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要保下了意欲出逃的蕭子窈,更嚴加處置了兩個不檢點的衛兵,如此動靜,一早便傳進了梁顯世的耳朵里。
梁顯世聽罷,便有些嗤之以鼻。
「這又有什麼奇怪的?以前他還扮作護衛時,對蕭子窈便已有了覬覦之心了,眼下有了些權勢,難過美人關也是應當的。」
「不過是兩個小兵卒子,我還是捨得起的。他沈要是我打小兒馴出來的狗,雖不大聽話,本事卻是一等一的。」
「貓不好養,難道狗還餵不熟嗎?有蕭子窈這麼一塊美肉吊著,他必要一心一意的為我賣命。再不濟,我將蕭子窈賞給他就是了。」
話畢,又招來了梁延議事。
梁顯世只將梁延扶成了少帥來養。
蕭大帥落馬慘死,岳安城江山大易,如此,上至軍機要務,下至門楣瑣碎,無不雨覆雲翻,必要梁延日不暇給的輔佐起他來。
一進門,梁延便笑道:「父親,我瞧蕭訓這書房布置的也未免太樸素了些,待我著人買幾隻古董瓷瓶回來裝點起來。」
「你倒是個有眼力見的!」
梁顯世欣然的點一點頭,又嗔一句,「阿耀要是有你的一分本事便也足夠了。你瞧瞧他,這都住進帥府了,也不四處走動一下,只知道窩在房裡琢磨什麼歌什麼戲!」
梁延笑答:「人各有志罷了。」
「那你覺得,沈要此人志在何方?」
梁延瞭然道:「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呢,原是他與蕭子窈!您倒也不必為了此事費心勞神,只管將蕭子窈放出來走動就是了,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來?只有她順意了,沈要才能順您的意。」
梁顯世冷哼一聲。
「若不是有軍事法庭盯著,我定然是留不得此女的。紅顏禍水,壞就壞在她漂亮!」
然,話雖如此,晌午一過,梁顯世還是下了令,就此解了蕭子窈的緊閉。
非但如此,鵲兒出了殯,他便又撥了旁的丫鬟與蕭子窈去。
誰知,竟是一位故人。
彼時,沈要正賴在蕭子窈的院子裡不肯走。
前些日子,梁顯世只將他安在主樓里住著,恰是蕭子山用過的那一間房。
好似一種明明白白的褒獎。
——或羞辱。
沈要有時會去翻一翻蕭子山書架上的相簿,便得以窺得了蕭子窈。
她總在蕭子山的相片中出現。
那一陣子,沈要仿如行屍走肉,睡也不著、吃更不下,便請願去守蕭子窈的院子。
她被關在方寸的小相片裡、被關在方圓的小白樓里,卻唯獨不在他的夢裡了。
他便夜夜徘徊在她的牆外。
咫尺更甚遠天涯。
再相見,他便放不開她了。
縱有多少恨,賴也要賴住她去。
他又買了點心過來。
誰知,蕭子窈一見,竟是頭也不回的將那點心丟進了湖裡。
「沈要,以後別再買了。」
她冷冷的看著沈要的眸子冷了下去,心中不由得有些快意起來。
「我不喜歡吃甜的,單是聞著就覺得噁心膩人。」
沈要望著那湖上的漣漪,一圈圈的微紋,像是一個溺死人的漩渦。
他又垂眸看她,那姿態很小心,語氣也是溫溫的。
「可是,以前我每次買回來,你都很開心……」
蕭子窈好笑的看著他:「那是我裝出來騙你的。」
她分明只說了九個字罷了,卻又好像一言道盡了千言萬語似的。
沈要嚅了嚅,忽問道:「你不可以繼續騙我下去嗎?」
「那倒不如你自己騙自己來得輕巧。」
沈要定定的搖一搖頭。
「我騙不過我自己,只有你騙得過我。」
他直覺心如刀絞,卻甘心任她絞碎。
可她遠比劊子手來得更加冷血絕情。
卻見蕭子窈落落一笑,道:「騙來騙去,又會有幾分真心?什麼喜歡、什麼愛,不過是一句謊言罷了,又有什麼可稀罕的。誰會要這樣的喜歡和愛?」
「我要。」
他一下子打斷了她,「子窈,就算是你騙我的也好——我要。」
蕭子窈下心一緊,更恍然的迷失了一瞬。
根本不是她來騙他,反倒是他先發制人了。
那一雙黑瞳深不可測。
——許是又要騙她的罷。
蕭子窈自嘲的一笑。
「可我連謊言也不想給你了。」
沈要眸光微動,人便瑟瑟的抖了一下。
「嗯。都聽六小姐的,以後不買了。」
如此,就算碰了壁,卻也始終黏著她。
蕭子窈不願回房裡去。
鵲兒一早便被抬了出去,當是時,棺材一起,沈要便派人前前後後的清整了起來。
眼下,窗明几淨,軟榻溫柔。
可蕭子窈不敢躺回去。
她直覺鵲兒應猶在,只半死不活的瞪著一雙翻白了的眼,更一瞬不瞬的看穿了那天花板與水晶燈去。
看不夠、看不夠、看不夠。
便要去沈要的房裡歇著。
蕭子窈自顧自的推門走進去,沈要便亦步亦趨的跟在了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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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問道:「六小姐,我可不可以繼續住在小白樓里?」
蕭子窈冷冷的睇了他一眼。
「你問我有什麼用?你既然都歸梁顯世管了,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應該去問他嗎?」
「我不歸他管。」
沈要望著她,只巴巴的說道,「我只歸你管。」
仿佛他是一條凶神惡煞的棄犬,終於找回了主似的。
蕭子窈心下喟然。
她許是有一瞬的心軟的。
有些憐他、有些愛他。
——更有些恨他。
於是回首再不見他。
又道:「隨你喜歡!我才不要管你。」
誰知,話音一落,反倒顯出幾分嬌氣來,更有些縱容。
他自然是喜歡的。
喜歡得緊了,說話也笨拙。
「那,子窈,你會隨我喜歡嗎?」
正說著,他在後,便一下子貼了上來,很近、更緊。
沈要黏黏糊糊的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頸子,有些癢人。
白晝與黑夜,他總是好好的想念著她,便不怎麼好好的剃鬍子。
也許,又不止是胡茬惹得癢。
他的一呼一吸,熱切的、顫抖的、纏綿的,根本癢人得要命,她更覺出有些燥熱了。
「你放開……」
「不放。」
沈要沉聲道,「——反正,隨我喜歡。」
蕭子窈一瞬怒從心起,便窸窣的掙了起來。
「你放開!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臉面這樣對我!」
沈要置若罔聞,只輕而易舉的將她丟上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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