到了近兩億兩,這些被王楓請來的老闆掌柜,都是銀票的直接承兌人,數額從幾十萬到千萬不等。
好不容易,周秀英念完之後,每個人都不淡定了,這擺明了就是鴻門宴啊!
恆利錢莊老闆鄭永泰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司令,請問....您拿出如此之多的銀票是為何意?」
鄭家雖然出自於大同行錢莊,但早在康熙年間,鄭家先祖鄭世昌就孤身北上京城,一口氣開設了恆利、恆興、恆和與恆源四大錢莊,並且在北京東四大街開設了四恆金號,專售金貨銀器,凡是四大恆錢莊開出的銀票,在社會上的聲譽極高。
民間有歌謠云:頭戴馬聚源,身披瑞蚨祥,腳踏內聯升,腰纏四大恆,也就是說,戴馬聚源的帽子最尊貴,用瑞蚨祥的綢緞做衣服穿身上最光彩,腳蹬一雙內聯升鞋店的靴鞋最榮耀,腰間纏著四大恆錢莊的銀票最富有!
王楓拿起一沓由四大恆開出的銀票,淡淡問道:「我以銀票向鄭老闆兌換現銀,曾經有原浙江巡撫吳文榕和我說過,大額票據需要他的親筆印章放可兌付,請問是不是這樣?如果我沒有印章,只憑銀票難道還不能兌了?」
「不,不,不!有銀票足以兌付,當初我們各號確實與吳大....是吳先生等人定下了加蓋印鑑的約定,但現今,銀票已經不屬於他們,所以無須再按約定,只要有銀票即可兌付。」鄭永泰說話都結巴了,王楓的銀票怎麼來的?顯然是抄家抄來的,所有權轉到了王楓手上。
「好!鄭老闆爽快!」王楓猛叫了聲好,以賭神周潤發的招牌式動作,雙臂內屈,把桌上的一大沓四大恆銀票向前猛的一推,說道:「鄭老闆,我要兌換現銀!」
「砰!」的一聲,鄭永泰當場靠上了椅背,額頭汗出如漿,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急出來的。
王楓手上的四大恆銀票足足有兩千二百萬兩,全額兌付的話,杭州分號根本拿不出來,向同業折借,看著攤得滿滿一桌子的其他錢莊銀票就知道,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即使王楓肯給出時間從北方調銀,可是兩千二百萬兩的巨款,連北京分號都吃不消,兌給王楓,就算不破產也必須元氣大傷,只要再有人跟著踩一腳依然會破產!
王楓催促道:「鄭老闆,到底能不能兌?」
「能!」隨著能字出口,鄭永泰心如刀割,一陣陣的喘著粗氣,其餘的老闆們也是噤若寒蟬,沒有人料到,王楓竟然是要把他們生生逼破產,他在蘇州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到杭州就變臉了?
每個人都是忙不迭的後悔,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不是救星,而是催命鬼啊!
但沒有人敢發作,這時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與王楓有過交集的胡雪岩了,於是紛紛把求救的目光投了過去。
胡雪岩也是心裡七上八下,雖然他只有一百萬兩的銀票捏在王楓手上,可是阜康錢莊的規模也遠遠比不上四大恆,這只是一家杭州的地方性錢莊,他的本錢都沒有一百萬兩。
其實開錢莊的原理和現代銀行差不多,資本金只占總資產的一小部分,依據經驗預留保證金滿足日常兌付,余錢全部拿出去放貸,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問題的,但只要碰上擠兌潮,立刻就是破產的結果,王楓一次性拿出超過承受能力的銀票進行兌換,這就當於擠兌!
胡雪岩咬了咬牙,大著膽道:「王司令,請手下留情啊,按照錢莊業大信不約與重然諾的規矩,您既然拿出了銀票,不管您是何身份,鄭老闆無論如何都要兌給您,只不過,您這數額太大了,兌給您的後果便是破產自殺,鄭家幾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
您若是手頭吃緊,大伙兒一起幫您想想法子,這豈不是比把鄭老闆往絕路上逼要好些?」
「是啊,是啊!請王司令手下留情啊!」眾人紛紛附和,鄭永泰也很緊張的看著王楓。
「哈哈哈哈~~」王楓突然哈哈大笑道:「鄭老闆,你放心,你們都是合法正當商人,是我們民盟軍的扶持對象,怎會把你往死路上逼?王某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你莫要掛心上啊。」
「王司令嚇煞鄙人了!」鄭永泰不停的擦著汗水。
王楓卻面色一沉,又道:「鄭老闆,還有各位,今天我只是作個預演,可是誰能擔保同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你們不要認為不可能,倘若有心人暗地裡搜集諸位發行的銀票,達到一定數量之後集中兌付,你們打算如何應對?難道真的坐等破產,然後跳樓賴帳?嗯?」
「這....」每個人都是眉心緊鎖,確實,在今天之前,沒人會考慮這個問題,只不過,王楓一下子掏出了如此之多的銀票,這已經給他們敲響了警鐘!
做生意的,誰能不結幾個仇人?即便和氣生財,沒有仇人,卻知人知面不知心,難保不會有人眼紅,不怕賊偷就怕賊掂念,如果真有人拿著幾百上千萬兩的銀票來兌付,該怎麼辦?這是一個新的命題,事關生死存亡,不得不考慮!
鄭永泰看了看王楓,試著問道:「王司令,您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我們的隱患,鄙人不服都不行,而您既然提出,想必已經有了解決之道,請王司令賜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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