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頭桌椅茶几擺的一應俱全,又有後頭添置的描花琺瑯瓷瓶碗兒什麼的充門面,跟大戶人家學樣兒,在見慣了土屋瓷碗的地兒乍看到生出的不是華貴感,而是有些不倫不類。荷花進門就往太師椅上落了座兒,身後跟著的小丫鬟等她坐下,忙是捻一撮茶葉給主子泡茶。
「慢著,就用那個好了。」荷花突然換住了人,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去拿薛寶珠手裡那支參。
莫大娘一下瞪圓了眼,要拿這支山參泡茶?薛寶珠立在她面前不遠,聞言攥了攥手心,沒有錯漏她眼底的森寒惡意,這樣的荷花宛若變了一個人,如果說之前只是嬌蠻任性,現在則讓人有一絲害怕。
「這東西不是用來賠罪麼,到了我手裡還不是任我用,還是說你連這點誠意都拿不出。杏兒,送客!」荷花坐著,抬眸冷意瞧著,就是這個人害自己匆匆嫁給了朱老爺,也是她,在自己已經如此難過的情況下說她在村里私通男人斷她活路,那些被關起來毒打的日子現下回想都叫她渾身寒戰,要不是,要不是後來她想通了,豁出去了,憑著年輕貌美虜獲老爺喜愛,就此翻身,恐怕真就死在那陰暗平仄的柴房裡。
而這些都是敗眼前人所賜,聶荷花眼中流露的是真真切切想生吞活剝她的恨意。
「別——」薛寶珠既然來了,哪會輕易放棄讓人趕出去,遂咬緊下唇把手裡的參遞了出去,「荷花姐,你別生氣,我是給聶大哥賠罪來的,望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去衙門裡把這案子銷了,餘下的咱們好商量。」
荷花沒接茬,指使杏兒泡茶,泡了兩杯,用的大茶碗,一杯擺在她面前,一杯讓杏兒送去了聶木槐房裡。
旁邊聶氏進來看見,眼珠子就勾那茶里去了,好傢夥,這一整根參都沒了,都給泡茶裡頭,這不浪費呢麼!「荷花啊,就是剩下擱雞湯里那也是好的啊,咋就這麼……」
聶氏的話還沒完,就止在了荷花冷幽幽的目光里,莫名不敢再出大氣兒,可心底還是肉疼得不行。
荷花就是故意的,她喜歡看聶氏這樣不滿她卻又不能反抗的神情,這些她們看重的她偏要糟蹋,她是過上了富貴日子,相伴而來的是無休止的後宅內鬥,她心裡恨薛寶珠,更怨聶氏,仿佛只有通過這般才能發泄了。
而薛寶珠看著也是心疼,即便是吃,那也是切一段一段下來用,哪有這麼整個,她那分明不是吃茶,吃一口參的圖啥!然荷花端起茶碗就不說話了,堂屋裡的氛圍也著實古怪陰冷,薛寶珠只得硬著頭皮出聲又喚了聲荷花姐。
就是這輕輕一聲,就好像驚著人了似的,荷花手裡的茶碗沒捧牢往前潑去,動作快得讓人反應不及,那滾燙的茶水悉數潑往薛寶珠,所幸被她拿手擋了一下臉才不至於毀臉,可手上被潑到的地方一下起了紅。
薛寶珠悶哼了一聲沒有叫,硬是咬牙忍住了。茶水滾燙,荷花剛才那麼端著竟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讓她心底生出寒意。
「哎喲,你說你這突然出聲嚇我做什麼,沒事罷?」荷花站起上前,一下就捏住了她燙傷的那隻手,臉上緊張關懷,手上卻使了大力,就是要讓她疼。
薛寶珠嘶嘶的倒抽冷氣,極是用力地抽回了自個的手,那疼已經讓她說不出話,腫的地方都有些麻木。可看著地上一灘水裡泡的參片,薛寶珠再抬起眼,只曉得荷花沒打算善了這事。
莫大娘也是沒反應過來,咋都沒想到荷花嫁了人後竟會變得這麼手黑,剛才制止不及,這會兒心底都冒著涼氣兒,「荷花,你咋能這麼弄寶珠吶!」
「莫大娘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弄她了,您偏心眼兒可不能這麼亂說話!」荷花一昂頭,依然是笑眯眯可卻透冷意。
「我……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寶珠手燙紅你還掐……」
「大娘reads;。」薛寶珠扯了扯莫大娘,心底默念忍字訣,才再開口道,「荷花,你氣撒夠了,能不能讓聶木槐出來講講清楚。」她也不再一口一個荷花姐了。
「講什麼,事情就是你表哥犯下的案子,我哥是無辜受害的,你們一家的喪門星,沾上就沒好事,照我說就該在牢裡吃吃苦頭,像那樣的凶蠻漢子受受教訓,省得將來做更壞的事,禍害人家!」
「我表哥不是壞人。」薛寶珠沒理會她說自個喪門星的事,卻對她說裘和覺得刺耳,這些日子來那人如何對自己和對家裡弟妹她都看得到,話不多,可都能到點子上,也做得多,受這無妄之災已經讓她心裡難受,容不得荷花這樣潑髒水!
荷花翻了一眼,滿是嘲諷,「是表哥還不是親哥呢,這麼護著說你們清白我都不信,長明哥還能看上你真是瞎了眼了!」這麼說著她自己也不好受起來,畢竟這樣一個薛寶珠還能讓孫長明放不下,自己又輸在哪了,他為何不能娶了自己!
「你恨我這事我可以任你出氣,但莫要編排莫須有的,一茬歸一茬,聶木槐得去衙門銷案。」薛寶珠正正說道。
「喲,還不讓人說道。」荷花就是討厭她這副死樣子,好像什麼事都在掌握一樣,她想看她跪下來哭著求她,越落魄越難看越好!「行啊,你求我,你跪下來求我,我就讓我哥考慮考慮。」
薛寶珠直勾勾盯著她,後者撣了撣裙面等著,大有一副她不求就沒得商量模樣。薛寶珠咬住了唇,把手往後頭背了過去,神色一定,便豁了要跪卻叫一雙滿是皺紋的手給攔住。「不跪,咱不求她!」
莫大娘是真看不下去了,荷花那丫頭是徹底壞了,就是寶珠丫頭跪了,今兒都不定有個說法,幹嘛還受這個氣,拉起薛寶珠要走。
「大娘,別……」薛寶珠也曉得她刁難,可就為著那點希望她想豁出去不顧,她不肯走,莫大娘卻是用了最大勁兒把人給擄走了。
等出了聶家,薛寶珠拖著腿還想回去,莫大娘拖了一段也耗盡了力氣,鬆開了她手腕,紅著眼眶道,「你去,你要是去,以後就別認我這個大娘!」
「大娘……」薛寶珠知道這樣賤骨頭,看莫大娘在那抹淚,僵立著,央求地喚了一聲。
「我曉得你是為了你表哥,可荷花就是不要你好過哩,要是打你出出氣能揭過就算了,她這是羞辱你面兒,壓根就沒打算幫你吶!」莫大娘抬頭看她,她都能看出來的,寶珠能不知道,就是這樣才更覺得難受哩。
薛寶珠站著不吭聲,眼眶泛了一圈紅。
「走,跟大娘回家看手去,咱們再另外想辦法,讓你虎子叔再想想辦法。」莫大娘還是覺著得靠乾兒子,等明個她再走鎮上一趟,不能讓聶家那麼欺負人。
薛寶珠順著她意思悶著聲響跟她往家走去,一壁聽她念叨荷花變了樣兒了,耳畔轟轟的,心底卻是空落落的,攤兒沒了,裘和還在牢裡,仿若眼前都是黑的,她想鼓起勁兒安慰自己也安慰莫大娘卻發不出聲兒,在莫大娘急促驚呼聲中栽進了黑暗裡。
縣城大牢裡,坐在石板床上的男子倏然睜開眼,那一瞬的冷峻眉眼銳利異常。他身上穿著的囚衣上鞭痕累累,一道道沾了血跡,從破的地方能看到新舊傷口,新添的還翻開了皮肉。
鐵門被打開的鈴鐺響起一陣,一名身段妖嬈的女子扭身進來,視線才剛轉到那人身上就咋舌了聲,「小哥兒才幾天不見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疼麼?」
楊勇擱外頭站著,見狀嗤嗤笑了聲,隨後帶人走遠了些。他這堂妹可真風騷得緊,勾著縣老爺還想著裡頭那個。
裘和漠然看向來人,依然是熟悉的皺眉頭動作,還是那股令人不喜的味道。
楊四娘瞥見,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小哥兒在牢裡吃苦頭了罷,這味兒卻是不好聞reads;。」
「你身上味……更大。」蓋過牢房裡的霉味兒,裘和意有所指。雖然不過是尋常幾個字,可從他口中出來卻帶了叫人羞愧到無地自容的輕蔑語氣。
「……」楊四娘捏著香手絹兒差點給扯了,臉上神色再不見好,咬著銀牙銜恨道:「嗬,這是還想找苦頭吃呢,我告訴你,你會進來受這些,就是得罪我的下場!」
「嗯。」裘和淡淡應,尋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坐。
楊四娘倒被他這副樣子弄懵,知道是她弄的,要麼不該想打她,要麼就該求她,這反應是什麼意思。
「你也別指望你家那丫頭來救你,這會兒腿都殘了,恐怕來也來不了。」楊四娘故意惡狠狠道。
裘和驀地起身,這下是搭理了,不過是直接掐上脖子問的,「她怎麼了?」
「你……鬆開我!」楊四娘沒想到這人反應一下那麼大,被扼住脖子幾乎喘不過氣來,可看那人眸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叫她遍體生寒,忙不迭解釋道,「她自個撞縣老爺手裡,被……被打斷腿……」
裘和瞳孔的顏色近是墨黑,手上驀地收緊,在楊四娘的奮力掙紮下才脫開了手。後者是真被駭到了不住後退,她是想將人弄上手不錯,可沒想搭命進去,可偏是這樣,心底又有些痒痒的,她還沒遇見過能逃過她手心的男人,尤其這男人樣貌對她有致命的吸引。
「咳咳,只要你跟了我,我可以網開一面不追究,到時你到館子給我做事如何?」楊四娘拋出條件,就不信他不從。
話落,牆角的裘和動了動,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你能讓他們放我出去?」
天色將黒,王大虎從鎮上趕回來,說到自己今兒上了一趟縣城。只是裘和那案子縣太爺親自發了話,饒是他有幾個相熟的衙門裡的人,請客吃飯也沒半點法子好進去牢房裡親眼瞧瞧的,當中多是楊勇搞的鬼。
倒是臨走前聽人透了口風,說是碼頭那鋪子的老闆娘去了衙門裡頭,至於旁的也就再沒有了。王大虎只探聽到了這麼一點自然全都告訴給了薛寶珠。他也從莫大娘知道了今兒她去了聶家那,只好寬慰著道:「寶珠,先別急,那錢,我找幾個兄弟再湊湊,保不准能……能湊齊。」然這話說出他自個都覺得沒底氣。
薛寶珠咬著下唇,似乎是想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實則心思早已經轉到了旁的上頭,定了主意。
等到第二日,天才剛放亮薛寶珠就起了。這陣莫大娘擔心她顧不過,是每日來的,按照往常,再晚上約摸的小半個時辰人也就該來了。薛寶珠起身給寶霖和寶琴兩個做吃食,她今兒還要去鎮上一趟,要早些將這兩個的吃食備下才好。
因著一日都不定能回,薛寶珠索性做了臘腸燜飯,臘腸是年前吊起晾得風乾,切成粒兒,起鍋熱油,放入切好的粒兒慢慢煸炒出油,放入青豆、玉米粒、土豆丁翻炒下,最後撒上紅蔥頭,青蔥粒兒一塊倒入米飯那燜著。
等到做好這一切,她又交代了寶霖幾句出門了。寶霖懂事,過會又有莫大娘會過來,因而她即便出去心裡頭也放心。到了鎮上,天空才露了霞光,街道清冷,只有趕著開活的人再悶頭趕路。薛寶珠不敢耽擱,直往碼頭去。
鄭阿南正巧從外頭進去,眼睛掃見薛寶珠一愣,忙將人拉到了旁邊去說話,「丫頭,你怎麼來了?」裘和的事情鬧得紛紛揚揚,幾乎是這幾日碼頭工人茶餘飯後唯一的談資。要說這樁事情裡頭擺明是有貓膩的,沒有人是認同的,可民不可與官斗也就沒人敢出來給裘和求情。
「大叔,我來找木槐reads;。」薛寶珠皺著兩道秀眉問道。
鄭阿南沉默著點頭,「你先在這等著,我去給你瞧瞧。」他進碼頭裡面轉了一圈,可沒瞧見聶木槐,再出來問薛寶珠道:「那小子沒來,丫頭,你確定他來開工了?」
這話倒是結結實實讓薛寶珠犯了愣,「是啊——」她是特意同聶家隔壁的鄉親打聽了,聶木槐這兩日已經開始往鎮子上跑了,這要不是開工了,怎麼會一待就是一整日的?
鄭阿南也是納罕,「不會吧,自從那事過後,可沒瞧見過他回碼頭。剛才我也同工友們打聽了,都說的沒回來。」
那這聶木槐一日日的往鎮上跑,又耽擱一整日到底是為了什麼?薛寶珠心思一轉,又問道:「那楊掌柜呢?」
鄭阿南神情陡然一變,脫口道:「丫頭,你都知道了?」
薛寶珠提起這人原本是因為王大虎昨兒說過她昨兒去過縣衙,而她冷靜了這兩日早就已經覺得裘和這事聶木槐還只是個幌子。倘若真要是聶木槐喊冤,那縣太爺何苦親自過問這事,必然是因為裡頭還夾雜了旁的人和事的原因才會如此。
她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到一個人,那就是碼頭裡面那家飯館的老闆娘楊四娘。她曾記得聽到過那老闆娘同縣令交情不淺,而她叫裘和去了碼頭賣吃食未必不是惹事的起因。鄭阿南忽然神色古怪,薛寶珠立即察覺到了不對勁,半真半假的點著頭「嗯」了一聲。
「那聶木槐老早就跟老闆娘背地裡搞在了一起,是叫咱們一個工友瞧見的。聶木槐那小子哪裡有那樣大的臉面能讓縣太爺過問這事,還不是老闆娘去通了縣太爺的路子。」鄭阿南看不上聶木槐做派,年紀輕輕,仗著蠻力想稱霸碼頭,光是這點兒就讓他們這些老資歷不舒坦。
聶木槐竟同那飯館的老闆娘有苟且的事?這絕對是薛寶珠意料之外的事情,心思一轉又想到會不會聶木槐這兩日就去同老闆娘私會去了?
可鄭阿南又說老闆娘這兩日也不在飯館中,薛寶珠同打打聽了老闆娘的住處便一個人尋了過去。要說那地方實在好找,就在巷子最深處,走到盡頭那戶人家就是了。是一套兩進的院子,外頭瞧不出些什麼來,只能瞧見從牆裡頭探出來的薔薇,才開春抽了新芽。
兩扇漆黑的木門關得嚴絲合縫,裡頭也半點動靜傳出來。這樣堂而皇之的進去肯定是不成,一來她和老闆娘無甚交情,二來即便是開了門只要她不認那事薛寶珠也無濟於事。案子是聶木槐報的,所以唯一的辦法也是要聶木槐鬆口了先。
先前薛寶珠沒有聶木槐的把柄,現在曉得他同老闆娘的這苟且事,不定能好好利用一番。方當這時候,隔壁宅子的門開了下來,是個蒙著頭巾的老婦人,手中正抱著一盆水往外頭倒,這乍一見薛寶珠愣了愣,轉而就是一副恍然的模樣。她朝著那邊怒了努嘴,「丫頭,你是新來的?」
薛寶珠噤言,沒承認也沒否認,可這落在旁人的眼中就只是對不想熟的人顯出的謹慎了。那老婦人抿嘴嘴兒一笑,那神情仿佛是早就知道她來的意思,壓低了聲音道:「你放心,你先前來的那丫頭可不是什麼都朝我打聽的,又是你家主子讓你來的吧。我告訴你呀,這騷寡婦在裡頭哩,這兩天天天有個年紀輕的天還沒亮就來找她,要到了晚上才回去。」
「大娘——」薛寶珠見她是個知內情的,立即湊了前去乖巧的喚了一聲。「那男人是什麼樣兒的?」
那老婦人瞧著她露出了一副憐憫又惋惜的模樣,「你家夫人也真是……又是家裡頭老爺來廝混來了?我瞧著那是個年輕人,上回那丫頭不是說你家老爺有四十開外的年紀了嗎?我雖然老眼昏花了,這可不會瞧錯了的。那的確是個年輕漢子,生得還挺黑的,衣裳也沒多好,指不定就是那騷寡婦從哪裡帶回來的夥計,可不是你們家老爺。」
薛寶珠這才問了一句,這老婦人便如倒豆子一樣說了許多話,言語間滿是不滿,顯然她隔壁這戶人家不痛快不是一日兩日了。
老婦人又道:「你是今兒頭一天來的?咋你前頭的那丫頭沒跟你說過要在後門等?」
薛寶珠搖頭,臉上露出茫然,只仿佛真沒人跟她說過這事reads;。
老婦人看她也實在是個木訥的老實人,朝著她揮了揮手,「你跟我來。」這架勢竟是要讓薛寶珠跟著她往自己宅子裡面去。她走了幾步回頭,瞧見人還在原地愣著,隨即解釋道:「來,我帶你穿過院子去後門的巷子,你就是在這等上一天也等不到什麼來。」
「騷寡婦也精著呢,帶什麼男人入家裡都是走後門,哼,還以為旁人都不知道!」
薛寶珠暗道幸虧碰上了這人,要不然自己哪能知道這些,立即邁開步子跟著進了院子。這老婦人饅頭銀絲,能輕易將寶珠帶入這院子顯然也不是等閒在此做活的下人。她心中正嘀咕著這事情就聽見老婦人開口道:「旁邊有這麼戶不知檢點的人家,也合該是我們家倒霉,那些破爛事傳出去還不是叫咱們也跟著沒光。我倒是希望跟她苟且的漢子裡頭有個厲害些能來治一治她。」
這般一說,薛寶珠再不明白的地方也全都通透了。
那老婦人帶著她往後門去,才剛要掀開門就聽見隔壁有響動,她反應及時,立即輕輕的將門仍舊合了起來,招手讓薛寶珠從門縫中看過去。
薛寶珠湊了往前,視線稍稍旁一斜,正巧能瞧見那邊的動靜。只見聶木槐懷裡頭攬著一個小巧的身軀,兩人親親密密的黏糊在一處,毫不避諱。
聶木槐道:「我難得這兩日得空,你怎麼就叫我走了?」
那女子背著身子,也看不到個神情容貌,只是腰肢扭著如蛇一般,「你倒是樂得開心,可碼頭那邊我還要去看著。這都幾日了,你還不夠呀……」那聲音就好像是沾了蜜糖一樣,每一個字都透著甜膩,風騷入骨,撩得人心癢。
聶木槐哪裡還保持得住,又急吼吼的要親上去。可那女子卻不讓,偏著頭就給讓開了。「瞧你那猴急樣子,在外頭也不知道收斂點!」
「好四娘,我現在就想干你!讓我親一親,讓我親一親!」聶木槐哪裡把持得住,噘著嘴就要湊上去的。
薛寶珠看著兩人胃裡頭頓時起了一陣翻江倒海的反胃,緊捂著嘴巴才止住了乾嘔。可一雙眼也再也不敢往那邊去,忙挪著看了回來。隔了會,外頭的動靜才小了。
老婦人臉色也是不好,啐道:「瞧見沒、瞧見沒!這騷寡婦的髒事可不少呢,每天都這樣迎來送往,不知道的人還當她這是妓寨!」
經此一事,薛寶珠是徹底清楚了聶木槐同老闆娘的苟且事,告辭了老婦人正要往回去的時候忽然她又開了口:「我雖然年紀大了,可也能猜出你是縣太爺夫人身邊的丫鬟。這騷寡婦可不是什麼好人,不知勾了多少野男人,讓你家夫人……」話至一半便倏然閉了嘴,這老婦人也是一時氣憤至極才會說了這話,此時反應過來說得太多了。縣老爺家是官家大戶,哪裡肯讓人知道這樣的醜事?她不肯再說下去,緊忙關了門。
這可真稀罕了,縣太爺的夫人懷疑老闆娘同自己夫君苟且,看來派了丫頭來蹲守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薛寶珠心思轉了幾轉,暗道恐怕縣太爺夫人也知道囫圇聽到了風聲,真要抓了縣太爺的現行只怕不會這麼風平浪靜。聶木槐、老闆娘、縣太爺、縣太爺夫人……這裡頭倒是能好好做做花樣。
薛寶珠出了巷子沒急著往家裡去,反而是跟著一輛運貨的馬車去了縣城裡頭,到的時候正好是正午,吃飯的時辰。
薛寶珠就撿了一處街角的小攤子裡坐下,要了一碗餛飩麵。這攤子簡易,只用兩根竹竿挑了一塊桐油布支起來的,灶台的另外一面擺了兩三張桌子,清清冷冷,除了薛寶珠就只有一位食客reads;。
老闆是個年輕小伙子,皮膚雪白看著不像是常年再外面做這行當的人。薛寶珠在等的時候便順口問了一句:「老闆這攤子是新開的?」
小伙子也不見生,一面在灶台上忙著一面回過去朝著薛寶珠飛快的點了下頭,「只有得空了才在這擺攤子,算是賺幾個錢貼補營生,「
薛寶珠有心向他套問些事,這攤子也不是她隨意就坐下來,因著是在縣衙隔壁巷子入口,特意挑了方便探聽的。「世道不好,去年大旱了一陣,要不然我娘也不叫我往城裡頭尋活計了。鄉下人種田都看老天爺賞飯,還不如在城裡頭做買賣來得安穩。」
旁邊的食客便搭了話,「哪是這麼容易的,這攤子一支出來就有人要管你收費用了。就是我這樣挑著擔子走街串巷的也非的被剝了一層皮,才肯收手的。小丫頭,我勸你收了做生意的心思。像咱們這些少些錢的也就罷了,你可不知道前幾日還有個做生意犯了規矩叫人投進大牢的。要我說,在鄉下日子未必不如城裡頭,至少安穩不是?」
薛寶珠心道這可不就是將話遞到了她嘴邊上來了麼,「呀,這麼嚇人!」方這時候,老闆將薛寶珠的餛飩麵送了上來,上面浮著七八個小巧的鮮肉餛飩,底下綴著龍鬚麵,紫菜和小蔥顏色配得得宜,噴香撲鼻。
「那……那人怎麼樣了?」薛寶珠心有餘悸的問著,仿佛只是一個乍聽了此事好奇的外人。等聽旁人說了一通這事,她又唏噓感慨著道:「商不成,農不成,難道非得成了官才能有活路?」
那食客見她年紀小,說得有趣,順著薛寶珠的話便給她想了一個注意,「依我看,你一個姑娘家去到大戶人家幫傭也是不錯的。」
一頂轎子搖搖晃晃的從她們跟前走了過去,那麵攤老闆拿視線望著那轎子遠去的方向同薛寶珠道:「喏,這就是縣太爺夫人的轎子,他家老太太常住在城郊嚴華寺裡頭,縣太爺夫人孝心,每日下午都要去問安的。」說著看了薛寶珠一眼。
薛寶珠心中咯噔,總覺得那一言意味深長得很,再仔細一想,又覺得這話是故意告訴她的一樣。不過她也顧不及細想,匆匆吃了面,就往城郊去了。
嚴華寺就在城郊三里開外的地方,相近得很。薛寶珠到那的時候果然瞧見先前那頂轎子停在山門外,她再進去裡頭一打聽,果然是跟那麵攤老闆說的一樣無二。縣太爺的老娘就常住在此,縣太爺雖然行為荒唐,可卻是這至孝之人,每隔幾日總也要來親自看看老娘。
薛寶珠打聽到這事,已經有了十分把握辦成方才所盤算的那計劃。她並未立即離開,轉而是寺廟裡頭找尋縣太爺夫人的身影。只見遙遙來了一絳紅色衣裳的年輕婦人,約莫三十開外的年紀,神情掩不住的憔悴,而她身邊是三個俏麗丫鬟,各司其職地捧著東西。薛寶珠只聽見有人念了一句那是縣太爺夫人,便跟著那幾人後頭行了一段路。
等到在幽靜竹林小路的時候,前頭幾人停下了腳步,一丫鬟滿臉怒容的回身過來,「你什麼人!跟著我夫人一路做什麼!是不是存了什麼歹心?」
薛寶珠眼中聚滿了水汽,軟著聲音道:「小女子有冤要跟夫人訴!」
站在當中的縣太爺夫人黃氏面色不動,輕啟著嘴唇道:「你有冤不去縣衙喊冤,跟我一個內宅的婦人喊什麼冤枉?」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薛寶珠哪裡能容她這樣就走了,隨即跪了下來,語氣懇切的說道:「小女子的這事只能夫人幫忙!小女子的表哥在鎮上得罪了楊四娘,故而叫縣老爺投入了大牢中……」她一面說著,一面注意到先前還神情冷靜的縣老爺夫人在聽到楊四娘這幾個字的時候臉色突變,就是抓著帕子的手都幾乎格外用了兩分力氣。
黃氏定定凝著她,半晌,才啟了紅唇,「跟上。」
薛寶珠得了她的話,立時跟了過去,心底懸著的一塊石頭落地,她總算是賭對了reads;。
三月初二,嚴華寺香客並不多,多是昨個初一來的。到了辰時末,人就更少了,零星幾個供上鮮花瓜果,或添香油錢的,其中一名女子等步出正殿,便往一側的舍房去了。
不多時,一名年輕男子低調尾隨而入。
房門吱呀開了兩次,最後一次緊緊闔上了,屋子裡的女子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褐色素衣,正執了一卷佛經,聽見動靜回頭,眉眼裡滿是妖媚之色,瞧見來人愣頭青似地直勾勾盯她看,紅唇輕輕彎了弧度,走過去故意呵了口氣,「小施主,□□,空,即是色吶。」
聶木槐根本經不起她這麼撩撥,猛地就將人抱起,「要怪就怪師太太誘人了!」說罷,他就不給女子一絲一毫拒絕的機會,一邊吻她一邊迫不及待地把她壓在了書桌上,手滑入了素衣下頭,極容易就解開了裡頭的褻衣。
女子仰躺在書桌上,底下觸感冰涼,伏在身上的強壯卻是火燙,勾得她心尖兒一陣陣發顫,露出的臉上也滿是沉醉之色,正是楊四娘。而這地方,是黃老爺的,倆人這麼玩過,可惜她沒盡興就是了。今兒初二,黃老爺昨個來陪過黃老夫人今個肯定在衙門處理公務,故收到聶木槐的字條,便欣然來了此處。
聶木槐只覺要被這騷娘們給榨乾了,前些日子才處過,今兒又發起浪來約自個見面玩這齣,兩條白花花的腿勾著他健壯腰身,素衣早已不整,一對渾圓白兔露在外頭,叫他一隻手掌都蓋不住,。
楊四娘受不住地嚶嚀出聲,「好哥哥,你輕……輕點兒。」話雖如此,那腿兒可纏得更緊了,還不住摩挲。
聶木槐叫那聲音催得手上力道更重,拈著紅梅一扯,索性低頭含住……楊四娘整個身子化作一灘春水,銀聲浪語在他耳畔不斷。
聶木槐被她浪得不行,想到她也是這麼四處勾搭的,一雙虎目露出暴虐,將人緊緊制在身下,腰身一挺,果然不受半點阻礙地進入了溫軟中,伴著咕嘰一下滑膩的水聲,惹得他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那渾圓的屁股!「自個動,讓勞資先爽一爽。」
「啊——」楊四娘驚呼一聲,嬌嗔了他一眼。「你好壞,這麼對人家。」
聶木槐哪會不知道她口是心非,實則就是喜歡這對她,故此正要不管不顧地馳騁,忽的聽到門被撞開,那蓄勢待發的磅礴之物陡的受到驚嚇,一下軟了下去。屋子裡衣衫不整□□的二人俱是驚恐地看著門口出現的人。
「老……老爺!」楊四娘的聲音尖尖細細拔高了調兒刺在所有人耳里,仿佛打破了寂靜。
縣太爺一臉黑著站在門外,身旁跟著的老婦人捂著胸口,頭上抹額嵌著鴿蛋大的綠寶石,一眼就能明了身份,此刻正指著他二人,一副氣得不輕的樣子,「你——你們竟敢在佛門清靜地做出這檔子苟且事,你……你……大膽!」
黃老爺原先就覺得那尼姑有些眼熟,此刻認出是楊四娘,整張臉黑了之後又綠了,這一頂的綠帽子扣得實實在在,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個字來。
跟在黃老爺後頭的黃夫人往裡頭瞟了一眼,眼底溜過得逞,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老爺,這什麼人敢在您房裡做這種事!」
黃老爺瞪著楊四娘,後又看向聶木槐,兩個他都認得,可這時候又不能承認認得,一張臉憋得青黑。
黃夫人暗暗冷笑,餘光在瞥見後頭跟的一名丫鬟要探頭時給按了回去,一是裡頭的情形不好她看,二是怕露了餡兒。扮作她丫頭的正是薛寶珠,低眉垂眼一路跟著,因著黃夫人說掉了副耳墜子在裡頭,跟縣太爺一道過來目睹了這一幕。
她見事成便沒再留,反而溜了一處隱蔽角落換回了灰撲撲的補丁衣裳,等看見黃老夫人從舍房那頭出來,裝著好不容易找著的模樣撲了上去,「老夫人,求您給民女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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