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曦兩人上山時只顧找那山匪的行蹤沒有注意,下山時才發覺他們竟已深入大山腹地,遠離山道甚遠,而且太陽已落,天色昏沉,無法辨別方向。
也就是說,他們真的迷路了!
沿著河流往回走,上了一座山頭,見亂石中間出現一條小路,大概是捕獵的獵人和砍柴的樵夫踩踏出來的,路窄而陡,碎石滿地,極難行走。
但既然有路,應該便是通往山下官道的。
兩人一路腳點青石,沿著小路往山下飛掠而去。
然而路卻越走越是陡峭,後面幾乎都是在懸崖峭壁上,又行數百步,前面出現一處斷崖,中間有繩索橋通向對面的山峰,初曦仰頭看了看頭頂看不到頂的峭壁,低頭又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懸崖,挑眉回身道,「師兄,我們會不會走錯路了?」
夏恆之莞爾輕笑,「既然有路就必然有人走過,師妹怕什麼?當初你我二人闖古墓,也不曾有半分遲疑!」
如今境況竟是與那時相似,都是處於山中峭壁之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初曦聳肩輕笑,「說的也是!」
說罷,先一步邁上索橋。
索橋在懸崖之上,人踩踏在上面,咯吱咯吱搖晃作響,冬末初春的深山沉寂無聲,寒風冷冽,此時天色昏暗,山中越發安靜,山霧漸濃,往下掠一眼,只覺崖下霧氣繚繞,深不見底。
兩人剛行至索橋中間,突然對面一女人抱著孩童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見到初曦二人頓時驚聲大呼道,「大人快跑,快跑啊!」
初曦一怔,見對面山壁下,大妞的母親正對著他們惶急的招手。
只一愣間,頂上突然有異動,初曦和夏恆之猛然抬頭,就見兩邊的山頂上被推下無數的巨石,如漫天星隕,呼嘯著向他們兩人砸來
剎那間似山動地陷,聲音如狂風怒卷,天地變色。
夏恆之面色劇變,抱起初曦身影如電,急速向著對面山壁掠去。
山石呼嘯成風,凌厲的刮破衣衫,只聽頭頂上有人喊道,「砸死他們,砸死這些貪官!」
「砸死她,讓她貪污我們的賑糧!」
「她是騙子,殺了她!」
……。
山頂人影憧憧,一道道聲音尖戾兇狠,是那些難民,是城外初曦救的那些難民,足足有五百人,埋伏在此,前仆後繼的推著山石砸下,一個個面容狠厲猙獰,似下面是與他們有血海深仇的仇敵。
「不要啊!大人是好人!不要再扔了!」對面的女人一邊抱著大妞躲避山石,一邊嘶聲哭喊。
「求求你們,住手啊!」
「姐姐,姐姐!」孩童稚嫩的聲音亦跟著大哭。
亂石飛落,在空山中轟鳴作響,砸在索橋上,索橋一陣陣劇顫,上下搖動,似馬上便會斷裂。
「師兄,放開我!」初曦急聲喊道。
夏恆之面容冷澈,抱著初曦的手卻越發的緊。
天地混沌,亂石紛漸,寒風嘶吼,漸漸將上面難民的怒吼聲吹散,山石掉落的卻越發密集。
兩人躲著巨石,無法全力施展輕功,腳下索橋顫動不停,走的越發艱難,百步的距離突然間似天澗一般不可跨越。
夏恆之面上血色褪盡,紅袍的顏色越發濃郁,淡淡血腥氣瀰漫,卻瞬間被崖風吹散,他一手抱著初曦,一手揮舞那些落在身上的山石,紅袍翻飛,如霞雲在黃昏中鋪展,上面的並蒂蓮朵朵盛開,映著紅雲,似彼岸花般妖艷。真氣如網,由他全部的鮮血和氣息密織而城,護住初曦周身,眉心緊皺,不再顧忌砸在身上的碎石,腳下輕點索橋,身形沒有半刻停頓,急速的穿石而過。
突然頭頂一塊巨石轟然砸來,夏恆之剛要抬臂揮袖,胸口一片濡濕,一陣劇痛襲來,真氣頓失,再無力阻擋。
初曦掃落砸向兩人的碎石,轉頭間,巨石已落,雙目猛然大睜,準備翻身擋在夏恆之身後,然而她腰身被他死死的按住,竟動不了分毫!
就在山石落下瞬間,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飛掠而止,振臂一揮,半人高的山石頓時直直飛了出去,砰然撞在山壁上,裂成碎石,簌簌而落。
墨巳伸手去攬初曦,卻被她一把推開,飛沙走石中,初曦和夏恆之一左一右揮臂震開落石,邊往前沖,邊急速的說道,「去救對面的母女,將她們護送下山!」
墨巳面容清寒,冷聲道,「自身難保,還管什麼他人死活,屬下的任務只有護你安危!」
對面峭壁下,女人抱著懷中的孩子躲在角落中,瑟瑟發抖,卻仍然不停的對著山上的人哀求哭喊。
初曦雙目通紅,嘶聲大喊,「去救她們,否則,我現在便跳下去,你帶著我的屍首去見宮玄!」
墨巳氣息寒似三九深冰,只停頓了一瞬,霍然轉身而去,如煙霧般的身形穿過墜石,幾個縱身落在對岸,抓起山壁下的母女,躲著不斷掉落的山石,縱身而去,只聽頭頂上傳來一陣急呼,「有人跑了,快點砸啊!」
「不要讓他跑了!」
「那個女人通風報信,殺了她!」
五百人在山頂上排成長長的一列,沿著山路,將巨石轟然推下,似山崩地裂一般,亂石轟隆隆直下,響聲震徹山谷,冬眠的動物被驚醒,在懸崖峭壁上驚慌的四處逃竄。
昏沉的暮色下,墨巳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飛濺的亂石中。
初曦對墨巳的武功十分自信,不再分心,揮臂震飛周圍的落石,索橋已到了盡頭,而連接橋板的繩索也終究到了強弩之末,在一塊巨石砸下後,「嘩啦」一聲鐵索斷裂,千鈞一髮之極,夏恆之一把將初曦推上去。
初曦腳一沾地猛然轉身,卻見一塊巨石正砸在夏恆之背上,而他竟然沒能躲開,昏暗中,只看的到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漏出一抹淡笑,如冰山雪蓮盛開,然後紅影一閃,直直往崖底墜落。
「夏恆之!」
初曦嘶喊一聲,撲身而下!
似是剎那間時光倒回,歲月流轉,又回到了天洹城的望夕崖上,初曦追隨者著那人的身影縱身撲下。
只是這次沒有崖洞,夏恆之也再沒有力氣接住她!
這一次便換做她來保護他如何?
躲避著從天而降的山石,初曦急速俯衝而下,伸手在腰間一拂解開腰帶,猛然向著那道紅影甩去,腰帶如練,卷著紅影下墜的氣勢一緩,初曦伸臂欲將他抱入懷中。
然而兩人剛一近身,夏恆之反手將初曦攬入懷中,雙臂緊緊的護著她不被山石刮傷,初曦此時方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竟那樣濃郁。
崖風如刀,刺肌入骨,兩人的墨發被吹散,在狂風中亂舞,衣袂烈烈作響,如一團紅雲青霧,在驟雨中,縹緲游離,急落山澗。
兩人急速的下落,似要墜到九幽黃泉一般,耳邊只有風聲呼嘯,渾身被風刀割的劇痛,痛到了極致,感覺反而隨著力氣漸漸消失,甚至都未察覺山頂上已經沒有巨石砸下來。
山頂上的難民見初曦二人墜崖,似終於報了大仇,一邊興奮一邊罵罵咧咧的成群結隊下山去了。
「撲通!」一聲巨響,水花濺起七尺高,兩人直直墜入崖底的湖泊中。
窒息和疼痛沒頂而至,意識昏沉中,只覺水從四面八方奔湧來,激烈的撞擊在身體的每一處,似將人撕裂一般。
初曦閉著眼睛往極深極暗的湖底緩緩的下沉,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攬著她的腰身,帶著她往上,初曦霍然睜開雙眸,在深潭中清澈炯亮,燦如粲星,意識漸漸回籠,雙手上劃,和男人一起往湖面上游去。
「嘩啦!」一聲脆響,兩人破水而出,浮在水上劇烈的喘息著,仰頭看著天澗只見那一抹夜空上星辰遼闊,情緒奔涌如潮,初曦幾乎想放聲大笑。
夏恆之伸手將少女緊緊擁入懷中,仿似抱著絕世珍寶一般,胸口劇烈的跳動,又漲又疼,似要馬上就會跳出來,意識似還停在少女撲身而下的剎那,那種沒頂的惶恐,讓他無法成言。
初曦仍舊停留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中,深深的吸了幾口潮濕而清冷的空氣,從未覺得生命如此真實而深刻,待呼吸平復才覺得湖水冰冷刺骨,突然心頭一跳,忙推開夏恆之的手臂,伸手去解他的衣衫,嘀嘀咕咕的低斥道,「你竟敢騙我!讓我看看,到底傷在了哪?嚴不嚴重?你個傻缺,會死人的知不知道?逞什麼英雄!」
少女墨發如水緞披散在身後,膚如凝雪,黑眸清亮炯澈,湖面上的星光似碎在了她眸子裡,波光粼粼,幽幽暗暗,鼻尖一滴晶瑩的水珠滑下,落在她張張合合水潤的嫣唇上,剎那間便失了蹤跡。
夏恆之長眸迷離,像染了一層煙霧,抬手捉住少女在胸前摸索的手,沒有任何遲疑,俯身含住那兩片沁涼柔軟的唇瓣。
胸口的不安和不明所以的脹痛在這一刻似乎終於找到了出口,沒有溫柔繾綣,沒有試探挑撥,長驅直入,狠狠的吻住少女,洶湧而熱烈,似要將她吞噬入腹,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感受他無法訴說的心事。
時間似在這一刻靜止,空氣凝滯,山巒疊峰也漸漸遠去,唯有夜幕之上璀璨的星辰,發出柔和曖昧的光芒,落在碧潭湖面,落在緊擁的兩人身上。
誰的心底發出一聲輕嘆,如佛音縹緲,願這一刻永恆!
初曦倏然睜大雙眼,似被嗆了水以後模糊的意識終於清醒,開始奮力的掙扎,推拒男人高大的身體。
然而女子反抗的低吟在男人耳中卻成了天地之間最美的天籟,含化入口,如三月春桃,清美甘甜,唇舌間越發用力,卷著少女的甜美和越發濃郁的血腥,吞如腹中,如罌粟一般上癮,填補他漸漸流逝的意識,模糊中卻生出絕望的藤蔓,沿著他四肢百骸蔓延,只想此刻將懷中少女擁的更緊一些,更久一些。
仿佛只要一放手,她就會遠去,再也不屬於他!
初曦心中生了惱怒,手上用了三分內力,猛然將他一推,這一次沒有受到鉗制,男人欣長的身軀緩緩向後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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