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上一回看到妻子被人用劍架在脖子上時一樣,那漢子再一次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您……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朱利安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你的武藝如此高強,可是穿的鎧甲,用的武器,比我的手下還爛,可見您混得是有多麼的不如意。但即便是在這樣的逆境當中,你依然保持著一定的教養和風度。
「愛護家人倒還罷了,那是人之常情。可是對向你射擊的農兵,和向你出手的傭兵,你居然還處處手下留情。對我說的那番話,雖然近似於輸了之後的耍賴,卻從你的神態和語氣上來看,在很大程度上,還是發至你的內心啊!」
朱利安緩緩走下台階,繞過陷坑,走到了那一家人的身前。
「所以,我能斷定,您一定是位出身名門的騎士。」朱利安看了看那漢子,又轉頭看了看那婦人,「但是這位夫人呢……呵呵,恕我直言,雖然也是英姿颯爽,但無論是言行,還是武技,都更多地帶有江湖兒女的直爽豪邁。」
朱利安背著手,在他們面前緩緩走動,「由此可見,當初你們的結合,必為世俗,尤其是這位先生的家族所不容。但是你們情比金堅,沒有在世人和家族面前,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顱,即便是從此浪跡天涯,漂泊於江湖,也是不離不棄,無怨無悔……」
那漢子和婦人四目對視,眼睛裡同時流露了濃情蜜意。
「這樣吧。」朱利安站定腳步,看著他們夫婦,「報上你們的真實姓名。等您養好傷之後,我們兩個比試一場。如果你贏了,今天的事情我就當沒發生過,放你們一家走路。如果你輸了,你們一家就要為我無償效力一年。」
聽到這話,那漢子的眼中不禁露出了一絲輕蔑。
朱利安微微一笑,伸手將捆在他身上的麻繩「輕輕」扯斷,「當然了,如果你們實在是不想在這兒呆,現在比也行。」
簡簡單單的動作,輕輕鬆鬆的話語,卻使得朱利安在眾人眼裡,隱隱生出一種傲立於天地之間的氣勢。
那對夫婦一起看著他,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原本站在台階上看戲的普羅米斯更是「咦」了一聲,從台階上走了下來,湊到朱利安身邊細細端詳。
就這麼短短十多分鐘,朱利安在他們的眼裡,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
「等過幾天,讓我養了身上的傷再說。」那漢子原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時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心虛。
「其實,我還是勸你們留在這裡的好。」朱利安又為那婦人解開了繩子,「這裡地處偏僻,民風淳樸,又有我這麼一個善良而睿智的領主,比起你們漂泊在外強得多了。」
「而且啊,你們老實告訴我自己的來歷,或許我的家族,或許……」為了留住他們,朱利安不得不厚著臉皮繼續說道,「我妻子的家族,能和這位先生的家族有著淵源。到時候我們出面說合,事情未必沒有轉機。」
看著他們的眼睛亮了,朱利安更加來勁了,他一邊為那個少年解繩子,一邊說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你們的兒子都這麼大了,難道他們就真的忍心將你們一家生生拆散麼?」
「這個,朱利安爵士,不好意思。」那漢子忽然變得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輕聲說道,「事情並沒有過去太久。而且,我空活了三十歲,一事無成不說,同時……也生不出這麼大的孩子……」
「是啊……」那婦人用一種寵溺的眼神,看著那個「少年」,「這是……我的妹妹。」
「是這樣啊。」朱利安微微一笑,「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那少年——那少女淡定地說道,「我們早就習慣了……」
隨後,朱利安吩咐眾人給他們一家治傷,同時拿來食物招待他們,順便了解了一下他們的情況。
正如朱利安所料,這裡面果然藏著一個雖然惡俗狗血,但又難免會發生的故事。
那男子名叫克里斯蘭,乃是薩克森北部坎布里亞郡布魯克斯伯爵的次子,可謂是出身名門。他的妻子名叫崔蔓,本是一個傭兵。克里斯蘭在外出歷練時與她結識,兩人郎才女貌,又是長期並肩作戰,擦槍走火幾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對於他們的結合,布魯克斯伯爵當然談不上贊成,但也沒有表示出強烈的反對。畢竟克里斯蘭只是一個有他不多,沒他也不少的次子。朱利安本人對此也曾有過深切的體會。
三年前,當克里斯蘭晉升為四級騎士之後,事情的性質便發生了變化。他的大哥儘管也是一位四級騎士,但還是從那時起,便將他視為了心腹大患,又在老伯爵面前大進讒言,又拉攏了一幫子親族大造輿論,千方百計地阻擾他們的婚事。
也正如朱利安所看到和所料想的,克里斯蘭果然沒有屈服。其實他大哥也正是看出了他這一點,所以才會用那種手段來對付他。
到後來,自然是克里斯蘭被逐出家門,帶著當時尚未成婚的妻子過起了漂泊不定的日子。
這件事情當時在薩克森北部各郡鬧得沸沸揚揚,克里斯蘭名聲掃地,一時間連容身之地都找不到。
而在其他地方的領主眼裡,他又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一時間難以獲取信任,當然也就得不到與他的實力相對應的待遇和地位。
其實他的處境也頗為尷尬,一般的子爵男爵沒有誰會給自己找不自在,找一個四級騎士來給自己打工。在一開始的時候,他本人也存著幾分傲氣,不屑於棲身於小領主的麾下。
但是情勢比人強,三年的煎熬下來,當初的傲氣早已消磨殆盡。在這期間,他們又生了兩個孩子,負擔日益沉重,以至於將算盤打到了既有錢、看上去實力又沒那麼強、更重要的是在他們眼裡形象非常糟糕的朱利安身上。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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