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玄空與遊輪最高層的沈淵等人以外,沒有人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他們的視線中,一隻巨大的冰藍色手掌仿若天罰一般重重壓下,將包括惡岳水神在內的所有水族盡數凍結。
巨大的冰雕中依舊殘留著惡岳水神那驚恐的神情,然而炁所化作的寒冰早已凍結了他的神魂,斷絕了他所有的生機。
在最初的驚恐之後,所有人臉上紛紛湧出狂喜的神情,能夠擺脫惡岳水神的威脅對於所有人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喜訊。
有人發出驚喜的歡呼,有人跪地向信奉的神靈起到,還有人趴在欄杆前滿臉悔恨地看著自己提前扔下船的財物。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歡呼的人群無視了甲板前方的玄樂、玄空兩兄妹。
遊輪的最上層,薛明志看著凌空虛度重新踏入房間中的宮不語,眼神之中依舊殘留著濃濃的震撼。
他自認為也算見識不凡,無論是在帝都亦或是雲浮坊市一行當中,都見到過一些練氣境強者出手。
可無論是誰,都遠遠無法與眼前這名冷傲的少女相提並論。
這或許有那些練氣境強者並未展現出真正實力的原因,但薛明志相信就算那些練氣境強者真的竭盡全力,也無法敵過面前的少女。
「這樣的程度,也只是被沈先生收為記名弟子嗎?」
「那沈先生的入室弟子,又該是怎樣的絕世天驕?」
薛明志心中思緒起伏,而宮不語則是走到了沈淵身前。
眼眸中冰藍色漸漸散去,宮不語帶著幾分期盼的目光看向了沈淵,像是完成好了作業等待家長誇讚的小女孩一般。
儘管清楚宮不語心智年齡遠小於她的外貌以及表現出來的姿態,但感受著宮不語的目光,沈淵依舊忍不住嘴角一抽。
前一刻揮手間便殺死作惡水神的現世絕巔強者竟然表現出這般小女孩般稚嫩的姿態,說出去估計都得驚掉一地眼球。
沈淵伸出右手輕撫著宮不語滿頭銀白秀髮,誇讚道:「做的很不錯。」
宮不語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變化,但微微勾起的嘴角顯示出她非常開心。
自從沈淵在星空菩提之下為宮不語啟靈點慧之後,宮不語就非常喜歡沈淵撫摸她的頭。
對宮不語而言,這是比任何靈丹妙藥都要勝過百倍的獎勵。
就在這時,滿肚子疑惑的薛明志不適時宜地湊了過來,小聲開口詢問道:
「我也見過練氣境的大修士出手,可即便在手持靈寶的狀態下,那些大修士也遠遜色於宮師姐。
難道鍊氣巔峰的修為,真有這麼大差距?」
雖然沒能拜入沈淵門下,但是薛明志一路上厚著臉皮拉近關係的情況下,主動喊起了宮師姐這個稱呼。
宮不語很少對一些事情發表意見,面對這個稱呼也沒有反對。
沈淵對於薛明志那點小心思並沒有點破,輕搖著頭開口道:
「並非練氣境巔峰與其他鍊氣期差距大,而是在鍊氣期這個境界當中,不同練氣修士之間的實力也會是天差地別。
強大的練氣修士足以以一當十,甚至在化神大修士手中逃得性命。
而弱小的練氣修士縱使達到了練氣境巔峰,也不會有任何特殊之處。
這一切歸根結底,無外乎四個字,天地之炁!」
說到這裡沈淵心中有些感慨,要不是在得到了朱明承夜之後,沈淵搜尋電子藏經閣狠狠惡補了一下相關知識,否則還真答不上來薛明志的問題。
「在最初的修行界中,並沒有登仙四步這樣為修行界共同推崇的修行境界。
金丹大道、元神之道、命符之法、古之劍修、練氣之道、同參契、以身為陣.種種修行之法並行,但並非每一種修行之法都能直指仙人大道。
大量的修行之法在演變中被淘汰,最終剩下的只有兩條大道,元神之道與練氣之道。」
「元神之道講究一朝頓悟成就陰神,歷經九劫陽神不滅。
而練氣之道則是側重於感悟天地之炁,從中解析天地規則的奧妙。
兩大道統各有優劣,元神之道門檻極高,縱使天資絕世依舊有可能卡在成就陰神之前蹉跎終生。
而練氣之道感悟天地之炁易學難精,天地之炁難以尋覓仙道難求。
最終在一位絕世天驕的參悟下,兩門大道合二為一。
以練氣之道為根基鑄就了煉精、化氣、練氣三境。以元神之道成就了化神、煉神兩大境界,至此便有了登仙四步的基礎。
而這練氣之境,是上古鍊氣大道彰顯,其中的差距並非單純用境界劃分就能夠概括。」
沈淵的這一番解釋,讓薛明志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說到這裡,沈淵也是提起了幾分興致看向了宮不語。
「你運用的神通乃是練氣一脈傳下來的玄妙神通,先天一氣大擒拿。
若只是普通的練氣修士施展,也只是一門尋常神通,用來欺負低階修士還行,遠遠稱不上玄妙二字。」
「但先天一氣大擒拿若是結合天地之炁,則能夠發揮出這一門神通的真正威能。
若是有頂尖的天地之炁相輔,修行至巔峰縱使摘星拿月也不在話下,算是最為特殊的玄妙神通之一。
你所掌握的天地之炁,應該就是來自亘古玄冰當中的中位天地之炁歲暮天寒,據說與那太陰廣寒有所關聯。」
宮不語微微低頭,聲音恭敬地回應道:
「師尊見多識廣,不語使用的正是歲暮天寒。」
薛明志此刻眼神,也變得愈發崇敬。
但薛明志並不知曉,其實沈淵壓根沒有見過歲暮天寒是什麼樣,之所以能夠猜到完全是因為《天地之炁熔煞法》上提及過,亘古玄冰中有歲暮天寒,其特性可以減緩乃至凍結時間。
宮不語在亘古玄冰之中躺了一萬年,幾乎快要變成亘古玄冰成精了,掌握歲暮天寒完全是應有之理。
雖然已經猜到了歲暮天寒,可在宮不語承認之後沈淵還是忍不住微微咋舌。
歲暮天寒可以說是修行冰道神通修行者最青睞的天地之炁,減緩凍結時間的概念能夠作用到壽元上,掌握歲暮天寒的修行者能夠比尋常修行者活得更久。
唯一可惜的就是歲暮天寒存在於亘古玄冰之中,卻無法通過任何手段提煉出來,宮不語能夠獲得也完全是憑藉自身與亘古玄冰的親和,外人根本無法模仿。
對於自己這個弟子的底蘊有了更深幾分的了解,這讓沈淵這個師尊也不免有些頭疼了起來。
弟子強是好事,可快要趕上師尊就有些不妙了。
好在宮不語十分親近沈淵,對沈淵的話也是言聽計從,不然沈淵真要考慮將宮不語逐出師門了。
正這樣想著,外界凍結數百米合道的寒冰在湍急河流的沖刷下開始緩緩崩解。
這些寒冰只是先天一氣大擒拿的餘波所造成的,並非來自歲暮天寒,只不過是因為溫度降低凝結的普通寒冰。
在寒冰飛速融化的同時,惡岳水神化作的巨大冰山緩緩沉入河底,遊輪繼續開始向著清平郡的方向航行。
沈淵能夠見到,在河道兩側的河岸周圍,不少水族親眼見證了惡岳水神隕落的全過程,紛紛用著仇視與恐懼的目光注視著遊輪,這其中不乏一些化氣境的妖族。
濟水之中的妖族數量,遠遠超出了沈淵的預料,而這還是濟水的一條支流。
可以想像在濟水主流之中靈氣充裕的河道內,這些水族數量又會增長到怎樣的地步。
「恐怕匯聚附近幾州妖族的雲浮群山之中妖族的數量,也遠遠不及這滄州水族。
能夠光明正大地搶劫遊輪,就連那船長似乎早就知曉了這些巡河夜叉的存在,可在網絡上與之相關的輿論卻幾乎不可見。
足以見得滄州水族,早已與部分權貴聯繫在了一起,壓制網絡輿論的同時對於財富進行大肆掠奪。」
沈淵立刻想到了濟瀆龍宮代理人的孫嵐宇。
再結合之前巡河夜叉現身、惡岳水神的現身,足以證明薛明志之前所說的滄州水族肆虐之事已經到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地步。
沈淵雖然對於這個大夏朝廷並沒有什麼歸屬感,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大夏朝廷對於民眾的保護確實稱得上不錯。
論道大會藉助大夏朝廷與洞天福地的力量威懾水族的想法,沈淵也是給予了高度肯定。
然而在經歷惡岳水神之事之後,沈淵心中開始產生了一絲懷疑。
「僅僅一場論道大會,真的能夠威懾到這些濟瀆水族嗎?」
沈淵目光逐漸變得幽深。
遊輪行駛過那數百米長的冰封河道,所有水族都只能遠遠觀望,不敢輕易靠近這一艘遊輪。
在甲板上一片歡呼中,玄空與玄樂好似格格不入。
隨著惡岳水神死亡,玄樂也從被壓制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連忙將重傷的玄空從地上扶起。
玄空本就身受重傷,再加上之前強行調動法力導致傷勢變得愈發嚴重,連意識都開始陷入了模糊。
玄樂抱著玄空,眼含淚水地看著周圍歡慶的眾人。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所有人都避開了玄樂求助的目光,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施以援手,也沒有任何人辱罵嘲諷。
他們好似被整座遊輪遺忘了。
玄樂沒有哭喊、沒有憤怒,早在那些人試圖將她活祭的時候她就明白了一切。
她默默抱著玄空,回到了簡陋的三等艙中。
在漫長的航程之後,遊輪終於緩緩靠在了清平郡碼頭。
船上的所有倖存者終於到達了目的地紛紛魚貫而出,玄樂背著玄空走在了最後方。
玄樂所到之處,所有旅客如同躲避瘟神一樣紛紛避讓,那些複雜的眼神中有愧疚、有恐懼、有厭惡,更多的則是連言語都無法形容。
儘管所有人都成功獲救,但惡岳水神神通早已成功引起了人心的惡念,所有人都記得他們試圖將兩人活祭給惡岳水神的場景。
尤其是在玄空在遭遇巡河夜叉要求獻祭時主動站出來對抗夜叉的景象,讓那一場活祭顯得更加諷刺。
當所有人清醒之後,有人會因為自己的過錯心生內疚,但更多的人則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犯下的惡。
心生愧疚之人自知難以補償他們,不願承認之人愈發厭惡他們,最終在微妙的氛圍之下所有人達成了共識,那便是孤立玄空與玄樂。
任憑玄樂如何求助,所有人都充耳不聞,玄空因此重傷陷入了昏迷之中。
玄樂拿到手的唯一藥品,還是強行沖入駕駛室內,動用武力從船長手中搶來的醫療箱。
那些普通的藥物根本無法治療玄空,只是稍稍緩解了一下玄空的傷勢。
少女背著受傷昏迷的玄空走下了船,神情茫然地看著眼前繁華的碼頭,失去了主心骨她甚至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是她,還有她背上的那個男人。
是他們引來了水神,差點讓整艘船的人陷入到危險當中。」
「如果不是有神仙出手,我們肯定都會死在船上。」
玄樂循聲望去,只見幾個在船上就對他們表現出明顯惡意的乘客正指著他們,對數名身穿欽天監製服的成員大聲開口。
那一張張面容上,顯露著毫不掩飾的怨毒。
那些欽天監成員聞言紛紛走上前來,向著玄樂和玄空冷聲道:
「我們懷疑你涉嫌危害公共安全,還請跟我們走一趟。」
玄樂呆滯地張了張嘴,下一首後退幾步小聲道:「我還要帶師兄去醫院,我們還要去論道大會報名拿回玄明觀。」
為首的欽天監成員眉頭一皺,目光瞥向周圍其他幾名欽天監成員,幾人合圍隱隱成包夾之勢。
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制止了欽天監成員的動作。
「住手!」
只見一名神采飛揚的青年身穿著欽天監製服,而在胸前則是一尊四足鼎的標誌,這代表著青年的身份乃是坐鎮一州的欽天監副令使。
所有欽天監成員紛紛面色一肅,向著這名青年行禮道:「見過副令使!」
青年走到玄樂身前,神情溫和開口開口道:
「伱們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過錯並不在你們,接下來我會安排人替你們治療傷勢。」
一邊說著,青年看向了之前舉報的那幾名乘客,聲音帶上了一絲冷漠。
「把他們帶走,嚴加審訊!」
數名欽天監成員立刻出動,將幾名看著風向不對準備逃跑的乘客壓在了地上,全然不顧他們的哭喊掙扎將他們拖走。
做完這一切,青年只是點了點頭便轉身欲走。
「等一下,大人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玄樂雖然年齡尚小,但也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姐,她很清楚欽天監副令使究竟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能夠左右一州局勢,哪怕萬靈門在對方眼中也只是不入流的小門派,突然出手幫助確實讓她心生疑惑。
青年轉頭看向了玄樂,微笑著說道:
「是一位見到你們出手的故人囑託,不過是順手為之罷了。」
玄樂很清楚,既然見到他們出手肯定是船上乘客,對方既然借這位副令使之手幫助他們自然是不願意暴露身份,她自然也不好追問。
玄樂只能向著青年恭敬一禮,輕聲說道:「那還請大人告知姓名。」
青年轉身瀟灑離去,身後數位欽天監成員跟隨,只留下了一句平淡的話語。
「青州副令使,何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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