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嘿,醒醒!」蕭文用力推了朱利安幾把,總算把這個酣然入睡在哈比內斯蒼穹之下做著美夢的傢伙推醒了。
朱利安從滿是跳蚤臭蟲的床上坐起來,抓了抓癢得厲害的屁股,然後又習慣性地抓了抓頭。
「怎麼?就到十二點了?」
「快了。我們提前幾分鐘接班,免得有人抱怨。」
朱利安任由蕭文擺布著穿上了鎧甲後,腦子清楚了些,閃眼間看清了蕭文此時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
只見蕭文的臉上滿是興奮,眼睛更是閃閃發光,似乎比燈光更加明亮,就像是一隻餓極了的小狼崽子乍然發現了一隻肥嫩而又蠢萌的小羊羔。
「你幹嘛這麼興奮?」
「沒……沒什麼。等你來了就知道了。」蕭文支支吾吾地說道。他幫朱利安系好佩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抿嘴一笑,湛藍色的大眼睛忽閃地眨了眨,神秘而又狡黠地說道,「等你來了就知道了。」
朱利安莫名其妙地跟著蕭文身後,走出房間,走出了大廳,來到院子裡。
今夜月色皎潔,院子裡那凹凸不平的地面和兩側的那些違章建築仿佛都披了一層銀裝,看上去也沒那麼醜陋了。
在等蕭文去馬廄里牽馬的工夫,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二樓的一個窗口出現了朱利昂的身影。朱利昂見他看過來,微微一笑,沖他揮了揮手。
另外三位騎士帶著各自的侍從也來了。同時還有十多名手持長矛的步兵,帶領他們的朱利安的堂弟朱利特,這個身材粗壯、年紀不大卻已經滿臉鬍子的傢伙擔任著城堡衛隊隊長的職務,騎著一匹和他同樣壯實的矮腳馬。
一行人在老薩克騎士的帶領之下,魚貫出城。
城堡護城河早已成了一汪死水,幾乎承載著朱氏家族三百年來製造的所有垃圾和分辨,不時的冒著黑色的氣泡,瀰漫著沖天的惡臭,既是居住在這裡的人們、同時也是攻擊者的噩夢。
想到自己的住處與這護城河只有一牆之隔,朱利安不由得有些頭皮發緊。
或許是城堡衛生條件堪憂的緣故,以至於明天要裝船運走的小麥都堆得老遠。
傍晚來時,朱利安已經注意到了,沿著河岸一路堆放著一垛垛新收的小麥,上面覆蓋著秸稈編成的草蓆。當時還有農夫正從其它地方將小麥運來。
「真是民脂民膏啊!」看著那一座座由小麥堆積而成的小山,聞著空氣中小麥特有的香氣,朱利安心生感慨,對身邊的蕭文輕聲說道,「看這模樣,恐怕有好幾十萬斤吧。」
「聽朱利塔說,已經超過一百萬斤了,明天還會有糧食送來。」走在前面的薩克大叔忽然回過頭來,說道,「確實是民脂民膏。不過農夫向貴族繳納賦稅,而貴族向農夫提供保護,這一切都是吾主的安排。」
朱利安沒有料到薩克的耳朵竟然如此靈光,不禁縮了縮脖子,暗自吐了吐舌頭。蕭文則捂嘴偷笑。
這時,在上半夜值守的朱湯頓等人迎來上了。
「薩克爵士,你們來得好早啊。」
朱利安沒想到那個一把年紀還仍然是個一級騎士的老薩克居然也有著爵士身份,不由得更是驚訝了。
「沒什麼事吧?」薩克爵士問道。
「還好。大約兩個小時前,有一夥盜賊去了多爾頓村,我讓米爾納騎士帶人去把他們趕跑了。」
「損失怎麼樣?」
「被他們搶走了兩車糧食,還有三隻羊。」
「還好,這種程度的損失他們完全可以承受,明天應該不會來找爵爺抱怨了。」薩克感慨著說道,「這些年還真是平靜啊。」
「是啊,想想咱們年輕的時候……」朱湯頓爵士深有同感。
「我總記得二十四年前,爵爺剛剛即位的時候,那時又是戰亂又是饑荒,以至於盜賊如同蝗蟲一般到處肆虐。為了守護新收穫的糧食,我們每天都在戰鬥。」薩克大叔嘆道,「真是懷念那個時代啊。」
「是啊。」朱湯頓也嘆了一口氣,「轉眼我們就老了。」
兩個老傢伙追憶往昔的時候,其他幾個守了半夜的騎士都打著哈欠回去睡覺了。朱湯頓又對著自己的侍從說道:「卡奧,你先回去吧,我還有幾句話要和利安說。」
那個名叫卡奧的侍從看上去已經有三十好幾,作為一個侍從未免年紀稍微大了一點,在看了朱湯頓一眼之後,便自己騎著馬走了。
城堡周圍雜亂無章地橫著幾十個茅草搭成的窩棚,其中大多住著當地的村民。如果說城堡裡面都是些違章建築,那麼這些就是臨時建築了。當城堡遭到強敵圍攻的時候,這些窩棚都會被拆掉或是燒掉,以免被敵人利用。
士兵們四散開來,圍著糧垛。騎士們則找了一個沒人的窩棚,下馬休息。睡覺當然是不行的,不過暫時休息一下卻沒什麼。城堡頂上也有哨兵,今夜的月色這麼明亮,要是有什麼異常,他們老遠就會發現。
蕭文卻一個人縮到了一個窩棚的陰影當中,抬著頭呆呆地望著天空。
朱湯頓叔叔瞥了蕭文一眼,對朱利安輕聲說道:「你的這個小傢伙怎麼回事?晚上餵完馬之後,跑到廚房裡偷東西吃,結果被帕特太太給發現了,滿城堡地追著打。然後又一個人跑到這來,也不說話,就那麼傻傻地抬頭看天……」
朱利安看著角落那個小小身影,心中充滿了憐惜。
「你……你沒對他做過什麼吧?」朱湯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個頗為敏感的問題。
「沒有,絕對沒有!」朱利安聽出了叔叔的話中含義,頓時大驚失色,矢口否認。心中卻是大罵——「我」失憶了啊,鬼才知道究竟有沒有?當然,蕭文這小鬼並沒有失憶,他是絕對是知道的,可問題是,如果有的話,他會對我說實話嗎?
「你用不著這麼大的反應吧,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麼?」對於朱利安的過激反應,朱湯頓叔叔大感詫異,「多少偉大的騎士,曾經和他們的侍從發生過多少流傳千古的動人故事,難道你會不知道?」
他無意間說出了哈比內斯大陸有史以來的最大的一個秘密,「難道你是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
「知道,當然知道。」朱利安一頭黑線。雖然這裡的夏夜頗有涼意,可他感覺自己的汗都要下來了。
朱湯頓又回頭看了蕭文一眼,「其實,他雖然整天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但我們既不瞎也不傻,怎麼看不出來他長得其實挺秀氣的。」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在月光之下看上去都有些瘮人,「你的事情原本輪不到我來多管,可是作為你的叔叔,我還是要提醒你……」
「身為一個貴族,必須將家族血脈的傳承當做頭等大事,與之相比,個人的愛欲享受無關緊要,只能先行拋到一邊。」
朱利安欲哭無淚,心想我的叔叔啊,我究竟幹了什麼,以至於讓您對我有恐怖如斯的誤會啊?
說到後來,朱湯頓簡直是聲色俱厲了,「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朱利安嚇得連連點頭。
「知道就好。」朱湯頓對侄子的態度還算滿意,又換了一副和藹的面孔,「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成家的事情,憋得太久了對身體也不好。」
「是,是。」朱利安大為贊同,「謝謝叔叔關心。」
朱湯頓騎著馬走後,朱利安吁了一口氣,擦了擦頭上的虛汗,然後慢慢躇到躲在陰影中的蕭文身邊。
夜涼如水,遠處隱隱傳來野獸的呼號。一陣微風吹過,衣著單薄的蕭文忍不住伸手摟住了自己的肩膀。不遠處就點著火把,可他卻寧可縮在火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腦袋倔強地高昂著,眼睛痴痴地看著天空。
「你就這樣在這裡上呆了一個晚上?」朱利安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你該不是因為發現了我叔叔和他侍從之間的好事而興奮吧?」
「你說什麼呢?」蕭文好笑又好氣地白了朱利安一眼,然後揚了揚下巴,「你往天上看。」
天上有什麼好看的?朱利安一邊想著,一邊抬起了頭。
黑藍色的夜空柔和而厚重,令人沉醉,又令人心生畏懼。星月爭輝,像是鑲滿了碎鑽又鑲嵌了三塊美玉的廣闊無垠的天鵝絨……
等下,三塊美玉?
只見一輪明黃色的彎月懸在天空中央,比從前在地球上看到的月亮大了將近一倍。在西邊的天空,則是一輪橘紅色的圓月,比黃月亮小了許多。而在東北方向的地平線上,又有一輪小小的藍色月亮正探頭探腦的升了起來。
「三個……三個月亮?」朱利安在地球上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色?頓時驚呆了。
蕭文說道:「據我的記憶,每個月的十八號,也就是那顆最大的黃月亮滿月的時候,天空中會出現四個月亮,那情形當真是亮如白晝。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我們所在的世界其實和地球一樣,也是一顆行星。而一顆行星擁有多顆衛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我們能看到的月亮是四個,可是我們所在的這顆行星所擁有的衛星可遠不止四顆……「蕭文站起身,伸手指向天上,」你看,那個,那個,還有那個……這三顆星星不但非常亮,而且在天上的運行速度也很快,極有可能也是這顆行星的衛星。另外還有三顆星星,我基本可以確定是與我們同處一個恆星系的行星。暫時我就發現這麼多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
「蕭文,你真了不起。」朱利安讚嘆道。
蕭文微微皺著眉頭,「我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等等,下面的讓我來說行嗎?」朱利安笑得有些賤,壓低了聲音說道,「好歹我才是主角,總要給我一點表現的機會吧。」
蕭文又白了朱利安,一眼「你說好了。」
朱利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從我們太陽系的情形來看,行星擁有衛星的多少是和其體積和質量成正比關係。行星的體積和質量越大,所擁有的衛星越多。很明顯的例子,像是太陽系裡體積最小的水星沒有一顆衛星,而體積最大的木星卻有多達六十三顆衛星……」
蕭文冷冷說道,「可是火星的體積和質量遠遠小於地球,卻有兩顆衛星,對此你又作何解釋呢?」
「呃……」朱利安狠狠瞪了蕭文一眼,真的好想揍他一頓。
「反正不管怎麼說,終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我們現在所在的這顆行星,其體積極有可能遠大於地球。」
「只要兩根木棍。」蕭文突然說道。
「要兩根木棍幹嘛?」朱利安奇道。
蕭文的身姿是那樣的挺拔,滿是污垢的小臉上滿是睿智,「只要兩根木棍,我就可以大致測算出我們行星的直徑,從而算出她的面積和體積,順便還可以推算她和我們白天所見的那個太陽之間的距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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