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敘談,妻子的柔情蜜意和鼓勵讓李世民重整旗鼓,秦王妃雖然孝敬長輩,妯娌間也關係不錯,但卻知道丈夫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伏魔府 www.fumofu.com
多年前,隋煬帝登基後,遠貶李淵,後者不得已留下李世民夫妻坐鎮太原,秦王妃主持唐國公府,上下內外皆稱道。
「夫君在思慮何事?」秦王妃輕聲道「可是不放心河北諸將?」
「前日接到淮安王叔密信,三胡設宴款待韓良、于志寧、尉遲恭、程知節、李世績、張士貴、程名振諸人。」李世民幽幽道「其中程名振、李世績至今無信來。」
「此乃陽謀。」秦王妃仔細想了想,勸道「李世績雖隨夫君攻滅宋金剛、竇建德、劉黑闥,但畢竟身為密公舊部,又與魏玄成交好。」
其實李世績雖然在幾次大戰中均在李世民麾下,但始終沒有入秦王府,而且他投唐是得太子洗馬魏徵的引薦,處境自然有些尷尬。
看了看李世民的臉色,秦王妃又勸道「程名振之事,殿下盡知,如何能怪責呢?」
李世民沉默片刻後笑道「適才非思索河北諸人,實則回想蘭陵王。」
秦王妃臉色微變,笑道「說起來,蘭陵王還是舅父的族兄。」
「當年便是從高公處聽聞蘭陵王故事,才有了秦王破陣樂。」李世民目光閃爍不定,「如此人物,如此人物……」
蘭陵王即北齊名將高長恭,其祖就是大名鼎鼎的高歡,其父是倒霉的死在篡位之前的高澄。
高長恭可能是北齊一朝最為出色的名將,而他最著名的無過於他那副面具。
邙山之戰中,周軍圍洛陽,高長恭率五百騎來援,抵達城下無人相識,高長恭摘下面具,人人皆道秀美無雙,必蘭陵王親至。
也就是那一戰,高長恭威名大震,士卒傳唱《蘭陵王入陣曲》。
李世民和高長恭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同樣是身為宗室,同樣是年少領兵,均縱橫沙場,從無敗績,得將領歸心,士卒擁戴。
一位有《蘭陵王入陣曲》,另一位有《秦王破陣樂》。
甚至兩人都官居尚書令。
高長恭功高震主,遭受忌妒,收取賄賂以自污,患病都不肯延醫,但即使如此,最終還是被賜毒酒而亡。
李世民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或者說,如果結局都是一死,跪著讓人砍下頭顱,他寧可站著刀刃交加。
秦王妃低聲道「明日臣妾拜見公公,大郎還小……」
如果秦王一大家子被趕出宮,那幾乎斷絕了登上皇位的可能……至少不可能正常接替帝位。
李世民沒有吭聲,他心裡還有著連自己都不太信的期盼……畢竟,在他之前,是有一個成功案例的。
楊廣同樣是平陳立功,隱忍數年後取代太子楊勇。
「罷了,河北任由三胡折騰吧。」李世民哼了聲,「明日立召秦瓊、尉遲恭、程知節等人回京,程名振……程名振,由他去吧。」
李世民征伐河北,除了剿滅劉黑闥之外,下了很大力氣籠絡河北豪傑,其中為首的就是曾為竇建德麾下大將的程名振。
但李世民也無法指責程程名振可能的疏遠,因為其父母均死於劉黑闥之手,劉黑闥北竄草原,李世民未許程名振追擊報仇。
「殿下,尚有一事。」
李世民大笑道「此時不喚夫君而是殿下,何事稟來。」
「兄長……兄長實是量窄。」秦王妃嘆道「舅父親詢李善父祖名諱,其閉口不言,顯然有難言之隱,而兄長卻以此相逼。」
李世民沉默了會兒,「觀音婢太過苛求了。」
李善放出那些流言蜚語,無非是想扯張虎皮作大旗,以李世民來逼退可能的威脅……這是長孫無忌、李世民的想法。
而長孫無忌將流言蜚語安在李善頭上,以此引出李世民的怒意,說起來和李善的手段如出一轍。
至少在秦王妃看來是一樣的,都是想把李世民當槍使。
「李善身世坎坷,身處險境,使些手段無可厚非。」秦王妃低聲道「但兄長只為私仇,幾欲陷殿下於不義。」
「那少年郎頗有手段,與隴西李氏來往頗密,與姑姑之子王仁表交好,又得玄齡、克明兩公舉薦。」
「若是害於兄長之手,他日還有英傑肯受殿下招攬嗎?」
用睚眥必報這個詞彙來形容長孫無忌,是不過分的,這也是歷史上長孫無忌在貞觀一朝始終位高但無法參與朝政的原因。
「身世坎坷,身處險境?」李世民笑吟吟問「觀音婢到底知曉什麼?」
「此事正要稟報殿下。」秦王妃也不過二十出頭,嬌笑道「此事是昨日聽三堂姐提起的。」
「客師?」
「嗯,應該其夫君李客師私下所稟。」秦王妃低聲道「李善乃李德武之子。」
「李德武?」李世民眼神茫然,「是隴西李還是趙郡李?」
「去年十一月,裴世矩之女……」
「噢噢,破鏡重圓。」李世民恍然大悟,「難怪了,難怪了!」
「李德武拋妻棄子,李善奉養母親暫居東山寺。」
「所以那日閉口不言。」李世民點頭道「但這兩日放出如此流言?」
「那是李客師四子李楷之舉,李客師只怕也推波助瀾,畢竟玄齡、克明均在殿下面前舉薦。」秦王妃嘆道「若入秦王府,殿下……」
「裴氏一門雙相,裴寂得父皇信重,裴世矩兼太子詹事……」李世民眉頭大皺。
「所以李善堅拒此事,才將身世全盤托出。」秦王妃嘆道「李客師知曉內情,三堂姐昨日才匆匆入宮。」
李世民起身來回踱了幾步,心裡盤算,河東裴氏乃是望族,但至今未有一人投入秦王府。
要知道其他五姓七家以及次一等的京兆韋杜,均有族人來投……但裴氏沒有。
裴寂在朝政中隱隱靠向東宮,裴世矩更是在東宮任職,還有裴龍虔任太子左衛率。
「如此英傑,乃未入囊中的錐,殿下有澄清四海之志……」
「觀音婢倒是看重此人,難不成想招婿?」
「夫君此語太過輕佻。」秦王妃橫了一眼,「只是憐此少年郎身負才學而坎坷而已,再說夫君不是看中蕭家大郎了嗎?」
李世民裝模作樣的道歉,心裡卻在想,李善此人,看似無足輕重,倒是有些分量的棋子。
「也罷,孤就借虎威與他一用。」
李善的謀劃基本上已經支離破碎,但卻意外的抓住了幸運女神的裙角。
秦王夫婦也不過只是看中了李善的身份,這是個或許能影響裴家,至少能判斷裴家政治立場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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