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進紅樓從丫鬟開始 165 新生

    崔清密切關注了幾家與東瀛人有往來的貴族,只需前因後果一對,這位在東宮縱橫了三年的武官,就知道了趙陸的擔心所言不假。

    這外邦人果然夠狠辣,一招釜底抽薪,是想顛覆朝綱嗎?

    不過令他感到可惜的是,東宮顯然沒有將此時放在心上,三師門客激烈討論了一陣,這事一時間便沒了下文。

    「你家中就是你母親走動的李家姑娘,據說是才名遍隴西?」

    馮正平聽了始末,略略一想,便將話題扯到了旁處。

    見崔清滿面不解,又道:「李家曾也是以五將走河西的,血性不輸咱們軍中男兒,如今得個姑娘竟是文曲星哈哈,旁的事你就暫且別操心了,殿下的心性你還不知道嗎?必定是有成算的,你就歸家去吧!」

    說著,將案上的書信遞到崔清手中,勾肩搭背的說起回來就能吃上喜酒了云云。

    「去,差事都在信中,莫要打草驚蛇。」馮正平低聲而快速,並且說這話的時候眉間的喜意根本抵擋不住,好似過幾日入洞房的乃是他本人一般。

    崔清在離開京城之後,就直接召人手奔金陵而去。他擔心東瀛人的據點不止是京城,但又希望只有京城。因為兩國互利,真要交惡起來,就好像有點得不償失了。

    這種不上不下的心情在抵達家中後,被平息了下來。崔清雖是旁支,但也是極其出色的後輩,婚嫁之事哪裡是能任由他一味拖下去的?

    「崔大人不必回來複診了,他的脈案可以結了。」趙陸仔細規整的記錄著工作日誌,接替她的同仁走進來之後,兩人交接一番,預示著趙陸的休沐就要到來。

    「是極,聽聞他得了一個月的婚假,真叫人羨慕。」羨慕的不是娶親,而是放假一個月。

    瑣碎的工作重複干,就是容易讓人厭倦。趙陸笑笑,隨口打趣兩句,便在工作志上鈐上自己的腰章,喜滋滋出了西大營。

    她沒能直奔家門,心裡盤算著今晚和蓬花吃一回燒烤,畢竟松針釀的『雪碧』已經充滿了歡樂的泡泡,只等她得空光臨。

    張林喊著胖子,兩人提溜著幾穗嫩綠的玉米棒子,趙陸一出門,便叫兩人攔住了去路。

    趙陸:「」不知道這兩人腦瓜子裡都裝著什麼奇思妙想。

    「這麼嫩,你們就給掰下來了啊?」

    胖子一滯,舉起玉米愁眉苦臉道:「哪是咱們掰的,山上的兔子天上的鳥,就沒一個畜牲不喜歡這個的,多少木頭人都驅不走這些玩意兒。」

    不過轉臉又一喜,「量太少了,不夠大伙兒分,正好咱們先嘗嘗鮮!走走走!」

    趙陸的居所仿佛成為了幾人心中的秘密基地,隔三差五便尋著空檔往她那兒跑。這其中最歡喜的當屬蓬花,畢竟兩個半吊子好為人師,小啞巴又喜歡舞槍弄棒,簡直一拍即合。

    「對對對,手腕兒得繃住咯,不然這武器不就脫手了?」胖子指揮著蓬花在院子裡耍棍。

    「看不出來,你們廚子都這麼能耐。」趙陸把烤好的玉米遞給張林,又往灶下埋了幾個紅薯。

    好為人師,張林總結一句,便埋頭啃起玉米來,嫩嫩的玉米心兒他也沒放過,大熊貓吃竹子似的,啃得咔嚓作響,嚼吧嚼吧一併咽了下去。天可憐見的,西大營摳門,只吃一頓飯,半大的兵每日都是餓著在熬。

    趙陸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眼前,嫩玉米用炭火烤過,外焦里軟,一口咬下去,盛夏的燥氣和甜香一併入口,只是這品種差勁些,既不甜也不多汁,就聞著還行。

    不過大啃幾口,再灌下去一杯松針雪碧,空蕩蕩的腹部頓時得到熨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張林盯著趙陸,奇道:「阿陸,玉米是你這麼吃的嗎?」他生生將浪費兩個字憋了回去。

    趙陸:「」

    這也不能怪她,發育期的腸胃經不起這麼粗糙的飲食,玉米筍她都沒去收過,更何況生嚼這玉米棒子呢。但轉念一想,大家肚子都填不飽,自己這般講究,確實容易招來詬病。

    於是,光明正大的扔變成了偷偷摸摸的扔。

    胖子和張林嬉鬧一番,摘了幾個青棗子,又一人捧著兩個烤紅薯,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胡君榮在院子裡看得好笑,給兩人添了一把甘草炒的南瓜籽,胖子樂得見牙不見眼,連連說著下次回禮,下次回禮。

    下次一定,這樣的話除了在蓬花身上應驗過,暫且還沒有誰能知道胖子的下次是什麼時候。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趙陸給胡家送了四個烤紅薯,出門時腳步一頓,問道。

    胡君榮依言側耳,片刻後沉吟道:「是腳步聲吧?穆王爺帶來的兵陛下也犒賞了,約莫是這幾日啟程回原駐地去。」

    「對了,明兒我也休沐,不過我要出門看診一趟,你去不去?」

    胡夫人在堂屋裡坐著剝紅薯皮,笑道:「人小六兒剛才說了要去巡田要去巡田,你老糊塗啦?」

    「無妨,去哪兒看?我巡田改日也使得,主要是去看看廠子裡怎麼樣了,這兩天的賬本總是隔日送,去看看他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保安隊長鬼刀大哥正氣凜然,又不是什麼巨富家資,趙陸託付得很是自然。

    畢竟流民不用開工資,只用管飯就行,一盞三年工作經驗可分配福利分房名額,不怕大家不甩開膀子干。

    京城居,大不易,房產是很多人心地最熱絡的夢。

    趙陸亦然。

    「說來是你的老熟人,以前賈府的二奶奶。」胡君榮當然知道趙陸說要去巡田的事,但叫他一個人去對那位嘴強手腕硬的二奶奶,還真有些心顫。

    賈赦滿門落得個流放的下場,王熙鳳有王子騰力保,終於盼來了她那一紙休書,本朝沒有合離的先例,但比起帶鐐銬發配,休書就休書吧。

    「這些貴族太太奶奶們,胡叔務必忌諱下猛藥,她們嬌著呢。」趙陸三番五次的告誡,又一次提上嘴邊。


    她現在算是領悟了那句:寧可治不好,也不得罪人的精髓。

    交談幾句,趙陸斟酌回復道:「不曉得明日林魚會不會來尋我,我明兒告訴你准信。」

    林魚次日當然沒法子來尋她,京城突然戒嚴,別說林魚,連胡君榮約好的外診,都沒能赴約。

    這日傍晚,欽天監一頂小轎匆匆進了皇宮,一句太白金星現,皇帝過生日的熱情瞬間灰飛煙滅。

    當年玄武門之變,史書上也是這麼一句太白金星於白晝露面,至此,江山改弦更張皇帝冒出一頭冷汗,他想名垂青史有錯嗎?籠絡各國為他趨勢有錯嗎?

    這麼想著,眼睛霍然睜開,桌案上僅僅一支蘸硃砂的狼毫傲然而立,恍惚間映出了那張金色的面具,隨即厲聲喝道:「來人!來人!太子呢,宣太子即刻進宮!」

    保養得宜的麵皮,再怎樣也扛不住歲月的侵蝕,圓瞪的雙眼撐出額頭上的溝壑,他喘著粗氣,連聲吩咐:「皇后在做什麼?」

    身邊的內監眸光一閃,躬身道:「往常這個時候,娘娘都在品鑑陛下賞賜的福壽膏。」

    對這話,皇帝也不盡信,那福壽膏能侵人心智,皇后也是大家女,當真這樣聽話?趁太子進宮還有些許時候,他起身,一撩龍袍,四方步便跨了出去。

    「去看看皇后。」神情無悲無喜,仿佛剛才為太白金星現世而感到慌亂的不是他本人一般。

    內監有條不紊的吩咐時刻等候的車輦。

    此時,夏太監借著夜色,倚在宮門處教訓著徒子徒孫,但一股幽暗的龍涎香叫他的鼻翼微動,適才尖刻的嘴臉驀然變了模樣,對著面色慘白的小太監吩咐道:「還不去稟告皇后娘娘,準備接駕?」

    目光送著小太監的身影,抬眼望去,那邊是建福宮的方向,他捏了捏腰包,心道一句可惜了的。

    不過轉念一想,如今宮中儘是年老色衰之輩,陛下可是天子,如今也就皇后這條大腿,還能保他半世榮華了,可不能犯傻。

    當皇帝來到中宮,見到皇后時,滿屋子的雲霧繚繞叫他抬起的腿又放下,此刻皇帝的心情已經從逐漸平靜,剛才的驚懼與憤怒化作雲煙,與周遭的濃霧一併消散,隨即變成了一份狠戾。

    他的好兒子,他的好皇后。

    不過,多年的夫妻與父子,叫他即便已經坐在了中宮,還是會在心中反覆權衡,真的要這麼做嗎?

    水頤已是東宮最好的人選,折了皇后,便是折了他的臂膀,朝廷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這局面他是否控制得住這些最心地的話不由得從嘴邊溢出來,叫身邊的內監一怔。

    於是連忙躬身,懇切道:「陛下乃是天子,天子富有四海,怎麼會有天子控制不住的局面?」

    師父說了,陛下永遠是對的。

    這話雖是馬屁之言,但放在眼下這個局面,卻猶如一束電流穿過周身,他的心一下就定了,某種決心在腦海里開始醞釀。

    以至於皇后一襲大紅宮裝在他面前請安時,都沒收斂眼中那一抹決絕。

    如此千鈞一髮的危機時刻,皇后面上的飄飄欲仙之色在第六感的脅迫之下,立時蕩然無尋,極力控制入往常的嗓音透著蓋不住的顫抖,「夜深了,陛下如此凝重,必是國事煩憂,不如臣妾」

    她想說不如給你按摩放鬆小憩片刻,但皇帝的耳朵只聽見了國事,前朝國事,皇后在打探前朝國事!

    「皇后僭越了。」手上的翡翠扳指摩挲一遍,將翠綠的那一邊挪出來,不遠處的暗衛頓時得了信號。

    不知怎麼的,這涼颼颼的一句,皇后頓時覺得汗毛直立,頓生恐慌,於是雙膝跪地,大紅色的衣料逶迤鋪開,像一朵妖艷至極的花,她柔柔道:「陛下息怒。」

    想認錯,但不知道錯在何處,當初天真的小太子已經月余沒進過宮,撒出去的下人也沒了回音,一個個的都靠不住。想著想著,身上似有成千上萬的蟲蟻啃噬著血肉,強忍著才沒有在皇帝面前猙獰起來。

    暗衛再進殿時,白綾和鴆酒在托盤上閃著寒芒,褐色衣衫的侍衛斜斜站在皇帝身後,好似一張忽視不掉的催命符。

    「這是什麼?」皇后慢慢抬起頭,看著端坐的男人,艱難地開口。

    水家的朝堂,離不開張家的輔佐,當年他一句不想世家女禍亂後宮,她便不顧人倫道德,朝多少后妃下了手,以至於連累得自己都沒有子嗣。他說不想將來繼續被世家轄制,兩人便扶了生母低微的水頤進東宮。

    年華似水,水頤如今很是出息,她以為她是最風光的皇后了,但好似又落了一場事與願違?

    「為什麼?」她又問。

    皇帝的神情巋然不動,內監進門稟報一句太子殿下到了,叫皇帝眉頭鬆動兩分,他起身時神情冷淡,居高臨下道,「如果非要說的話,朕所求不過一場河晏海清,君臣相宜。前有世家咄咄逼人,後有新貴當仁不讓,朕,已經忍了你們很多年了。」

    一句你們,連暗衛都心頭一顫,這話傳到元春耳朵里時,她不由得握緊了靖和的手,輕聲問道:「皇后娘娘眼下」

    「天亮就該發喪了吧。」靖和沒等那太監回話,便自顧接茬,元春一抬手,手掌險些餵到她嘴裡去。

    靖和眼疾手快捉住那隻細白的手掌,眼裡醞釀著一場風暴,這麼多的苦難,她總不能白受吧?否則將來不好和姐姐們交待呢。

    奶里奶氣的聲調裡帶著蠱惑,「母妃,我說了許多話,難道你都要當做耳旁風嗎?」

    「怎麼會?」元春訝然,她在鳳藻宮十年,做的是文書抄錄,朝堂之事便是不懂,耳濡目染之下也該知道是何等血腥。

    只是眼下深宮重重,外面的情況又是瞬息萬變,她只是一時有些拿不準,是否要聽信於這個人小鬼大的丫頭罷了。

    今年流年不利,太上皇的國喪還沒有過去,又聽得鳳星隕落,皇后暴病薨逝。

    太子當夜秣馬厲兵,摩拳擦掌,等待著為母妃討一個「說法」,這樣的機敏果斷與毫不遲疑,拂曉時分便為皇城帶來了一場新生。

    六月里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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