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這幾日總覺有什麼大事發生,想了半天自己倒被自己弄糊塗了。黃昏時分,才見到一個丫鬟走了過來,對笙歌恭敬道:「小姐,夫人請你一起團聚吃晚飯,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都在。」
想來二哥甚少在家,他在家之時便是一家人一起團聚的時候了。笙歌乖巧一笑:「知道了,回去對娘說我馬上就來。」
丫鬟走後,笙歌叫來碧兒為自己梳妝,簡單布置了一下便和碧兒一起走去娘的廳房。
遠遠一聽,還是覺得裡面十分熱鬧,有娘慈愛的笑,小三子插科打諢的聲音,二哥安慰娘的聲音,還有大哥偶爾溫言幾句。還有孟相也在裡面,正說著笙歌為何竟還沒來。
笙歌心裡一暖,丟棄了現代的爸爸媽媽,還有古代疼愛她的家人。她笑出聲來,邊往裡走道:「爹,娘,大哥,二哥,小三子,我這不是來了麼?」
小三子率先一笑,搶話道:「笙歌,你可算來了,娘剛剛一直念著你。」
夫人溫婉慈祥,伸出一隻手招她近前坐下,道:「笙歌,今晚我們一家一起吃團圓飯,如何?」
笙歌瞧著她娘眼睛微紅,神色帶著不舍,心想大概也就是二哥又要離去一事會讓娘如此傷心了。轉念一想,又想起之前二哥說過回來為慶祝太后壽辰。娘現在難捨難分,難道太后壽辰的日子已近在眼前了,故而不舍與二哥剩下短短几日的時間?
她心裡一驚,陡然明白過來,這是一頓團圓飯不錯,可以說也是給二哥的送行餐,或許也可以說一說進宮前的注意事項,因此全家聚在一起。她揉揉眉心,心裡一直覺得有什麼事,原來是進宮慶壽,只是沒想到時間過得如此快,竟就近在眼前了。
一轉念的心思划過心頭,笙歌擔憂看了眼夫人,強自營造歡快氣氛道:「娘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家人難得吃一次團圓飯,當然要盡興而餐。」
孟相夫人點了點頭,心裡即是不舍自己的孩子馬上又將遠走高飛,又是欣慰孩子們都寬和懂事。想了想,又嘆口氣:「瑜笙,沂笙,你們都不小了。這次進宮,難免太后不會作主賜婚。那雖是天大的榮耀,可我心知你們定不甘願。拖著,也總不是辦法……」
她最擔心的還是這個,但孟相平日對這些並不關心,由著他們,到現在一個也沒成家。
女孩子家臉皮薄,但笙歌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紀,夫人微微一嘆:「笙歌,晚上你再留下來陪我一會,我有話和你說。」
笙歌點點頭,知道所說何事,心覺進一次宮準備工作真是不易,且不說她之前還練了幾天的規矩,光這份擔憂也夠折磨人的。便乖巧一笑,當做不解世事道:「好。」
再有三日,便是太后的壽辰了……
夜半三更。笙歌望了望月色,朦朧一嘆,覺得似乎有些日子沒有看望王陵了。想了想,回屋招待了碧兒幾句之後緩緩踏上了後山的路程。
她不覺這樣是否有危險,或許也並未考慮這麼多因素。只是,只是月色大好,好久未見,一個人有時忙了,有時閒了,這樣一個吃了團圓飯的晚上,卻不知為何心裡陡然升起幾縷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仿佛自己上山,就該是去找他敘敘舊,欣賞月夜的。
就這樣一步一步,緩緩踏上,腳步似穩似虛,慢慢的,慢慢的,想了想自己,又是自嘲了片刻。
真是讓人愛,又讓人懼的寂夜!
碧兒在房中等了笙歌一會,覺得夜風吹來有些寒,想進屋去等,又害怕笙歌去後山出什麼事。自己雖不能跟上去,但坐在門外階梯上就著月色等著,似乎也安心了些。
她沒什麼事可做,慢慢的,慢慢的,看著天上的月亮,回想自己這麼多年的日子,想起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可憐母親,現在心裡已是麻木一片,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不知道用一種怎樣的感情來緬懷她。
半晌,似乎有些困了,她將頭枕在自己的臂彎里,低低的,嘴邊似乎在無意識地低喃些什麼,腦中一閃而過如是這樣的月色下一抹白色身影。晚風吹過,她縮了縮身體,低喃的嘴邊,顯現著茫然的神色。
皎潔的月下,藏著多少人的心緒。
涼夜如水。
清寥寂靜的庭院,屋檐之下靜悄悄地站立著兩個人。
孟沂笙狠狠盯著眼前的女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女人神色無一分變化,她的神色最初淡漠,最後慢慢顯得有些憂戚。
憂戚?孟沂笙自嘲一笑,定是他看錯了罷,這個女人,在拒絕他時,不向來都無情無心的麼?
兩人相對良久,孟沂笙目光灼人,逼人眼睛。他的視線一直不曾離開她。半晌,又是半晌,夏伶低低一嘆。
孟沂笙仍是緊盯著她,似乎在剖析她的神色,又似查探她是否真是無情無心之人。眼前一晃而過以往溫情脈脈之時,如今剩下的唯有刻入骨髓的恨意。
他曾對她遷怒出氣,也曾在她面前放下尊嚴。曾與她共溫情脈脈,她也曾對他冷若冰霜。他一心以為的情愛定居,卻就那樣被她輕易拋下。他以為他做的不夠好,到頭來,所有的保證與歉意都是對他一次又一次的凌遲與踐踏。怎麼能不恨。呵,怎麼能不恨!
僵持了許久許久,見她沒有開口的跡象,不知是在害怕什麼,他突然冷淡開口:「你來幹什麼。」對面的人,像是已許久不見,聲音聽來既熟悉,又陌生,既是欣喜,又是畏懼。
夜風一陣又是一陣。
她以為她不會回答,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宛然嘆息,卻儘量保持平靜,背脊挺直:「我來看一眼你。」看完就走,就走。
孟沂笙戚然一笑,語氣嘲弄,說不清是諷刺誰:「現在看完了,請便。」
她定定看了他一眼,而後默然轉身離去。
不要再細想,不要再掙扎,不要再淪陷,更不要在漩渦中不停沉浮。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是錯。
孟沂笙手心成拳,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迅速伸出手大力扣住她手腕,一把將她拉至身前,另一隻手緊緊摟住她腰身,猛地將她抵至牆壁,不知是怒火,抑或其他,俯身便熱切吻上她的唇畔。
她的掙扎。他的禁錮。
就讓他淪陷吧……「如芷……」
……………………
月色清姣無比,笙歌將手放在唇邊輕暖,明明沒有想什麼,卻一路感覺心事重重。
再往上,再走一會……就到了。
笙歌慢悠悠走著,心想或許見到他自己也就打起了精神,不至於這副神不守色的鬼樣嚇人了吧。她悠悠一笑,走了一會,抬眼,她知道站在這裡便可以看見上面那處房子了。
寂靜的月色,顯得更加寂寥。她覺得有些冷,加快了腳步,料想他一定不曾想到她竟會在這時來。
腳步越走越快,她開始輕輕呼喊:「王陵,王陵……」
沒有人答應,熟睡了罷?
她走至門前,敲了敲門。「王陵?……」
推開門,寂靜暗黑的屋子,一張桌,一張椅,一個火爐,一張床。卻是少了一個人。
屋內堆放整潔,原本放著一捧花的地方,現在只有一朵長莖小花,靜靜的待在那裡。她走過去目不轉睛地將花拿起來,淺淺月華下,散發著盈盈香氣,與一抹孤獨瑩潤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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