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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們上什麼請戰摺子的?這是誰的主意?放著好好的御前侍衛不做,偏偏要去戰場,你們吃錯藥了吧!」明月站在廳中,看著坐在桌邊兒沒事人似的明尚明武,滿心裡都是抑制不住的憤怒。
她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把赫舍里氏在京城的暗勢力拔了個乾淨。如今慶功酒還沒來得及喝呢,就被嫂嫂帶來的消息氣得渾身顫抖,偏坐在桌邊的兩個少年滿面笑容,一點兒都沒有闖了禍的自覺。
「保家衛國,人人有責。身為八旗子弟,能到戰場上去真刀真槍的建功立業,是咱們的光榮,連阿瑪那麼大年紀都上摺子——」明武梗著脖子,一臉的大義凜然。
明尚在桌下狠狠跺了他一腳,打斷他的話,「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沒那個文采就別在這裡拽文,省得丟人現眼。」
明月哪裡肯由著他們糊弄,「你方才說什麼?阿瑪也上摺子請戰了?這麼大年紀了還不消停,你們真是氣死我了!」
戰場是那麼好玩兒的?還建功立業,不馬革裹屍就不錯了。多少八旗子弟活蹦亂跳地上了戰場,最後只有同伴捎回來的一根小辮兒,連個囫圇屍首都剩不下。他們怎麼就不明白她的苦心,就不考慮考慮家人的感受呢。
一旁的婉嘉也是臉色蒼白,原本還指望拉著明月一起攔住這兩個愣頭青呢,如今看來,她們是無能為力了,連阿瑪都上了請戰摺子,這年輕力壯的兄弟倆能坐得住才怪了。
「是誰氣著我們家寶貝月兒了?跟額娘說說,額娘替你教訓他!」
「額娘?!」
廳中幾個年輕人頓時驚喜交加地沖了出去,明月一頭扎進富察氏的懷裡,「額娘,你怎麼才來啊,我可想你了——」
明年便是選秀年了,富察氏一早就定下了帶著小七回京過年的打算,自家女兒自家知,她的月兒,八成兒是要進宮的人,這隻怕是她在外頭跟家人過的最後一個年了,三官保是職責所在,不能擅離,她可沒這麼多忌諱,她一定要回來陪女兒和兒子們好好過這一個年。京里這幾個孩子早就數著手指頭盼著她來了,只是路上雪大難行,竟是今天才到地方兒。
明月被富察氏打趣幾句,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一旁的小七也長高了不少,都到明月的肩膀了,明月一向最疼這個小弟弟,如今見了他,心裡更是歡喜。
一家人安頓下來,富察氏聽了明月和婉嘉的訴苦,只是長嘆一聲,「讓他們去吧。男人想的跟女人不同,他們看重的不只是兒女情長,家人團圓。在男人的心裡,還有一份建功立業,出人頭地的心。這兩個小子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你們想把他們拴在家裡混吃等死啊,那才是要了他們的命了吶。」
她又拉住了婉嘉的手,「你心裡也別怨額娘,不是額娘不想幫你,額娘可是更盼著早日抱孫子呢。可你想想,連你阿瑪那麼大年紀的人都忍不住上摺子請戰了,你想把他攔下,可能嗎?男人是天上的鷹,是原上的馬,可不是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栓在屋兒里的小哈巴兒。」
一句話說得眾人忍俊不禁,明尚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兒:「額娘,瞧你說的,你還不如跟以前似的,說我和明武是沒籠頭的馬呢,如今倒好,連哈巴兒都出來了,看來方才在老宅那邊兒也沒人敢找您的不痛快,事事都挺順心啊。」
「咳,還說呢,方才在老宅請安,額娘這心裡可是感觸頗多呀。」富察氏長嘆一聲,大房是越來越不成器了,觀音保被連降三級,如今竟連自家兩個小子都不如了,明毅更不用說,年底旗中大校,原本是有機會升個驍騎校的,卻在馬上比武的時候被人挑了下來,如今別說升職了,這個年都只能在床上過了。
「男人要是都像大老爺和大房大爺似的,那女人才真是沒了盼頭,沒了指望呢,你們是不知道方才大太太見了我,只是哭喪著臉,倒像我欠了她的錢似的。」
「額娘不是欠了她的錢,誰讓額娘的兒子都那麼爭氣,生生地把她的男人和兒子都比下去了,她見了你能有好氣兒才怪呢。」明月搖搖頭,觀音保和明毅確實不爭氣,可說到底,卻還是受了明琳的連累。老康心裡那口氣沒出,又不能把那丫頭做的事明著抖落出來,當然只好從她家人身上找補了。
那個大太太也是個拎不清的,不曉得好生管教女兒,督促兒子上進,竟然還把希望都寄托在這個禍害身上。前兩天她順水推舟答應了博爾濟吉特氏帶明琳進宮請安,回頭就聽說她在宮裡又惹出了亂子,孝莊這是還不知道這丫頭之前做的事呢,要是讓她知道了,只怕頭一個要殺她的人就是太皇太后了。
「她倒也不全是爭風吃醋。」富察氏抿了口茶,摸摸明月的頭,「外頭都傳著三藩反了,天下大亂了,只怕皇上會沒心選秀。明年的選秀,就算不取消,至少也得推遲。這要是推遲還好說,能讓女兒在家裡多待一陣子,也是好事。可要是取消,你和明琳下屆選秀的時候可就要逾歲了,如今別說大太太發愁,就是老太太如今都唉聲嘆氣的沒個笑模樣兒呢。」
明尚一臉的不以為然,「大太太這也是剃頭挑子一頭兒熱,她想著用閨女搏富貴,也得看看明琳是不是那塊料兒,如今明琳在宮裡的豪言壯語都傳遍四九城了,她還在這裡做夢呢,皇上會選一個一心想要嫁給自個兒弟弟的女子進宮為妃?別說笑話兒了。」
「就是就是,逾歲就逾歲唄,進宮有什麼好的,一輩子都只能關在宮裡,連家人的面兒都見不到。妹妹不用進宮正好,咱們就給妹妹在京里找個好人家兒,誰要是敢欺負她,咱們就打上門去,保管妹妹一生順遂,誰也不敢欺負她。」明武拍拍明月的肩膀,一臉以後我罩著你的模樣。
富察氏長嘆一聲,若只是不用參選,她倒也願意給女兒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兒,將來有什麼事,她也能對女兒多加照應,可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八旗女子沒參加過選秀就不許嫁人,那女兒豈不是要在家裡做一輩子的老姑娘?
「不嫁人就不嫁人,嫁人有什麼好,看看大姐二姐,一個整日裡被惡婆婆欺負,另一個更倒霉,直接嫁了個爹,姐姐要是嫁人,說不定老太太會把她扔給哪個半身不遂的權貴做小妾——」小七也不甘示弱,小嘴兒巴拉巴拉,逗得明月臉上的笑再也憋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孩子,胡說些什麼呢?路上額娘怎麼教導你的,都忘了不成?再胡說八道,明兒就把你送回盛京去,叫你阿瑪好生管教管教你!」富察氏氣極,這種話也是能隨便亂說的?要是叫旁人聽見了還了得?這個小兒子真是太讓人操心了。
明月也是頭一回聽說還有這種規矩,心裡原本還有幾分不以為然。只是,扔給某個半身不遂的權貴做小妾?虧小七想得出來,在他心裡,阿瑪和額娘就那麼狠心?就算老太太有這個心,也得阿瑪額娘點頭才行,更何況,她這個姐姐就那麼沒本事,由著別人算計?真是活該被教訓了。
不過,要真是取消選秀,老太太的確是要急得上房揭瓦了。她可是滿心期盼著兩個嫡女能一飛沖天,好光耀自家門楣呢,選秀沒了,那她早已打好的如意算盤也只能落空,她豈能甘心呢!之前一聽到找個流言,便一日三次的差人叫婉嘉進宮探消息,如今沒個准信兒,她能高興才怪了。明月心裡都能想像得出,她唉聲嘆氣,火燒眉毛的模樣兒呢
看著小七可憐巴巴的模樣兒,明月趕忙上前笑眯眯地摟著富察氏的胳膊:「逾歲?那不是正好?不用參選,不用進宮,正好一輩子守著阿瑪和額娘。」小七畢竟是她最疼愛的弟弟,看他被額娘訓得悽慘,明月心頭終究是有些不忍。
「你這又是說的什麼話,小七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了?還不快閉嘴呢。」富察氏拍了她一巴掌,如今凡是有閨女參加明年選秀的人家兒,都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她倒是說的輕鬆,讓老太太聽見,指不定又要出什麼么蛾子呢。更何況,以她的相貌,是註定要留牌子的,若這丫頭再亂說話,亂使小聰明兒,只會害了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
「額娘不用著急,如今情勢未明,選秀也未必會取消,就算真取消了,也會有個說法兒的。又不是光咱們這一家兒,皇上還真能讓八旗那麼多女子都在家裡當老姑娘,讓八旗那麼多兒郎都打光棍兒不成?到時候肯定會有恩旨的。」明尚嘴上安慰著富察氏,眼睛卻是看著明月直笑,他的妹妹還愁嫁?
「唉,選秀雖說選的是家世背景,可皇上也不會跟自個兒過不去,以月兒的容貌,必定是要留牌子的。以前額娘想著,能進宮也不錯,既能光宗耀祖,又有個好前程,可如今看看明珊的下場,皇家是那麼好進的?就算進去了,連面兒都見不上了不說,伴君如伴虎啊,真有點兒什麼事,咱們卻是什麼忙都幫不上的,完了還得磕頭謝恩——」
「額娘!」
富察氏趕忙噤聲,擦擦眼睛的淚水,「唉,剛還說你呢,這心裡一急,自己說話都沒個把門兒的了。你別往心裡去,咱們郭絡羅家是隨著太﹡祖太宗打天下的人家兒,別人額娘不敢說,可你阿瑪和兩個哥哥卻都是爭氣的,咱們郭絡羅家的男人,個個兒都是好樣兒的,有他們撐腰,就算進了宮,也沒人敢小瞧了你去。」
婉嘉若有所思地看著富察氏,再看看一旁嘴角含笑的明月,莫非,明月是不想進宮的?看額娘的意思,似乎也不想叫她進宮呢,或許,她能幫她們這個忙。之前安親王福晉做的事讓她在明月明尚面前很沒有面子,如今倒是個修復感情的好時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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