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血肉碰撞結束了,但那震耳欲聾,響徹雲霄的喊殺聲卻久久不能散去。
到處都是血腥和恐怖,血肉橫飛,斷肢殘臂四處散落,讓人觸目驚心。
戰場上,那原本浩浩蕩蕩的俘虜大軍,此刻一個個面色蒼白、神情驚恐,正哆哆嗦嗦地蹲跪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和絕望,眼神空洞無物,有些人緊閉雙眼,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什麼;還有些人則默默地流著眼淚,低聲抽泣著。
整個場面異常安靜,只能聽到偶爾傳來的一兩聲咳嗽或嘆息。
他們雖然是被韃子脅迫過來的,但是從他們踏上這片戰場的時候起,他們身上就被打上了暴民叛國的標籤了,若是當權者心狠一點,將他們一併斬了,還能去上報個殺敵數千的軍功,這軍功可比殺良冒功來得正當。
李志平靜的眸子掠過一個個瑟瑟發抖的百姓,韃子兵敗後就直接丟棄了這些俘虜獨自逃離了,如今留下這麼多人給李志,確實給李志一個大大的難題。
殺了他們,李志他下不了手,這些人說到底也都是一群可憐人,身不由己。
可留下他們,一旦被朝中哪些大人知道了,說不定要參他一個養匪自重,包藏禍心。
要知道,李志這些年來雖然苦心經營著齊鎮,但是卻因為不受文武百官待見,時不時的要被人參上一本。
要不是陳細勾搭上了一個內官公公,每年在這個公公身上花費了大量的錢財,李志哪裡還能在齊鎮呆著,早就被人攆回老家養老去了。
「罷了,來人!」李志神色平靜,心中卻是一嘆,開口道。
「大人!」張大立馬走了過來。
「分發些乾糧給他們,然後把他們趕走,對外便說韃子被我們擊敗,敵軍潰散而逃,我身負守城之責,不便追擊。」李志吩咐道。
「是!」張大領命退下。
李志沒有再多待,匆匆的回到了城內。
李福早就在戰鬥剛剛結束的時候,就已經被李志派遣的手下接回到府內了。
李志因為要留下來處理一些善後事宜,所以也一直沒有去看看李福怎麼樣了。
不過現在,對於眼前的這些人,他心中已經有了決策,於是便再多停留。
回到府內,李福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曾經那個養尊處優、意氣風發的李大老爺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眼前這個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的枯槁老人。
李福身上更是有著大大小小各種傷痕,有些傷口還在滲著鮮血,有些則已經開始化膿腐爛,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這些傷痕有的像是被刀劍砍過,有的像是被鞭子抽打所致,還有的則像是被火焰灼傷留下的痕跡。
望著這慘不忍睹的場景,李志雙手不受控制的死死握住,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甚至已經滲出了絲絲鮮血,但他卻仿若未覺。
... ...
李志於齊鎮前一舉擊敗了韃子的進攻,不僅成為了韃子發兵以來唯一一支擋住韃子前進腳步的軍隊,而且還守住了京城最後的一道關口,粉碎了韃子兵臨京城的危險。
此舉不但保住了朝堂的臉面,也護住了身後幾百萬百姓。
一時之間,百姓皆頌李志乃當世張翼德,有萬夫莫當之勇。
如此聲名,如此軍功。讓李志一舉進入了聖上的眼帘之中。
但這些年來明里暗裡一直針對李志的那些人卻不想讓李志一步登天,畢竟誰也無法確保李志將來飛黃騰達之後,不會秋後算賬、翻出舊日恩怨。
所以說,最為穩妥保險之策便是將李志徹底擊潰、將他打倒在地,只要他永遠無法重新站立起來,那麼他就永遠沒有機會再去找這些人的晦氣和麻煩了。
於是,不和了百來年的文臣武將居然奇蹟一般的統一了戰線。
文官陰毒,武將狠辣。
他們結合在一起後,想出了一個足以讓李志家破人亡的毒計。
幾日後,李志收到由兵部發出的軍令,讓他帶兵前往鏡洲城支援。
李志一直都有在觀察韃子的動靜,知道韃子大軍已經往增城那邊去了,鏡洲城那邊的韃子應該是他上次擊潰的那一支。
所以李志也沒有多疑,點齊人馬就直奔鏡洲城。
一路急行,李志用了三天時間,堪堪來到了鏡洲城。
在鏡洲城的這些韃子是李志的手下敗將,見李志帶軍前來,本就無心應戰的他們只是擋了一波李志的進攻後,就紛紛逃離了。
李志正準備下令追擊,卻不料聽到親兵說齊鎮來人。
望著行色匆匆,一臉驚懼的陳細,李志心中泛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陳細一把撲倒在地上,大聲哭道:「大人!錦衣衛來人說老爺資敵叛國,把老爺抓走了!」
李志身子一晃,差點就從馬上摔了下來。
「也就是說,我們前腳剛走,錦衣衛後腳就到?」李志臉色有些蒼白的問道。
陳細點了下頭回道:「是的,他們把我們都囚禁了起來,我也是偷偷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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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聞言突然一笑,這貌似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露出笑臉,只是他的眸子裡卻沒有一丁點笑意,有的只是無盡的寒冷跟平靜。
「玩了這麼多年,終於決定要幹掉我了?」
李志語氣冰冷至極,讓一旁的陳細不禁打了個冷顫,他跟隨李志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李志。
「於公公那邊有傳話過來嗎?」李志開口問道。
「有的,這次來的錦衣衛中就有於公公的人,要不是他幫忙,我只怕還跑不出來。」
陳細低聲說道:「於公公說這次文官武將結盟,權勢滔天,而且聖上震怒,於公公也不敢勸說阻攔,只是讓我給您帶一句話。」
李志心裡很清楚自己剛立下大功,若不是那群文官和武將勾結起來一同對抗他,又有誰敢誇口能夠一次性就把他置於死地呢?
正是因為這些人的聯手行動才讓他們找到了機會,成功地對他發動了致命一擊,這讓李志感到十分憤怒。
資敵叛國可是足以誅九族的!
以往那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風淡雲輕,毫無波瀾的李志,此刻感覺到一股極其陌生情緒在心裡滋生。
「於公公讓你帶什麼話?」李志極力壓抑著那股異樣的情緒,竭力的控制自己的語氣說道。
「於公公說,大人忠勇之名已入聖上之耳,聖上已命人前往齊鎮帶你回去覲見問話,聖上心中仍是向著大人的,大人到時只需好生應對便可。」陳細說道。
李志緩緩地抬起頭,望著齊鎮的城牆大門,他自然知道自己那日放走了那些百姓落了口實,朝中那些大人的手段他是了解的,打蛇不死,自遺其害,此番他們結盟出手,一出手就是殺招,一定是掌握了有力的證據。
李志便是面聖親自跟聖上解釋,效果估計也不大。
心中那股讓他感到陌生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他伸手捂住心口,似乎想將那股突如其來,無法抑制的情緒深深壓回內心深處。
他的眼神也不復以往的平靜,而是有些迷茫。
他嘴裡喃喃著。
「是因為父親嗎...還是...只是因為...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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