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氏見米糧回來時一身狼狽,忙不迭地問道:「大姐兒這是去哪兒了,怎的弄成這個樣子?」
米糧哪裡敢把她在梅林的遭遇說出來,良氏曉得了還不得嚇暈了過去。
「沒什麼。」米糧不欲多說。
她現在渾身濕答答的,衣裳上一撮一撮的泥糰子,還有好幾處被樹枝掛破的地方。
好在今兒個寺里沒什麼人,要不然她一路跑回來,定是被人嚼爛了舌根子。
米糧對糧食擺擺手,鎮定道:「我本是想後頭園子摘幾支梅花,沒曾想腳下沒看好,摔了一跤,便這般模樣了。」
良氏不疑有他,連忙拉過米糧上下打量起來,關心的問道:「大姐兒可有傷到哪兒?」
她拉著米糧上上下下檢查了好幾遍,確定只是衣服濕了,又勾破了幾根細絲,沾了些灰層、泥土,旁得並未有什麼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好在她想著今兒個下雨天上香定是會弄濕了衣裳,便多帶了一身,這會兒正好給米糧用上。
良氏找廟裡的師父尋了一處香房,領著米糧進去換衣裳。
良氏幫米糧換衣裳,又是疼惜又是責備道:「大姐兒都這麼大的姑娘了,怎的還跟一個小娘子似的,走路這般不小心,叫阿娘如何能放心。好在今兒個寺里人不多,要不被人瞧見了,還不說三道四的,雖說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你正是說親的年紀,做事怎麼能這麼輕率了……」
米糧心裡存了事兒,也不敢與良氏辯駁,只悶聲氣兒,低著頭讓良氏說。
其實米糧平日裡並不是這樣的,她平日裡便老成穩重,很少叫良氏和米豐擔心、操心。
但為人父母的,為了子女總是有操不完的心,譬如:飯吃好了沒有呀;天氣涼了,有沒有凍著呀;又會不會熱著呀……諸如此類,舉不勝數。
良氏這也是逮著了機會便說上米糧幾句,免得她一個小娘子做事出了輕狂,叫人尋著了不好的地方嚼舌根子。
米糧自是明白良氏的一片慈母之心。
待得良氏訓完了,米糧才挨近了良氏挽住她的手臂,一副依賴阿娘的小娘子情態,撒嬌道:「我曉得阿娘關心我,我以後一定會小心的。」說著,朝著良氏討好一笑。
畢竟是在外頭,良氏也不好說過了,免得傷了米糧的麵皮,這件事情便這麼輕輕揭過了。
但,這也只是在良氏這裡輕輕揭過了罷了。
接著,母女倆在「上清寺」里用了齋菜,又小憩了一番,這才慢悠悠地往家裡走。
米糧獨自一人坐在轎子裡,想著今兒個晚梅林里發生的事情,滿臉懊惱,雪白的帕子在她手頭,都快叫她給絞爛了。
她咬牙切齒的想著:自個兒同柴耀宗的孽緣,怎的就這麼剪不斷呢。
思緒往前走。
要說柴耀宗和米糧的孽緣,那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剪不斷,理還亂,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呀。
這段孽緣的伊始呢,還要從米糧來到這個時代的緣由說起。
當年吶,小米糧只有七歲,是個膽小、害羞的正宗粉嫩小娘子一枚。那個時候呢,米家的短命鬼老大也還沒有被閻王招了魂兒,成日的流連於風月場子裡頭。
這有一次呀,歷氏同米老大置了氣,便動手打了米莉。
「你個殺千刀的賠錢貨,你怎麼就不是個帶把的呀,跟你那死鬼阿爹一樣,都是來氣我的……」
厲氏一邊打米莉,一邊振振有詞的罵著。
這米莉呢,從小也算是歷氏捧手心裡長大的,突突被歷氏這一番棒打,心裡自是不舒坦,再加上年歲小,小娘子心思簡單,挨了一通打之後,竟然從家裡跑了出去。
米莉在街上遊蕩了幾圈,又不想回家,記起自個兒二叔米豐家住處離自個兒現在的位子不遠,便去了米豐家。
米豐和良氏不知緣由,又聽米莉說是過來玩兒的,便只當她是小孩子過來串門子。
良氏還叫了小米糧招呼米莉,給了兩個小姐妹幾個銅板子,讓她們一起玩兒去。
小米糧倒是聽了她阿娘的話,認認真真的招待米莉。
米莉卻是個有想法的,她琢磨了半晌,覺著自個兒挨了她阿娘一番打,自是因為她阿爹不著家的緣故,若是自個兒能夠有本事將她阿爹找回去,她阿娘自是又會像以前那樣對她好了。
米莉越想越是這麼一回事兒,又記起她阿娘經常在她耳邊嘮叨的她阿爹最喜歡去的幾處,心裡有了個大概的計劃後,便一門兒心思的要去尋她阿爹。
可她畢竟還只是個小娘子,膽小又沒底氣,沒人陪著怎麼敢去闖風月場所。
米莉眼睛珠子一轉,看向跟在她身後木訥的小米糧,又思慮了一小下子,頓覺這個主意不錯。
「阿姐,你陪我去找我阿爹嘛。」米莉左手拿著糖葫蘆,右手拉著小米糧說道。
小米糧這回兒吃糖葫蘆吃得正歡快呢,哪裡聽得到米莉說了些什麼,只知道,良氏讓她好好招待米莉,有什麼事兒都讓著她,自是她說什麼都好。
小米糧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便同意了,小嘴兒一圈都是紅紅的糖漿,豁著嘴答應道:「好呀,好呀。」
渾然不知自個兒這兩個「好呀」,會讓她後頭遇到什麼樣的危險,危險到甚至連小命兒都丟了。
米莉見小米糧答應了她,自是歡快萬分,扯著小米糧的衣袖,一路問一路找,終是找到了她記憶力歷氏對她嘮叨的地方——「萬春院」!
照說,這「萬春院」里是有守門的****的,可有時候命運它的安排就是這麼奇妙。
米莉、小米糧到「萬春院」時,甭說****了,那就是窯姐兒也都沒見著一個,一路如入無人之境,隨便撿了一間屋子進去,還正好就是柴耀宗玩窯姐兒的屋子。
柴耀宗昨日裡呀,同幾個浪蕩子玩雙龍戲珠,鬧騰了一夜,正打了盹兒,就聽見外頭傳來聲音。
「有人在嗎?」
嬌嬌怯怯的聲音,像一根小羽毛一般瘙在他的心頭,一陣癢過一陣,癢得他的覺也睡不成了,索性從地上隨手撿起件衣裳披在身上,往外頭走去。
呦呵!
這一看不知道,看了更興了,大白日的,居然有兩個小娘子來逛妓院?!
他柴耀宗長這麼大,見著兩個嬌嫩嫩的良家小娘子逛妓院,還真他娘的: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有了新鮮事兒看,柴耀宗的瞌睡那早就是跑得無影無蹤了。
他倚靠在房門柱上,雙手往胸前一插,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心裡頭甭提多興奮了。
「這是哪家的小娘子走錯了地兒?瞧這小模樣長得可真俊兒啊,快過來叫爺摸上一摸,爺給你們銀角子買糖吃去。」說著,還伸手抓了個小娘子抱在懷裡逗弄。
他也是起了逗弄的心思,想著嚇嚇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才好。
柴耀宗本是本著逗一逗小娘子的玩笑心態,卻不想,被他抓住的那個小娘子是個膽兒小的,還沒說上幾句話呢,那小娘子就被自個兒給嚇暈了過去。
真是沒勁兒!
柴耀宗失了興致,心下無趣。
而此時,昨日裡與柴耀宗玩雙龍戲珠的窯姐兒也醒了過來,靠在門邊兒同他打趣,道:「這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雛兒呢,原來柴大爺您還好這一口啊。」說著,還媚眼如絲的勾著柴耀宗。
柴耀宗那時年紀輕輕,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被米糧、米莉勾起的興致又回了來,哪裡經得住窯姐兒的小手勾引,隨手便將小米糧往地上一扔,上前去和那窯姐兒摟在一起搗鼓起來。
小米糧也是個倒霉的,柴耀宗這隨手一扔,便將她的腦門兒磕在了板凳角上,額角立時一條口子露出來,鮮血流了一地。
等米豐和良氏找到小米糧的時候,她早就因為流血過多而死了,現代的米糧便就這麼占了小米糧的身子,過著她的日子。
可米豐和良氏就算是知道,小米糧遭了大罪這事兒同柴耀宗拖不了關係,可胳膊擰不過大腿,柴家是什麼人家,再看看自己家又是個什麼樣子,高下立見。
兩口子也就歇了給小米糧報仇的心思,自在心裡默默地咒罵著柴耀宗,願他不得好死。
後來,米糧無意間還見到良氏扎小人兒。
她當時就驚住了,這可不像良氏會幹出來的事兒。
良氏雖說不是大善之人,小人物的敬畏之心還是十分誠實的,這些個詛咒人的玩意兒,平日裡都是不敢亂碰的。
米糧心下好奇,尾隨良氏到藏小紙人兒的地方,等她走後,悄悄地將小紙人兒拿出來,看了後面的性命,赫赫然「柴耀宗」三個大字呀。
米糧當時便囧了,默默地將小紙人兒放回去,默默地將土掩埋做回原樣,又默默地離開。
再之後,她便忘了這件事兒……
這是米糧和柴耀宗最初的相遇,也是孽緣結識的開始。
孽緣之所以被稱為孽緣自是糾纏不清,剪不斷,理還亂的。
既然命運之初安排了他們相遇,之後的事情便不是你喊停便能夠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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