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寧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用鑲白玉髮帶束著,身穿牙白色暗花斜襟長衫,腰上是同色白玉腰帶,掛著一隻靛藍色荷包,還有一塊雕刻松石的白玉佩。文師閣 www.wenshige.com臉上清清淨淨不施脂粉,飛眉入鬢,眼神清明,身體健壯。
老夫人多年來吃飯以素為主,今日為了吳夫人和王玉寧特意加了幾個肉菜和海鮮,還上了一壺果子酒,以女眷的酒量尚且喝不醉,更何況是王玉寧,況且他前不久才因為貪酒在自己老爹那裡吃了虧,此刻即便是果子酒也不敢多喝,但該敬酒的時候卻又落落大方,倒讓一屋子人刮目相看了。
平安的用過午飯,老夫人自然要午睡,便讓兩個兒媳婦代為招待吳夫人,眾人自然從命。
王玉寧在幾位夫人熱切的眼神中也退下了,他雖然不清楚內幕,可是也知道今日自己能留在老夫人處陪著女客吃飯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但是他相信老夫人和母親、二娘斷然不會害自己,於是沒有問什麼就告辭離開。這幾日天氣沉悶,陰了兩天還沒下雨,他從老夫人處出來告辭了眾位夫人走在回院子的路上竟然感覺已被汗浸濕了脊背。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或者說他拒絕去想那原因。
要不有時候人家說傻人有傻福,也許正是他這種不問不探也不求的態度才能讓他如此淡定,最終成就了美好的姻緣。
從老夫人處離開,柳玉不好再跟著去大夫人的院子,於是儘量挑了個不緊要的時候簡短的還了茗夫人帕子,在茗夫人跳眉的時候急忙告退。茗夫人捏著帕子眉頭跳個不停,她豈會不知自家女兒此舉有何用意,看著面無表情的柳玉匆忙離去時那輕盈的步子,眼中閃過一絲愉悅,她倒是沒看出來柳玉這丫頭竟也是個蔫兒壞的類型。因為能被女兒派過來執行這種任務的也不會多麼的老成。
不過,這丫頭是女兒看中了要帶走的陪嫁丫頭,雖說剛剛提了二等,看起來行事作風倒是有些模樣了,只是這名字和女兒有些衝突,需要改個名字才好。
茗夫人已經將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可憐的柳玉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名字已經確定會被更改了。
也許人的命運跟名字真的有些關係吧,如果她的名字一直叫柳玉,也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一切;如果王玉荷的名字不那麼嬌嫩,也許在韓家那樣的地方能夠如魚得水;如果惠姐兒的名字變為慧姐兒,也許將來不見得能夠順遂一生。
但這一切都只是也許,誰知道究竟是哪只蝴蝶扇動了翅膀,興許那麼巧的就改變了這幾個女子的命運。
又過了幾天,王鼎老爺請了李家夫人也就是李三小姐的母親去隆盛鏢局提親,因為有做官的親戚倒也在白燕城十分的有臉面,吳家倒也乾脆,兩家本來就一來二去的相看了許久早已默許的,所以李家夫人原本以為需要多跑幾次才能成功的事情居然一次就順利的完成了。
作為白燕城的老戶,自然是清楚王玉寧的名聲的,雖說最近消停多了,可架不住十幾年的紈絝名聲在那兒擺著,而吳家雖已經離開十幾年了,可是隆盛鏢局卻一直在,別的什麼名聲還沒傳出來過,但是吳少舞本人還是有人見過的,如花似玉的美貌少女,又是吳家的掌上明珠……這婚事,難怪李家夫人當時頭一個想法就是拒絕了。
不過好歹事成了,而且趁著雙方家長都在,沒過幾日連日子都訂好了。
吳少舞據說在家中繡嫁妝,左右不過還有半個月,誰也不指望她能把嫁衣給繡好了,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
不知道吳夫人出於什麼考量,居然沒有告訴自己女兒實情,也就是那王玉寧並沒有被她給廢了。所以飄兒也一併被瞞著,主僕兩個在閨房內整日哀戚戚的扳著手指頭數著去王家莊贖罪的日子,卻不知她那無良的母親拽著自己老頭子在門外偷看,然後偷笑。
到了大喜的那日,王玉寧終於有了要娶吳少舞的真實感。也就在他們兩家定下了婚期的那天,還是茗夫人忙中想到了這個當事人還不知情,於是親自來了奇石院告訴王玉寧讓他這幾日好生準備著迎娶吳少舞。
呆愣愣的王玉寧直到茗夫人走了還沒有從震驚中甦醒過來。
他招來一旁的女兒,一遍一遍的問著茗夫人剛才究竟說了什麼,惠姐兒一遍又一遍的說:「二祖母說了,您過些日子就要迎娶吳家七小姐為妻了,讓您這幾日修身養性,好好等著,一應事務都有人操辦,父親您就等著聽從安排,將來好好的……對待吳家七小姐就是了。」
說的惠姐兒口乾舌燥,最後忍不住背著父親翻了個白眼,很無奈的掩耳而去。
此後幾日他仍是走火入魔般,惠姐兒不勝煩擾,就跑到芙蓉園去躲清靜,可是眼看要成親了,奇石院不能沒個章法,剛剛提上來的大丫環也手生而且威望不足,看著每日採買、置換屋中擺設、家具、器皿的婆子丫環小廝穿梭不停,趕來給新郎做禮服的綢緞莊的師傅們也上趕著登門,做鞋的、做被褥帳子的沒一刻能消停。惠姐兒躲出來倒是名正言順,她一個小姑娘家哪裡能見這許多不相干的外人。所以大奶奶和二奶奶就不得不撥冗過來幫忙了。
雖說都是王家莊的爺,可是各人的喜好風格還是不同的,因為大爺王玉峰是長子,家中大半產業已經參與管理經營了,每日忙得很,但是手頭很寬裕,大奶奶除了不能時常見到丈夫、對丈夫在外花天酒地不能置喙之外,日子還是過得很輕鬆了,加上有兒女需要教導,中饋也不用主持,倒也瀟灑。
二奶奶雖是小戶人家出來的,父親也曾中過秀才,能讀書寫字,而二爺王玉巒是個愛讀書的,可惜天分有限,所以大部分精力還是放在附庸風雅上,手頭上也管著幾個鋪子,但凡有了些寬裕,就會淘換些古董字畫兒之類的陶冶情操,所以二奶奶相對來說算是能跟丈夫琴瑟和鳴,一身裝扮以素雅為主。
可這三爺卻不同,雖說管理的鋪子是最少的,可是卻都盈利不錯,素來又是個臉皮厚的,但凡自己妹妹那裡有自己需要的,都放下臉來去討了來,所以反而是三哥兄弟中家底兒最厚實的。
大奶奶二奶奶平素也不上奇石院來,畢竟沒個女主人嫂子怎麼好登門。
如今兩人相攜而來,恰逢王玉荷給王玉寧置辦的物件兒都已經送了過來,整個院子看起來素雅清新,而且很有生機。兩人不禁對視一眼,難掩驚訝。再看屋中擺設,更是高出自己院子一等,心中逐漸生出些羨慕來,不為別的,只是羨慕這即將進門的三弟妹。
在這些條件下,三爺的平素名聲、前頭還有兩個亡妻、一雙嫡子女這些就都不算什麼了。
不論如何,二人還是盡心的幫助三弟料理這些俗務不敢懈怠,因為她們知道茗夫人的眼睛裡揉不得沙子。
大奶奶尤其盡心,因為三爺的婚事完了之後就該張羅四小姐的婚事了,而茗夫人曾經言明,待四小姐出嫁後,她會逐漸將中饋交給大奶奶,自己隨著婆婆和姐姐一同禮佛。
二奶奶素來不擅理家,當初也知道二爺不會繼承家業,倒也沒有爭取的念頭,只想著憑著王家莊的富貴,自己這一房再怎麼不爭也能得不少的家產,於是倒也安心的生活著,所以妯娌兩個關係一直不錯。
王玉寧在婚禮前三天終於清醒過來,他不知怎麼想的,徑直去找了父親王鼎,父子兩個在外書房密聊了一個時辰,王鼎才笑眯眯的把寧兒子退出來,還朗聲道:「你就安心的做你的新郎吧,今後該如何你心裡也有數了,不可再讓人失望了。」
王玉寧耷拉著腦袋,在莊子裡亂晃,終究還是一頭闖進了芙蓉園。
惠姐兒今日有課,倒是沒在,因是上午,柳玉把王玉寧引進芙蓉堂。
靜悄悄的上了茶,柳玉打算退下,誰知王玉荷招招手讓柳玉給自己捏捏肩,柳玉光明正大的留下來。
王玉寧這些日子也已經不怎麼留心丫環們了,所以也無所謂。他也不說話,只是悶頭喝了半晌茶,看王玉荷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壓根沒有打算問自己緣由,不由有些泄氣,自己在這個妹妹面前從來就沒有個哥哥樣子,還裝什麼!
於是清清喉嚨,開口道:「妹子,三哥跟你說點事兒。」
王玉荷眉眼不抬的吹著杯中的茶葉,頓了頓才道:「早等著您開尊口呢。」
王玉寧很沒有形象的靠在椅子背上,把茶杯撂在桌上,揉了揉眉頭道:「你也知道,父親他們給我訂了門親事。」
王玉荷涼涼的說道:「恭喜三哥三日後喜得佳人!」
王玉寧擰眉:「可是,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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