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上,有官員問責元祐監督失職之罪,元祐上奏,奏本中直接彈劾戶部尚書劉贇和工部尚書盧靖貪污修壩款,總計十五萬兩白銀,有其二人和開元府太守的往來書信為證。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劉贇和盧靖更是震驚不已,怒指元祐推卸責任,污衊重臣。
成國侯看了書信,冷聲問元祐道,「既然有此事,為何之前不上奏?」
元祐瘦弱的身姿筆直,面色從容,那姿態竟隱隱和初曦有三分相似,不卑不亢的回道,「微臣負責監督修壩一事,知道兩位尚書貪污巨款,造成大壩缺工少料,心中不忿,暗中查找證據,只是人微言輕,怕遭人反咬,時機未到,不敢輕舉妄動。誰知大壩竟僅修好一個月便被沖毀,微臣憐百姓之苦,再不敢隱瞞,拼死也要說出實情。」
此言一出,元祐立刻脫了失職的罪名,甚至成了忍辱負重與貪官污吏做鬥爭的忠臣。
劉贇和盧靖一同跪下去,凜然道,「下官冤枉,修壩銀款,下官上奏皇上,審批後一次性發放下去,並不曾挪用一文,請攝政王明鑑!」
此時戶部侍郎玉允昭出列,躬身道,「下官有事稟奏。」
成國侯沉目掃過來,「講!」
「這筆修善款,劉尚書批准後,本來還需要下官的審核,然而,劉尚書卻直接越過下官將銀款發放下去,說是事情緊急,一切從簡,現在想來,的確是蹊蹺。」玉允昭緩緩出口。
劉贇怒視著他,「荒繆!當時明明是你向我奏稟開元府將近汛期,急需銀款修壩。如何變成了本官說的?」
玉允昭冷哼一聲,「尚書大人是不是還要推脫銀款是下官私吞的?」
「你?」劉贇指著他,臉色發白,只覺氣血上涌,頭暈腦脹,竟有些站立不穩。<>
初曦忙上前扶住他,淡聲道,「劉尚書不必生氣,公道自在人心,不是你做的,問心無愧,何需做無謂之辯。」
劉贇深吸了口氣,緩了緩,躬身道,「多謝張大人。」
劉贇和盧靖都是太子的人,元祐也是初曦的門下,眾人一時不解,為何元祐會對自己的人發難,一時間皆沉默不語,靜觀其變。
初曦走到元祐面前,直直的看著他,問道,「劉尚書若真的侵吞了修壩銀款,和開元太守的書信應該是極機密之事,元大人如何得到?」
方才一臉從容的少年面對初曦突然窘迫起來,垂著頭,支吾道,「下官、下官在趙太守書房中看到的,趁他不備、」
「什麼時候?當時元大人去太守府所為何事?書信是在哪裡被元大人發現?」初曦不待他說完,連連逼問。
元祐怔在那裡,面色漲紅,竟不知如何應對。
「好了!」成國侯突然沉聲開口,「劉尚書有沒有貪污修壩銀款,搜一搜便知,來人,立刻去搜劉贇和盧靖的家!」
命令一下,眾人皆驚,劉贇和盧靖更是霍然抬頭看向成國侯,滿臉不可置信。
「啟稟攝政王!」江正出列,抬頭凜然道,「如今罪名還未落實,怎能說搜便搜,普通百姓家尚不能隨意進出,何況劉尚書和盧尚書是朝中一品重臣,這置朝廷官員顏面何在?」
一直未出聲的陵王宮湛緩緩回頭,俊雅的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江大人言辭何必如此激烈?攝政王說的是搜家,不是抄家,若是沒有,正好可以還兩位尚書大人清白,兩人大人如果真不曾做,自然也不怕,是不是?」
劉贇和盧靖冷冷掃了宮湛一眼,昂首道,「下官入朝三十年,不敢說功於社稷,但一直克己奉公,兩袖清風,自然無懼,攝政王想搜,儘管去搜便是。<>」
成國侯唯一垂眸,看向魚雍,「左相大人覺得該如何辦?」
左相沉淡一笑,「清者自清,本官也相信兩人大人是清正廉明的人,既然如此,那就搜一搜,還兩位尚書青白吧。」
初曦看著左相緩緩眯了眯眼,魚雍這個老狐狸,之前和成國侯是死對頭,今日卻分明有支持的意思。
成國侯頷首,「既然左相大人也這樣認為,那本侯便照辦了!」
初曦看著禁衛軍領命而去,總覺得今日成國侯和宮湛兩人是有備而來,難道乾元帝剛剛病倒,兩人便迫不及待的清除宮玄的近臣,未免也太過心急了些。
除非、除非他們確定乾元帝不會再醒來!
初曦猛然抬頭看向成國侯,只見他沉目半垂,雍容冷肅的面上不漏分毫,看不出任何情緒。
眾臣在大殿中惶恐的等了一個時辰,禁衛軍統領來報,在劉贇和盧靖家中各搜出白銀十萬兩,掌管府帳的管家也已經招供,這筆銀子確實是修壩款撥下來之後三天入的府。
此言一落,殿中一片抽氣聲。
劉贇和盧靖更是如遭雷擊,怔在那裡,身形踉蹌的後退一步,滿面震驚。
「兩位尚書大人還有何話說?」成國侯冷聲問道。
劉贇兩人跪下去,鏗聲道,「下官冤枉!」
「人證物證俱在,還敢喊冤?」成國侯沉喝一聲,「罪臣劉贇、盧靖貪污修壩銀款,徇私枉法,置民生不顧,即日起革職查辦,禁足府內,待皇上上朝後再做定奪!」
初曦眉頭緊皺,她絕不相信宮玄的人會做這樣的事,何況兩人都是一品尚書,若是貪污,家中何止會有十萬兩銀子,而且在修壩款上動手腳,這樣的蠢的事,除非劉贇老年痴呆了!
殿中其他官員一時也處在震撼之中,無人敢言。<>
劉贇兩人被除去官服,滿面悲憤,「下官不服,要求面見太子殿下!」
成國侯冷哼一聲,精目在兩人身上沉沉一掃,「太子殿下正在養心殿,無暇召見兩位,兩位還是回府思過吧!」
說罷拂袖而去,「退朝!」
劉贇被禁衛軍押送回府,其他官員緘默不語,人人面色沉重,緩緩出了正乾殿。
初曦走在最後,總覺得哪裡不對。
從開元府發水災衝垮大壩,到乾元帝病倒,再到劉贇等人被革職,一切都太過突然,暗中似有一張大網,正在向著他們兜頭罩下。
福熙閣中今日氣氛也異常的低沉,江正一拍桌案,冷聲道,「本官絕不相信劉尚書和盧尚書是貪污舞弊之人!」
閣中其他人無人敢言,瑟瑟低頭做事,偶爾抬頭看向元祐,目光充滿質疑。
然而那些證據俱在,誰也不能妄下定論。
下午散了朝,初曦沒回別苑,直接去了後宮。
清馥宮外,小宮女躬身尊敬的道,「回張大人,太子殿下一個時辰前回宮了!」
「多謝!」初曦點頭,問道,「皇后娘娘身體如何?」
「回大人,皇后娘娘並無大礙,方才喝了藥已經睡下。」
知道元後無事,初曦不由的也鬆了口氣,元後對宮玄的重要,她最清楚不過。
「那我便不打擾了,改日再來問候娘娘。」
「大人慢走!」
初曦心中有事,不再多言,轉身往東宮而去。
東宮的小太監認識她,忙過來請安。
「太子殿下可在?」初曦一邊往書房走一邊問道。
「回大人,太子殿下帶著榮公公出宮了。」小太監跟在後面,恭敬的回道。
初曦霍然回頭,半晌,咬牙低聲道,「宮玄,你到底在做什麼?」
回到別苑後天色已經黑了,初曦心神不寧,草草吃了口飯,便放下碗出了正廳。
今夜月色有些暗淡,四月末的天氣晚風依舊清冷,院中修竹在風中參差弄影,芭蕉剪影落在少女雪白的面上一片幽謐的浮光閃爍,初曦在廊下來回踱了三個來回,站在台階上低聲喊道,「墨巳!」
很快,一道墨影出現在廊下,垂首恭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初曦面色鄭重,「我有一件事想勞煩墨隱衛長。」
「大人請講!」
「開元府太守司馬懷因修壩款貪污一事正被從開元壓往殷都途中,我要你半路將他截住,帶來見我!」
初曦想過了,如今事情的關鍵便在司馬懷身上,她要先見到司馬懷,查明事情的真相。
如果司馬懷進了刑部,恐怕便直接進了成國侯的的下懷。
劉贇和盧靖兩人若是真做了貪污徇私之事,她任憑他們被成國侯處置,若是兩人被冤枉的,她也一定還他們清白。
宮玄的這兩條臂膀絕不能斷的如此不清不楚。
墨巳冷峻的眉目微微一皺,淡聲道,「大人恕罪,屬下聽從主上之命在此保護大人的安全,不能擅自離開殷都。」
「墨巳!」初曦冷喝一聲,「事關緊急,宮玄那裡我會去解釋!」
「沒有什麼事比大人的安危更緊急!」墨巳態度堅決,沒有絲毫可以商量的餘地。
初曦瞪著他,咬牙道,「墨巳,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去不去?你要想好,煙輕現在還是我的人,她將來嫁給誰,是我說了算!」
墨巳挺拔的身影僵了僵,英俊的面孔卻沒有半分鬆動,「大人威脅屬下也沒用!」
「好!很好!」初曦冷冷的看著他,氣極反笑,轉頭往房內走,「你不去,我自己去!」
「哐當!」一聲門被摔上,初曦大步往內室走,她今天晚上便走,連夜趕路,應該能將司馬懷劫在鐘山城,這幾日宮玄應該會有安排,她只需要留封書信給他,讓他不必擔心。
門被打開,後面傳來腳步聲,初曦頭未回,冷聲道,「墨隱衛長不肯幫忙,還跟著我做什麼?」
身後沒有回應,初曦眉頭一皺,剛要回頭,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熟悉的幽香傳來,初曦猛然愣在那裡。
一股莫名的氣憤從胸口湧上來,初曦掙了掙被攬緊的手臂,恨聲道,「太子殿下竟捨得出現了?」
宮玄緊緊的圈攬著少女柔軟的身體,下巴擱在初曦的肩膀上,半闔著長眸,輕笑一聲,聲音慵懶卻帶著隱隱的疲憊,「初曦如此為本宮籌劃,本宮甚是歡喜!」
「歡喜你個頭!」初曦依舊怒氣未消。
「抱歉,讓你擔心了!」
聽著男人的聲音,初曦突然便軟了下來,轉過身,抬頭看著他認真的道,
「宮玄,陵王出手了,這一次絕對是他和成國侯有備而來。」
「元祐那個混蛋也被陵王收買了,當初真是我錯看了他!」
「還有左相,他絕對有問題!你不能再全然的信任他!」
「我們需要馬上派人去攔截司馬懷,掌握主動權、唔、」
喋喋不休的少女突然被吻住,瞪大眼睛看著男人深邃眸中都是自己的倒影。
男人一手攬住少女的腰身,一手按在她腦後,吻的專注而深情,良久,才微微放開她,聲音暗啞的道,「初曦,我想要你!」
初曦一抹唇,雙手抓著他胸前的錦衣,眉心蹙起,「宮玄,我方才的話你有沒有聽到?」
「聽到了。」宮玄緩緩點頭,眸子如海深邃,波濤暗涌,直直的看著初曦,將她攔腰抱起,向著床榻走去,「可是我現在只想要你!」
床帳被放下,初曦被壓在一片錦被軟裘之間,流光暗影中,看著男人如畫的眉眼,初曦面孔微紅,微微動了動身體,斜睨他一眼,「你不會來真的吧?」
宮玄含著少女水光瀲灩的唇瓣,含糊道,「真的,今夜便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初曦聞言身體一陣酥軟,咬了咬男人的唇瓣,有些奇怪這個保守迂腐的男人怎麼突然想通了,突然一皺眉,初曦將男人推離,眯著眼道,「難道情況確實危急,左相臨陣反水,太子殿下為了拉攏左相,只能娶魚芷為妃,怕我知道後會離開,所以今晚便想生米煮成熟飯?」
宮玄直直的看著她,半晌,扶額頗為無語的道,「我家初曦、果然總能想別人不能想之事。」說罷低頭輕咬了下少女的細白的耳垂,閉上眼睛,「好吧,本宮再忍一下,還好,不會太久了!」
「皇上怎麼樣?」
宮玄躺在少女肩窩上,緩緩道,「情況不太好,但也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那樣糟,需要時間調理。」
初曦手臂攬上男人的精瘦的腰身,輕嘆一聲,幾日的不安心漸漸恢復平靜。
似乎只要有他在,所有的事情都不值得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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