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陸秀送到門口,張漢聲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再度開了口:「陸小姐,你還是試一下吧!試著努力勾引一下我們大哥!就算失敗了,大哥他也不會把你怎樣的,但要是成功了……」
他頓了頓,似乎咽下了不少不該說的話。》し陸秀能猜得到,肯定是關於杜雪懷身份的。也不知如果他知道她就早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糾結了片刻後,他才接著往下說:「成功了,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陸秀可以替他說下去,成功了,你就可以在大上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惜的是,她對呼風喚雨之類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只想守著她的小雪球平平安安地過她的小日子而已。要不是實在沒錢了,她連唱歌都不會去。要不是實在沒別的賺錢技能,她甚至連電影都不想去拍。
看張漢聲如此誠懇,陸秀不太忍心打擊他,猶豫了片刻才道:「之前應該有很多女孩子試過吧?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我可是還帶著個孩子啊!」
「你不一樣!」張漢聲眼神篤定,路燈的映照下,他那雙好看的眼睛閃閃發光,「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味道的女人,你只要好好發揮出在舞台上時那種勾人的魅力,就肯定沒問題的。」
陸秀囧了。什麼叫在舞台上勾人?她只是在好好唱歌而已啊!在現代很平常的表演,在這個時代原來算勾人嗎?
張漢聲完全沒注意到陸秀此刻的糾結,依舊沉浸在他自己的情緒里:「當時看你在賭場裡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是個敢作敢為的人。如果連你都做不到,那我就真的只能死心了。」
「賭場……」他竟然還記得賭場的事,陸秀頓時對他驚人的記憶力佩服得五體投地。賭場那事在她心目中屬於黑歷史,希望永遠不要有人提起的那種。她想像得到自己拼死一搏時那滿目猙獰的模樣,肯定跟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樣可怕。
「我永遠支持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張漢聲目光灼灼地向她保證,那信誓旦旦想讓杜雪懷幸福的模樣讓陸秀忍不住想起偶像劇里的悲情男二,難怪那麼多都喜歡以他為男主。說不定真的是真愛啊!
目送著車子遠去的背影,陸秀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想辦法撮合他們兩個了。反正杜雪懷已經沒幾年好活了,愛人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係?死之前讓他享受一下愛情的滋味,也算是對得起他之前對她的幫助了吧!
汽車的引擎聲漸行漸遠,陸秀忽然聽到空氣中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嬰兒啼哭聲。身上就背著一個嬰兒,這些天她夢裡都能聽到嬰兒的啼哭聲,開始還以為只是自己的幻覺,站了片刻,發現那哭聲竟然時斷時續後,終於反應過來那不是幻覺。顧不得放下小雪球,便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她很快便找到了聲音的來源,那是一個剛剛才出生不久的小女嬰,身上還連著臍帶,小傢伙渾身血污,躺在垃圾堆中,身體的上半部分已經被垃圾掩埋,要是不仔細看,估計還會以為那是一個被人遺棄的洋娃娃。
路燈下,小傢伙的身體已經開始泛出青紫,陸秀心中一凌,顧不得髒,拼命拂去小傢伙身上的垃圾。不幸中的萬幸,掩埋了她的垃圾堆在一起剛好形成了一個足以讓她呼吸的空間,才沒有讓她當場窒息。但為了呼吸,她小小的鼻孔裡面已經吸入了不少髒東西,如果陸秀沒有出現,她肯定堅持不了多久了。
獨自一人在漆黑骯髒的角落裡面一點點窒息,這種死法實在太可怕了。如果一定要死,陸秀寧可孩子的父母一把把她掐死。
「別怕別怕!沒事了沒事了!」陸秀一邊替她清除鼻孔里的髒東西,一邊安慰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受到了陸秀的觸摸,小傢伙竟然漸漸平靜了下來。
因為背著小雪球,沒辦法抱她,陸秀只能捧著她以最快的速度往家裡趕。還好現在正是六月天,如果是冬天,這么小的孩子被赤|裸裸丟在垃圾堆里,肯定早就凍死了。
打來熱水,替小傢伙清洗乾淨,換上小雪球的衣服之後,陸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她餵奶。雖然看著奄奄一息,小傢伙吃奶的力氣卻很大,陸秀被她吸得生疼,心中卻安心了不少。還有力氣吃,就表示沒事。
小傢伙吃飽喝足,很快便沉沉睡去了。之前的那一通折騰顯然消耗了她不少體力。現在,陸秀最擔心的是,她的臍帶會不會感染。雖然洗澡的時候沒有沾到水,但她之前在髒兮兮的垃圾堆里躺了那麼久,實在是令人擔心。
正糾結間,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打開門一看,竟然是房東太太。
「有你的信!」
「作孽啊!一個都養不活,怎麼又撿一個回來?」房東太太眼尖,竟然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小傢伙。
「沒事,我能養活他們。」剛剛才在百樂門那邊拿到了錢,陸秀對此信心十足。
房東太太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陸秀打開信才發現裡面竟然是她之前寄出的那首詩的稿費。
急需用錢,又怕惹來麻煩。秉承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那一次,她特意抄了顧城那首全文只有一句話的《一代人》,全文如下: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如果連這樣一句話,他們都能腦補出洋洋萬言,那她也實在沒辦法了。
這個時代的文人果然奇怪,無法接受科幻小說,卻對詩的形式無限包容。她原本還擔心如此短的詩可能沒辦法被接受,沒想到他們不僅接受了,而且還給了這首詩極高的評價。稿費竟然還是令她肝顫的五十塊。這標準,分明已經把她當大師了!
拿著這遲來的匯票,陸秀欲哭無淚。
嚶嚶嚶,為什麼才來啊?要是早點來,她就不必去找杜雪懷了。可惜,賊船已經上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就算杜雪懷同意讓她離開,那位還指望著她能夠勾引他大哥的張漢聲同志肯定也不可能同意。
跟匯票一起的還有一封信。寫信的依然是上次的那位編輯,編輯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文采讓陸秀這個靠剽竊賺錢的傢伙望塵莫及,總結起來只有一句話:陸先生不必害怕,如今風頭已經過去了,不必再寫一首詩換一個筆名了。
簡直太天真了!對方如此天真,陸秀已經連給他寫回信的動力都沒有了。
陸秀收拾了一下,準備睡覺,才發現信封里還有一頁,撿起來一看,頓時感覺喉頭瀰漫起一股腥甜,幾欲吐血。
那上面只有一行字:「為了給先生正名,這首新詩發表之時,下面將會有一行附註:作者曾用名北島,余光中。」
親,我不就抄幾首詩養家餬口嗎?拉仇恨也不是這樣的啊!扒人馬甲如殺人全家啊!怎麼不乾脆把真名也寫出來算了?哦,不對,嚴格算起來陸秀也不算她的真名,她還真是馬甲無數。
她倒是理解編輯為什麼會這麼做。因為之前的那場風波,北島雖然上了當局的黑名單,號召力卻相當驚人,如果打出這個名字,肯定能為新雜誌贏得不少讀者。這個倒霉編輯分明把她當成了投名狀。
這家看來就算不想搬,也得搬了!
被這麼一嚇,反正也睡不著了,陸秀當晚就開始收拾行李了。
留在家裡也無所事事,第二天一早,她索性帶著兩個孩子直接去了百樂門。多了一個小妹妹,只能委屈小雪球趴在她背上了。她原本以為多一個孩子不過只是多一張嘴,真正把兩個孩子的負重全壓在身上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天真。加上兩個孩子的尿布玩具,她的負重竟然達到了恐怖的二十斤。
還好如今她已經有錢了,買了份報紙,用來研究招租信息後,她毅然招手叫了一輛黃包車。
「太太好福氣,是雙胞胎吧!喲,還是兩個男孩!」
兩個都包著尿布,光看衣服,的確都是男孩。
車夫原本還熱情滿滿地跟陸秀搭訕,聽到她的目的地是百樂門後,頓時閉了嘴。
陸秀來得太早,杜雪懷不在,張漢聲倒是已經早早的在辦公室里了,不知道是不是打算趁鳩占鵲巢的傢伙不在的時候完成他自己的工作。
那張單人沙發雖大,放下兩個孩子果然還是有些侷促,沒別的地方可以睡,暫時只能先委屈他們了。還好,兩個小傢伙都還不會翻身,不用擔心他們擠成一團。
看到她帶了兩個孩子過來,張漢聲的表情非常古怪:「昨天不是明明才一個嗎?怎麼又多了一個?」
「昨天晚上剛撿的。」陸秀懶得隱瞞,實話實說。
「撿的?」張漢聲一陣嬉笑,忽然手指小雪球,「既然那個是撿的,那這個該不會也是撿的吧?」
「想知道他是不是撿的,來,看清楚了!」陸秀說著,竟然伸手準備去撩胸前的衣襟,擺出一副準備當著他的面餵奶的架勢。
「喂,你別衝動!別!你可是將要成為我嫂子的人!我不能對不起我大哥!」張漢聲慌忙捂住了眼睛,落荒而逃。
經歷了昨天晚上的那番對話,陸秀知道,張漢聲雖然說話不饒人,本質上還是個不錯的傢伙。別的她不清楚,講義氣卻是肯定的。她就是猜到了他會落荒而逃才故意這麼做的。
估計是被嚇慘了,張漢聲之後一直沒有回來。
餵飽了兩個小傢伙,陸秀開始研究報紙上的招租廣告。她現在才知道租房可以不帶任何條件,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情。有了工作的地點,加上又有兩個小傢伙拖累,她再也沒辦法像剛到這邊時那樣隨便點到哪裡就租哪裡了。
考慮到兩個孩子還會繼續長大變沉,要帶著兩個孩子上下班,交通便利是首先要考慮的問題。去掉交通不夠方便的之後,還要去掉太貴的。那些獨棟的房子,她根本連考慮都不用考慮。
這兩個條件一划,剩下的竟然已經沒幾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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