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說書的先生並沒走,一大早,又開始講起了桂林之戰,前一天聽過的客人就不買賬了——
「換一個,換一個!」
說書人並不生氣,他合上扇子,從台上緩緩走下來,對著客棧的客人笑著道,
「各位客官,你們想聽什麼,都可以告訴我,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客人們便興奮了,說什麼的都有——
「就講講岳飛抗金的故事吧!大家最愛聽!」有人建議道。
「講講白蛇傳吧!那法海後來怎麼對白蛇的?聽說許仙的兒子還做了狀元呢!」
「我想聽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故事,好像就前幾年發生的事,據說沒有這個故事,大清也沒這麼快入關!」
「不好吧,給清軍聽到了,肯定會來抓人的!」
眼見客棧熱鬧非凡,尚若心悄悄地選了一個角落坐下,一邊注視著大廳里每個人的表情,他看見說書人面帶笑容地坐著,這時,靜石一路小跑著,恭恭敬敬地去為他又添了一壺茶,那意思等於在說,這是給咱客棧帶來生意的爺,必須好生伺候。尚若心覺得非常好笑,當他的目光再次放在說書人身上,卻發現他朝一張桌子走過去,而那裡坐著的,正是昨天聽著書,卻面無表情,一直在喝茶,吃花生米的那個人!今天,他又坐在了那裡!
只見說書先生笑盈盈地問,「這位爺,您想聽什麼?」
那人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不過,他給了這樣的回答,「能講講三國演義裡面,蔣干中計的故事嗎?」
說書人眼睛突的一亮,大扇一揮,故意笑著問,
「為何客官一定要聽這個故事呢?如果我講好了,是不是有賞呢?」
那人臉上毫無波瀾,不過嘴上倒是答應得很爽快,「行!先放五兩銀子在此,若講得不好,你不能拿!」 說罷,便從腰間取下一個小錢袋,放在桌子上,頓時,周圍的客人都哈哈大笑,覺得這位客商真大方,說書的,如果連這樣的故事都講不好,還稱什麼說書先生呢?這不是白送錢嗎?
那說書人倒也不客氣,立刻起身對著所有人拱拱手道,「諸位,實在是走江湖,人窮志短,既然這位爺給了賞錢,我就先講這個故事了!」
說罷,他大步上台,整理好表情,扇子一開,便娓娓道來——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國亂世,英雄輩出,今兒個,咱們就來侃侃那《三國演義》裡的一齣好戲——「蔣干中計」。那曹操率領大軍南下,意圖消滅孫權和劉備,想一統中國。就在兩軍對峙之際,曹操的謀士蔣干,因為與周瑜有舊交,便主動請纓去東吳勸降周瑜。但周瑜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怎會猜不到老同學此行的來意呢?得知蔣干來訪,他不但沒迴避,反而計上心來,決定利用這個機會實施反間計……」
大堂里所有的人都被吸引了,即使以前聽過這個故事的人,也被說書先生惟妙惟肖的敘述給打動了,一直講到最後,「曹操醒悟過來,卻為時晚矣!……正所謂: 曹操多疑反害己, 蔣干自大笑料頻。 周瑜智計誰能敵, 反間一出計中計!」 大堂靜靜地沉默了兩秒,接著,便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客人們都贊道,
「精彩!這個故事太精彩了!」
「簡直就是大快人心!想不到,在諸葛亮面前屢次失敗的周瑜,也能演這樣一齣好戲!」
「兵不厭詐嘛,誰讓曹操太多疑了呢!」
趁大家興致正濃,說書先生得意地走下來,當著大家的面,拿走了那袋錢,又引得觀眾席一陣笑聲和掌聲!
說書人便道,「我得感謝這位爺的慷慨,下面,有人再想聽什麼故事,不必給我銀子了!就當這位客官請大家聽了,好不好?」
大堂里的客人全都開心的回應道,「好!」
尚若心感覺,這氣氛真的是到了頂點,正在想,還會有什麼故事能比這個更精彩呢,卻意外地發現,那一直喝茶吃花生米,掏五兩銀子的客人竟然默默地離席了!他不是從大堂走的,是繞過人群,悄悄離開的。這就讓尚若心有些納悶,這個人為什麼看著這麼古怪呢?他始終都面無表情,感覺跟這裡的氛圍一點兒都不搭,而且,為什麼聽完了蔣干中計的故事,他就要急著離開呢?又為什麼一定要付錢給說書先生,講這個故事呢?
尚若心覺得,先不要想太多,也許,這世上的怪人就是多吧,也許,人家就是臨時來聽故事的,後面還有別的事要趕著做……環視了一下四周,尚若心發現,並沒有人注意此人的離去,說書人又在講另一個故事了,黃姑娘在給客人們添茶,靜石站在台子的另一側,望著說書先生,嘴都笑得合不攏,很顯然,他正在專注地聽!而宗掌柜和風盟主還在廂房裡,根本沒出來!今天,風清揚改變了主意,他覺得,袁起凡去少林寺,應該很快能恢復記憶,所以,他想過一段時間,帶著袁起凡一起去!
接下來的幾天,這位說書先生,僅憑一張巧舌,便成為了萬朋來客棧最大的亮點,每當他一上台,大堂里總是擠滿了聽眾。他的故事裡,有忠臣烈士,有江湖俠客,有宮廷秘辛,也有市井趣聞。但在聽眾席里,尚若心再也沒見到那個面無表情,一直喝茶吃花生米,聽書給銀子的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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