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蒙蒙亮,霍軸同張阿娘已經敲響了米家的大門。
良氏同米糧今兒個都起得很早,她們一聽見外頭的門響聲便曉得是霍軸夫婦來了。
良氏忙丟下手頭的夥計,雙手在罩衣上一抹,說道:「肯定是你張阿娘她們來了,我去開門,你再把這一鍋饅頭蒸上。」
說完,也不等米糧回話,便匆匆往外頭趕去開門。
米糧趕緊將蒸好的饅頭拿出來,疊放在簸箕里,又舀了幾碗稀飯放在桌子上,配上幾碟自家醃製的辣鹹菜,爽口又頂飽。
今兒個要乾的都是累人的活計,只有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
米糧剛把新一籠的饅頭放在火上,良氏就領著霍軸夫婦進來了。
米糧趕緊上前去見禮。
「霍阿伯好、張阿娘好。快進來坐,我同阿娘一早就盼著你們哩。」
「好,好,好。都不是外人,這些虛禮就不用客套了。」張氏扶起米糧笑道。
她是個爽朗的人,說話十分清脆。
「她是晚輩,這些都是她應該的。」良氏忙道。
張阿娘嗔一眼良氏,怪道:「就你虛禮多。」
米糧捂嘴掩笑。
稍稍敘舊後,良氏便招呼霍軸夫婦上桌吃飯。
霍軸夫婦曉得良氏的脾氣,也沒客氣,幾個人圍著桌子坐著。
普通人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講究,飯桌上談事情是常見的場面。
張阿娘坐下後稍一環顧,問道:「怎麼沒看見帆哥兒哩?」
「小孩子覺多,還在睡覺哩。」
良氏往饅頭裡夾了些肉末,給張阿娘同霍軸一人遞上一個。
張阿娘恍然,笑道:「瞧我,都昏頭了,這個時辰帆哥兒定是在睡覺哩。」
說完,「哈哈」一笑,好似她自個兒也為自個兒犯的錯好笑。
笑罷,良氏進入正題,道:「這次真的是要麻煩霍兄弟了,主要是孩子他阿爹不在,要不然也不能耽擱了你們的事情。」
霍軸是走貨郎,每日裡走街串巷,少去了一日,兜裡邊兒的銅板子便要少上幾個,這個時節少賺上幾個也就意味著家裡要少一分進項,幾張嘴吃飯,可都全靠他頂著。
是以,霍軸一年到頭,無論颳風下雨走貨從不間斷的。
他也不是沒想過開間貨鋪。一來沒有鋪面,二來也沒那份家底蘊。
霍軸同米豐一樣,也不是家裡的老大,一切都得靠自個兒賺。
霍家家底子薄,不同米家一樣,還有個祖上傳下來的鋪子,他們家哥兒幾個都是地里刨食的,只有他不是種地的料。
他從小便機靈,不願意做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有了能力後便上串下跳托關係走了商道,做著走貨郎。
雖賺得不多,但比那地里刨食的還是強上不少,端看他現在還有幾分體面便可知曉。
「嫂子客套了。」霍軸一口稀飯混著饅頭咽下喉嚨,一抹嘴道:「米阿哥平日裡對我們多有幫襯,他現下里不在家,我們自是要過來幫一把手的。再說,這雨一直下,我每日裡就是出門了,也賺不了個甚。」
張阿娘更是個爽利性子,在良氏面前她從來不來虛的,大手一揮,笑道:「你這人也是,同我們還客氣什麼。我們兩家是什麼關係,有什麼事兒,你們只管支會一聲兒就是了。」
幾句話下來,良氏也不再跟他們客氣,將自個兒與米糧早就商量好的辦法細細說與他們聽,又著重講了這裡頭的關節之處。
「我們也是沒有法子,家裡女人小孩撐不起門面,提防了這兒又顧不了那兒,這辦法也算是折中了,在消息還沒完全傳開前,我們能幫上一些是一些。」
霍軸畢竟是在外頭跑的人,聽完這個主意後,也覺可行。
「嫂子是個厚道人,這個時候了還能想到街坊鄰居,也是不錯了。我看你們這主意行得通,既不會傷了鄰里的和氣,又不會遭了那些想要發橫財的記恨,一舉兩得!只一點,我們得把握好了時間,長短了都不行。」
有了霍軸的話,良氏心裡便更加有底了。畢竟霍軸是長期在外頭走動的,見識意見自是比她們婦人更多。他都贊同這個主意,看來是個不錯的。
又一想,這主意是自家姑娘出的,心裡滿滿都是驕傲。
可見她們家大姐兒是個靈慧的!
霍軸是個說做就做的人,吃過早飯,便同良氏、張氏去了鋪子裡頭,米糧落後幾步同王婆子交代事情。
王婆子雖是米家的僕婦,卻不是住在米家的,她有自個兒的屋子,在貓兒街,每日裡掐著點兒來米家幫忙即可。
這幾日米家忙,她便來得比平日裡早些,那時候帆哥兒將將睡醒,正是時候拉扯孩子兼做家務。
良氏和張氏並排走在後面。
良氏拉著張氏小聲問道:「怎麼不把你家茂哥兒帶過來?我們家帆哥兒前些日子還問起他來了哩。」
張氏笑道:「那小子皮實,我們過來是做正事兒的,有他在給你添亂!兩個孩子加一塊兒鬧騰,到時候還得我們去收拾亂攤子。」
茂哥兒是霍軸和張氏的獨子,比帆哥兒大上三歲,正是逗貓逗狗,弄得狗也嫌,貓也厭的年紀。
良氏橫她一眼,道:「哪裡就能翻上天去了?讓他跟帆哥兒在一起,有王婆子看著不正好!」
良氏是知曉霍軸家的狀況的,他們倆今兒個過來了,一定是把茂哥兒寄放到他阿婆家去了。
張阿娘她阿娘有些攀比心理,當年便不用意她與霍軸的親事,還是她自個兒拗了脾氣非得嫁給霍軸不可,母女倆沒少為了這事兒吵架。
張阿娘她阿娘不待見霍軸,自然也是不待見茂哥兒的,她現在將茂哥兒寄放到她阿娘那裡少不了要受上好些閒氣。
本就是為了自家的事情麻煩她們夫婦二人,若再讓她們受閒氣了,真是自家的不應該了。
「好,好,好。明兒個就把他帶過來。」張氏笑道。
說到底,她也不放心把茂哥兒放到她阿娘處,有了良氏的話,她也正好順著這個梯子往下走。
良氏這才滿意道:「中!我今兒個晚上同帆哥兒說,他呀,一準兒會高興壞了。」
能不高興麼,家裡壓抑了這麼些天,終於有個小夥伴來陪自己了,還不得高興地跳起來。
到了鋪子裡頭,霍軸幫著卸了木板門。
剛一開門,就見鋪子外頭等了好幾個人,小鍾哥也在其中。
他每日裡都是等著米家卸下第一塊木板門時進來幫工的。
小鍾哥也不說話,尋了往日的例兒,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其他人自然是等著買米的,這會兒見米鋪開了,一涌而上。
「米家的,總算是開門了,都等著你們開門買米呢。」打頭的漢子高聲道。
霍軸笑道:「開了,開了,大家不急,都有,都有。」
良氏把寫著「每人每日限量二十五斤大米」和「五日後米鋪關門」的牌子放到大門處掛起來。
等著買米的幾人,心裡都是打了一個突。
他們本來對青雲場發大水的事兒半信半疑,因著來說的都是親近之人,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念頭早早的來排隊買米。
這會兒見了米家掛出的牌子,那原本只有五分的相信,現在也變成了七分,剩下三分心疼銀子。
「我要十斤。」
「我要五斤。」
「我要二十斤。」
……
霍軸招呼客人,良氏、張氏一人收錢,一人裝米,小鍾哥進進出出到庫房裡搬運大米,米糧坐在櫃檯里記賬。
一時間,大家都忙碌了起來。
很快一個上午便過去了,米鋪準備的今日的貨量還剩下一些,下午再賣上兩三個時辰也就完了。
米糧整理好了賬面,起身給良氏幾人各自倒了一杯水,「快喝杯茶水解解乏,大家都累著了。」
霍軸抽了根板凳坐下喝完水,說道:「今兒上午來的人還算少,想來大家對青雲場的事兒還是將信將疑,再過一兩日怕是人多起來,我們這麼幾個人不好弄。」
畢竟人一多便容易出事!
良氏點頭贊同,道:「我也是這麼想的,辛苦一點兒倒是沒什麼,就怕越到後頭,大家得了消息,一窩蜂跑來買米,我們每日裡又只賣這點兒米,賣完就關門,那些排隊等久了的人沒買到米,怕是要心裡不舒坦鬧事的。」
這也正是霍軸擔心的事兒,但他又不好說出來怕嚇著大家。
「正是這麼個理兒哩。」
米糧之前也是擔心這個問題,她想了許久,倒是想出一個主意來,現下里便說道:「我們不妨提前看好了時間,計算好人數。」
良氏幾人都看向她,示意她解釋、
「打個比方來說,現在距離關門還有半個時辰,今日的進程來看,一個人最多也就是半柱香的時間,我們不妨就將每個人按照半柱香的時間來算,那么半個時辰便還可以再招呼十二個人。我們就可以提前打招呼,那麼就可以免去一些人排了隊,又買不到米的問題了。」
說著,說著,米糧又想到另一層,便否定了前面的。
「不,不。我們可以這樣,這樣更簡單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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