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氏給的豬肉有毛十斤,薛寶珠切了一部分收拾了做臘肉,又切了幾兩嘗試著用腸衣裹著裡頭灌進肉糜當香腸,餘下的也不留,叫來莫大娘一塊美美吃一頓,就好像把前面受的閒氣給發泄痛快。
豬肉雖好,薛寶珠最中意的還是那兩根骨頭,寶霖寶琴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天氣冷了湯不會壞,即使打了凍,想吃解後燒了就行。她早早把骨頭放入溫熱水中,用抹布逐根洗清爽,尤其是骨頭縫裡的血沫、雜質,都要抹掉清洗,再把直通骨劈斷,劈開兩片,放進大鐵鍋里,加入蔥、姜、八角、蘿蔔等,然後放入足量的冷水,用大火燒開,撇去浮沫轉小火慢慢加溫燉。
熬到最後會變成濃白的湯頭,拿砂鍋盛上,最後再撒上香蔥,香氣漫過廚房,飄出老遠。
還有搭配做的窩窩頭,粗糙的棒子麵渣渣粒粒的,畢竟沒有白面吃著舒服,薛寶珠以前吃多了精細口兒就特別喜歡這些粗糧,還有幸在京城嘗過一回仿膳的小窩頭,過了細籮的棒子麵和上白糖、桂花,蒸成栗子大小的精緻窩頭還不夠她幾口吃的,那味兒好是好,可哪有這麼吃過癮。
薛寶珠撿窩頭底下又深又大的給寶霖寶琴,這樣的窩頭蒸的時候氣足,吃起來更香。薛寶霖捧著一碗豬骨湯喝完,搛了裡頭一塊筒骨啃乾淨後嘬骨髓,那滋味更是鮮不可言。這才短短過了一月,跟前頭用白水灌肚子的日子可是天差地別了。
「姐,我明兒幫你一塊兒去罷。」怎麼說都是家裡唯一的男子漢,薛寶霖有著自個的小心思,「要是有人欺負你,我能幫忙哩。」
薛寶珠看他擱下碗,板著小臉嚴肅正經的樣子,撲哧笑了記,揉了把他毛絨絨的腦袋,儘是玩笑道,「別人欺負不著,你姐厲害著呢,你看姐姐拿菜刀的樣子就知道了嘿哈哈——」
薛寶霖的腦袋被一陣□□,小臉上起了輕微的懊惱,而旁邊薛寶琴沒心沒肺地咯咯笑著,更教他沒來由冒了火氣,噘著嘴氣惱著從薛寶珠手下逃了出來奪門而出了reads;。
「……」薛寶珠看著落空了的手有些怔愣,寶霖……這是生氣了?她把人弄不高興了?
莫大娘方才端了空盤去廚房回來見寶珠傻愣站著也不知道發生啥事兒,就看薛寶琴在那兒鍋鍋鍋鍋的叫著。「寶珠,咋的了?」
薛寶珠回神,到底是姐弟倆間的小摩擦,沒到往外說的地步,遂搖了搖頭,笑著岔過,「大娘,寶霖寶琴還得再勞煩您帶一陣兒,等忙過了下月十六就快過年了,再擺攤兒不合適了。」
莫大娘點了點頭,幫忙帶寶琴也不是什麼特別累的活兒,何況寶霖人小鬼大,也能搭把手,偶爾跟狗蛋去玩了回頭也能揣點鳥蛋魚蝦什麼的回來,薛寶珠從李家拿的那張網還是倆混小子用得多,就是少不得得擔心掉河裡什麼的,也給攔著不讓去的。
「天冷了好好歇歇,我瞧著家裡的米缸是滿的,夠吃的了。不貪心是好,沒有一口吃成個胖子的,別光緊著弟弟妹妹,自己個兒也要緊。」
薛寶珠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莫大娘是個極好的人,總能叫她感覺到溫暖,就好像小時候跟姥姥在一塊的時候。「嗯,我曉得的。」
自打大雪後,天兒是一天天冷下來,薛寶珠特別受不了冷,早早就把那床厚的棉被拿出來用,又有寶霖寶琴兩個小暖爐烘著,總算挨得住。就是屋子裡還是冷了,她琢磨著等收攤了去木匠地方轉轉,讓給折騰出個火桶子。大概只能弄出個簡易的,一圈木板箍起來,下面也不要底,中間有一層隔板,火盆放在隔板下面,人可以圍坐在火桶外面的凳子上,把腳放進隔板上,從腳底能暖和起來。
日子眨眼到了十二月十六,薛寶珠起了個大早,發現外頭就蒙了一層白霜,窗戶上也是霧蒙蒙的,薛寶珠穿著衣裳下地兒,就給凍得打了個哆嗦,又往身上套了件兒,呵呵手拿燒開的熱水洗了等手指靈動了才給倆小的準備吃食。
今個不用趕攤子,司家少爺身邊的小廝福貴前兒個說只要辰時中段到喜來坊就好,她又在月初問過喜叔,今兒個也要去鎮上,正好搭牛車去。
薛寶珠出發的時候看裡頭寶琴好像醒了,閉著眼拿腦袋撞枕頭棉被,一副不安穩模樣,寶霖在邊上給她輕輕拍著,回頭看到開著的門縫瞧見姐姐,抿了抿嘴,繼續一下一下撫著寶琴後背安撫,擺了擺手示意薛寶珠走罷。
果然沒幾下,薛寶琴轉覺又睡了,寶霖也縮回了被子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還哼著不知什麼詞兒的調子,反正她是瞧出來了寶霖帶小孩兒越來越有樣兒了,就是跟她好像從那天起就一直暗置著氣。
雖說後來都跟平常一樣,可她總覺得小孩兒心裡藏了事兒,她問也問不出,只能急在心裡,又因著忙活生計耽擱,心想著等司家老太太過壽這茬過了,就在家待著好好過年,把薛寶霖的問題給解決!
牛車轉著軲轆吹著冷颼颼的,孫喜趕得快了些,可也把臉兒凍僵了。等薛寶珠到了喜來坊接過夥計給的一大碗薑湯猛灌下去,才覺著緩了過來。食肆里人不多,就挨著薛寶珠旁邊坐了一桌,正聊天說起司家最近一樁了不得的喜事兒,司家進貢的百來匹雲落緞得回來好多賞賜,都是馬車拉著往前頭過的,還有金陵裴家變天,那司家比起江南首富裴家那就不夠看的了。
薛寶珠還沒聽清是怎麼個變法,就看到司家來人找了過來,忙跟掌柜的謝過擱下碗跟著來人走,經過旁的時只隱約聽到裴劭二字,不過也沒往心裡去。
司府坐落永安鎮最繁華的街上,門前兩座威風凜凜的石獅子,門楣上掛著紅綢,洋溢喜氣。薛寶珠跟著人從後門進,一道門,二道門,三道門,邁進去才知道裡頭有多大,遊廊柱子上的朱漆都是新刷上色兒的,雕樑畫棟、層台累榭,一波又一波在整個宅子裡穿行的僕婢,跟電視裡一樣的情形活生生在眼前那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最後不得不說,整個司府那都是用錢堆出來的富貴奢華,喏,就連小丫鬟走路瞧人都是昂著鼻孔的reads;。
薛寶珠被帶到後廚,一路來沒少被打量兩眼的,看完還都嫌棄得不行。薛寶珠瞅了瞅自個一身收拾過的衣服,除了有點過分裹成球之外也還行,比起這些雖然吃住穿不愁但失去自由的不知好多少。
這頭她進了後廚,裡頭已經忙得熱火朝天,福貴也露了面兒,跟塊頭魁梧明顯是一把手的廚娘知會聲,說是給老太太做點心的。薛寶珠前些時候又做過幾回,每回都是司寇給試的,一直等到那位挑嘴的少爺滿意了才被放過,那面兒料兒都不知被浪費多少,她都懷疑是那位少爺故意使絆子,不想讓她舒坦賺銀子。
王廚娘可不管來什麼人,一聽是少爺請來給老太太做點心的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頭,來回掃薛寶珠也沒瞧出朵花來,倒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能做出啥好的。但看那丫頭眼睛圓圓大大,身上穿破爛點,勉強算的上一副好模子,難道是那位主兒吃夠了山珍海味換鄉野小菜了?
薛寶珠被人這麼打量也有點毛毛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咧開一口白牙,「大娘,有啥要我做的麼,我可以幫忙哩。」
王廚娘想說讓她別杵著礙事的話就哽在了喉嚨里,噎了噎,掃過一眼廚房裡頭的景象,指了一處道,「點心是最後上,不急一時半會兒的,你先給福嬸打個下手。」
那邊廳上酒桌已然擺好,老太太和貴婦小姐們正在前頭搭的戲台子那看戲,離午時不剩幾個時辰,半點兒不能有錯。
薛寶珠機靈往福嬸身邊去,福嬸正燒魚,一股子爆姜蔥蒜的刺鼻兒,薛寶珠看了兩眼,總覺得大蒜子擱多了,雖然腥氣是去了,可味兒就沒那麼好。「大……大娘,蒜放多了,撈兩瓣兒出來剛好。」
廚房裡都是大火燒鍋轟轟響,薛寶珠只得扯著嗓子吼,結果正好遇著福嬸停下動作,那聲音就擱明顯了。福嬸回頭一瞧,一黃毛丫頭呢,竟還敢指教她做菜來了,直接黑了臉兒,把裝著魚的筐子一甩,「來幫忙是罷,喏,把魚弄乾淨去!」
「……」薛寶珠暗惱自己多話,倒也老實拿著魚去了,這麼冷天兒習慣了用溫水洗菜洗衣的薛寶珠陡的接觸到冷水凍得縮回手,就招來王廚娘一記頗有深意的眼光,一咬牙浸在水裡仔細弄了起來。
「王嬤嬤,大夫人的燕窩羹好了麼?」一名穿著鵝黃襖裙的丫鬟站在外頭,掩著鼻子問。
「好了好了,清竹姑娘等等啊,福丫頭還不趕緊給姑娘端過來。」王廚娘忙堆出笑臉道。清竹是大夫人身邊的得力丫頭,可得討好著,將來也好在大夫人面前說上話呢。
圓臉的福丫頭跟名字一樣福氣仔細捧著木托盤兒端了出來,後者接過,拿帕子抹了抹被福丫頭捏過的地方。
「清竹姐姐等等我哩,少爺說燕窩好,給燕兒姑娘弄點嘗嘗,分把我一些。」另一名同樣穿著鵝黃襖裙的丫鬟快步走了過來道。
清竹蹙了蹙秀眉,擱在外頭拿了一盅給她,臉色怪是不甘願的,「那燕兒倒是個好福氣的。」不過是個繡娘,還當小姐身子,仗著少爺寵盡給寵壞了。
綠兒像是瞧出她想的,吐了吐舌頭,「照我說燕兒哪有姐姐模樣好,反正少爺退了親,等大夫人給少爺找通房了,肯定第一個想到姐姐!」
清竹叫她這話說得舒展了眉眼,嘴上仍啐道,「淨瞎說。」可臉上卻是繃不住笑意。「都是些寒門小戶的想巴望司家,那燕兒是,長渚村的鄉野丫頭也是,少爺氣得看也沒看就把畫像都燒了,想想鄉下能養出什麼好東西,肯定黃醜醜的,身上都能掉下土來的,得虧大夫人想得遠見,叫我說……給的三十兩都是浪費!」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遠,蹲在地上洗魚的薛寶珠就被這麼忽略過去,可再想到那丫鬟口裡的,啊呸,她又不是埋土裡長的,還掉土呢!磨了磨牙根,清竹……好麼,她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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