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糧這邊動靜鬧得有些大,大富叔聽了聲音從倉庫跑出來,見場面不對,忙上前問道:「阿嫂,這是怎麼了?」
大富叔不出現還好,已出現厲氏就像是突然抓到良氏什麼不得了的把柄一般,猛地從地上躍起來,三兩步跑到良氏面前,尖著嗓子喊道:「好你個良氏,還說不是養漢子,看吧,被我抓住了吧,漢子都帶回家來了!良氏你這個偷人的婊、子,還敢罵老娘,你自個兒的裙子裡頭都不乾淨哩,你……」
厲氏的話罵得極為難聽,大富叔的臉當時便黑了。
「厲氏,你瘋了不成!連我都不認識了!」
厲氏被大富叔一吼,這才會過頭去看清楚來人,她一見是大富叔,心裡怯了幾分,還挺著胸脯,死鴨子嘴硬,道:「是你又怎麼樣?誰規定是你就不能同良氏偷人了!」
大富叔冷冷看著厲氏,道:「厲氏,你若再敢混亂攀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大家都是一條街上住著的人,你該曉得我以前是幹什麼的!我今兒個把話撂在這兒,就是我現在收拾了你,你看有誰敢給你出頭!」說著,微微捲起了袖口,做出一副要揍厲氏的樣子。
厲氏心裡一怵,她是真的相信大富叔會說到做到。
大富叔被耿大夫收養以前是孤兒,沒人看顧的孤兒為了活命自然是什麼都乾的,聽說他小的時候還殺過人,後來也不曉得為什麼沒有判刑,不過卻是有人親眼看見過的。
是以,平日裡他雖然一副人畜無害的書生模樣,大家還是不敢什麼靠近他,心裡多少都是有些怕他的。不過也對虧了他的這份手段,才能夠保住耿大夫的醫館一直平安無事。
所以啊,這有時候事情的好壞都是參半的,端看對你是利大還是弊大了。
厲氏看他做了捲袖口的動作,以為他要動手打她,心裡怕死了,也不撒潑了,站起身來,往門口走。
一邊走,還一邊聲色厲荏地吼道:「你別當我怕了你!不就是個開藥鋪的上門女婿麼,神氣什麼,我女兒可是柴……」
厲氏的話還沒有說完,米莉便急急打斷,吼她道:「阿娘,你混說什麼哩!」
柴耀宗是什麼樣的人,米莉深有體會,若是厲氏今兒個把他攀扯進去了,他日傳到柴耀宗的耳朵里,他就能找人弄死她們母女倆。
米莉還想要進柴府去做姨娘娘,自然不能讓厲氏亂說,壞了她在柴耀宗心裡頭的形象。
再說了,她現在雖然已經是柴耀宗的人了,但柴耀宗一天沒有當眾宣布,大家也就只能在心裡嘀咕,萬是不敢說到明面上來的。
她現在是婦人的身子,姑娘的打扮,既然沒出閣那就只能是姑娘!不能自個兒在外頭先敗壞了名聲,若真是壞了名聲,以後想要進柴府就千難萬難了。
米莉急忙上前拉住厲氏,勸道:「阿娘,我們先回去!」說著,拉住厲氏就要往外走。
今兒個米糧這小婊、子身邊人多,她們占不了便宜,只有再等機會了。
米莉連拖帶拽終是把厲氏拉回了家。
厲氏一路上都氣呼呼的,剛一進家門,便沖米莉發脾氣道:「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頭,剛才不幫著你阿娘說話就算了,為什麼不許我說?我們只要把柴爺的名號亮出來抖一抖,看那對賤人母女還能怎麼著!」
米莉心裡窩了一團火,又被厲氏用手指頭點著額頭罵了一頓,心裡頭的火氣是怎麼也壓不下去了。
米莉沖厲氏大吼道:「說說說!你就曉得說!就憑你那一張嘴說得過人家麼?!明擺著大夥都是向著她們的,你再說下去,怕是連命都沒有了!」
厲氏向來是個欺軟怕硬的,米莉小的時候還靠她養的時候沒少受她的磨磋,自從米莉跟了柴耀宗以後,她在米莉面前說話就有幾分氣短,這會兒被米莉一吼,她的氣焰很快就小了下去。
但今兒個的事情,厲氏自認為是自個兒一放吃虧了,心裡不肯吃這個虧,咬著嘴不憤地問道:「那怎麼辦?不能我們吃這麼大一個虧就這麼算了吧。要真是這樣,我們母女倆以後也不用在青牛街待下去了,光是街坊鄰居的白眼兒都夠受的。」
米莉心恨厲氏的不著調,暗恨道:你都幹了粉頭生意,害怕旁人的白眼兒了?
但她畢竟還是看重厲氏的,這些傷人的話並沒有說出口來。
厲氏見米莉閉口不言,心有不甘,慫恿她道:「要不你把這事兒跟柴爺說說,柴爺不是喜歡你麼,只要你說了柴爺定會給我們母女出頭的。到時候你給柴爺吹吹枕頭風,讓他喊幾個人去把那兩個賤人收拾一頓,要不然我心裡頭的這股子惡氣我實在是咽不下去。」
厲氏不提柴耀宗還好,一提他的名字,米莉就更加煩躁了。
先前被柴耀宗從馬車上趕下來的羞恥感還在,她也不曉得柴耀宗到底是怎麼就厭了自己,幾次厚著臉皮湊上前去都被擋了回來,次數多了,她也是有臉的,沒道理一直往前湊。
米莉這番想法要是被厲氏知曉了,還不得又伸出指頭來對著她的額頭一番猛點,罵她是個棒槌。
柴耀宗是什麼人,不說黎城了,就是北地他都是大拇指這個的。米莉居然還敢在他面前拿喬比臉面,要是臉面能當飯吃,她們母女倆能有現在的風光?
可惜米莉的這份心思因為還沒有完全磨滅的自尊不會說出來,厲氏自然也就不從知曉了,她現在還一門兒心思地以為自個兒女人已經牢牢地抓住了柴耀宗的心,至於能不能進柴府那都不叫事兒。
看看她現在就知道,就是給人做外室又怎麼樣?還不照樣活得好好的,比起那些進了府里去主母娘娘面前討飯吃的姨娘娘們都自由、體面。至少,厲氏很滿意她現在的生活。
厲氏一直在米莉耳邊嘮叨著要讓她去求柴耀宗出面整治良氏她們一番,米莉心裡煩極了,又不能明跟她說她已經被柴耀宗莫名嫌棄了,現在早就沒了先前的那一份體面。
米莉耐著性子對厲氏道:「阿娘,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我不僅不能去求柴爺出面給我們出氣,這事兒甚至都不能讓他知曉。」
厲氏頓時就不幹了,嚷嚷道:「你這算什麼話?你現在是柴爺的人,在他面前說兩句話還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番的事兒,你是不是想看著你阿娘受這麼大個委屈還不能說話?!」
委屈?
要是厲氏不是她的阿娘,她都能一巴掌拍到她的臉上,嗤笑一聲道:你這委屈不是自個兒自找的麼?
米莉壓下心底的輕蔑,道:「不是我不願意給阿娘出氣,阿娘養我一場,我就是誰都不孝敬,也不能不孝敬阿娘你呀,實在是這事兒真的不能說。」
「那你倒是給我說說,為什麼這事兒說不得了?又不是殺人放火的事情,怎麼就不能說了?」厲氏一臉怒氣。
米莉被她不依不撓鬧得有些煩了,硬聲道:「阿娘還想不想讓我進柴府做姨娘娘了?你還想不想跟著一起進去做老封君了?」
米莉一說進柴府做老封君的事兒,厲氏瞬時便沒了先前的怒火。
柴府的富貴她是見識過的,倘若米莉真的能進柴府做個得寵的姨娘娘,她纏著柴耀宗把阿娘接近柴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厲氏做了一輩子的富貴夢,從來都沒有實現過,這早就成了她的魔障,現在米莉拿出將來會讓她進柴府做老封君的榮華富貴誘惑著她,就好比在驢子前面掛一根胡蘿蔔,一直吊著,就沒有它不走的道理。
事關自個兒的富貴榮華,厲氏自然是極為上心的,米莉一說,她就連忙問道:「這事兒怎麼就關係到我們進柴府了哩?」
「怎麼就沒關係了?」米莉給厲氏分析道:「你看柴府現在的那幾個姨娘娘哪一個不是身家清白的。」說到這兒,米莉的語氣里不免帶了幾分埋怨,她千好萬好,就是沒有一個好的出生,還攤上這麼一個阿娘,要是沒有阿娘給她拖後腿就好了……
米莉幽怨地看向厲氏,厲氏正聚精會神地聽著她說話,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她的眼神。
厲氏聽得正認真,突然發現米莉不說了,著急地捶了她兩下示意她快說。
米莉被她捶疼了,皺著眉,心裡十分不悅。
「柴爺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事情只能他自個兒干,旁人幹了卻是不行的。我今兒個若是去求了他,那就顯得我是個氣量小、容不得人的……」
米莉這麼說,聯想到當日被柴耀宗趕下馬車之前的情景,她不正是在說米糧一家的壞話麼,難道他真的是因為這樣才厭了我……
米莉一個激靈,像是埋在心裡多日的謎團終於解開了一般,頗有幾分撥開烏雲見天明的亮堂感覺。
沒準兒還真是這麼個味兒!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她以後是不是要改變一下說話做事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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