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璋瞧著卻覺得可愛的緊,本是沒有多少耐心的人,這會兒卻巴不得多哄她。
原來她也是怕苦的。
他將一顆蜜餞餵到沈微慈唇里,又餵了一勺藥進去。
看著她黛眉微蹙,眼角泛淚,眯著眼臉色潮紅,顯然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卻推著他的手,將臉偏進他的懷裡,像是不願喝藥。
宋璋低頭看著埋在自己懷裡的沈微慈,她閉著眼睛,吐出的氣息炙熱,一隻手依賴的緊緊捏著他的衣襟,長睫不安的顫動。
他看的心頭髮熱,原來她主動依賴進自己懷裡是這般感覺。
他一聲聲哄著,挑起她的下巴一點點餵給她,她偏頭躲著他就慢慢喂,直到她將藥都喝完。
手指撫過她朦朦朧朧眯著的眼睛,又用帕子擦去她額上冒出來的細汗。
從來沒有照顧過人的宋璋,這會兒動作細緻的連他都沒察覺。
懷裡的沈微慈似乎又睡了過去,將潮紅的小臉兒深埋進他懷裡,手指也依舊緊緊捏著他的衣襟。
宋璋瞧著那白淨纖細的手指和那瑩瑩白皙的皓腕惹眼的不像話,試著拽了拽,自己的衣襟都鬆了,竟沒將她的手指拽下來。
他忽想起她的丫頭說她在水裡也緊緊抓著沈昭昭的衣裳,像是在孤立無援下的唯一信念。
他低頭再看著她白淨的手指,將它包裹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心裡開始憐惜她。
他知道她其實在二院的日子並不好過。
燭影搖晃,宋璋抱著懷裡人時不時便喜歡憐愛的低頭吻一下她額頭,捨不得撒手放開人。
只是又摸到沈微慈的後背時,那裡被汗水浸濕,這才放了人,叫丫頭進來換衣裳。
丫頭進來,宋璋出去站在廊外,鳴鶴走過來將手上的信送到宋璋的手上,又低聲道:「查清楚了。」
「但是好像打草驚蛇了,牽線人我們的發現他死了。」
說著他又附在宋璋耳邊低低說了一句,接著問:「要把那些人先抓起來嗎?」
宋璋拆信的手指一頓,神色複雜。
他低聲道:「小心一點,別鬧大動靜。」
鳴鶴忙點頭,又看著宋璋的表情又問:「要是明天有侯府的來看沈三姑娘怎麼辦?」
宋璋的眼神這才從信上移開,看了鳴鶴一眼:「誰都不見。」
鳴鶴明白宋璋的意思了。
又見宋璋轉身又要往裡屋裡走,還是沒忍住勸道:「現在三更天了,將軍去睡一會兒吧。」
宋璋覺得鳴鶴尤其多話,頓住步子,鳳目冷冰冰看過去,鳴鶴立馬明白了意思,連忙閉嘴轉過了身。
宋璋進去裡面,站在屏風後負手看著裡頭丫頭忙碌的身形,等著丫頭都出來了,才走了進去。
床榻上的人這會兒已安安靜靜的睡了,宋璋走過去坐在床頭,摸了摸沈微慈的額頭,依舊發燙,不由垂了目光。
床邊還留了一個老嬤嬤照顧,見著宋璋臉上冷清又隱隱擔心的神色低聲道:「剛才老奴給三姑娘擦身子時,身上已經沒那麼燙了,說不定明早就退熱了。」
宋璋不語,低低看了沈微慈半晌才看向剛才說話的婆子:「你在這兒好好照顧著,我在旁邊的院子,有事情就來叫我。」
譚嬤嬤一直是在這莊子伺候的老人,一年裡也見不到宋璋一回,聽罷連忙點頭道:「將軍放心,老奴會照顧好三姑娘的。」
宋璋又深深看了一眼沈微慈睡過去的模樣,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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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窗外明亮的光線透過窗紙照了進來,落在床帳上,又蔓延至深埋在錦被裡的眼眸。
耳邊有由遠及近的聲音,層層疊疊的傳來,這才漸漸眯開眼睛。
朦朦朧朧里見著一雙眼睛,頭暈依舊沒有減輕,她指尖輕輕動了動,又放在了床邊的手指上上:「月燈。」
月燈正端著藥碗溫著,見著沈微慈醒來臉上一喜:「姑娘。」
說著她又哭起來,低頭埋在沈微慈的床邊:「姑娘終於醒了。」
沈微慈頭暈的厲害,就連月燈的說話聲也覺得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她閉上眼睛,喘息幾聲又問:「我在哪。」
月燈抬頭看見沈微慈的臉頰仍舊發紅,又見她額上冒汗,忙用帕子去擦汗,又摸了摸額頭,像是沒有昨晚那麼熱了。
她抹了淚,哽咽著小聲道:「姑娘和二姑娘落水後,二姑娘身邊的婆子去叫來了護衛和二夫人來,二夫人瞞著所有人不讓人知曉這件事,還叫婆子守著臨春院,不叫我們出去,也不叫郎中來,就是想拖著姑娘的身子。」
「還是下午宋二爺回來幫姑娘請了太醫。」
「宋二爺說呆在侯府養病怕人暗害,要讓姑娘去莊子裡養著,也請示了老太太的。」
「老太太也答應了,讓姑娘就在這處莊子裡安心養著,等病好了再回去。」
說著月燈看向沈微慈:「這處莊子是宋二爺的私宅,外頭守著好些侍衛,二夫人不敢再害姑娘了。」
沈微慈仍舊閉著眼,眼裡發疼。
她又低頭埋在被子裡,如鯁在喉,不知該說什麼。
月燈看沈微慈埋在被子裡,又小聲道:「這回真多虧了二爺,連老太太都不知曉,要是再拖下去,姑娘即便醒來,身上也落了病根兒了。」
許久被子裡才傳來沉悶沙啞的一聲咳聲。
宋璋一直站在屏風外頭聽著裡頭的話,又聽見裡頭始終沒有再傳來沈微慈的聲音,他眼神淡了淡,走了進去。
屋內的月燈正伸手拍在沈微慈的後背上,沈微慈埋在被子裡,只留出一頭烏髮,和壓在被子上面軟綿綿的幾根手指。
月白的袖口將她的手腕遮的嚴嚴實實,連指尖都只露了一半。
這處莊子他幾乎沒來過,平日裡也沒空來,雖說常打掃,但久不經人住,便有股沉疴的木香。
只是她才在這兒睡了一夜,屋子裡便滿是她身上的暖香了。
宋璋每每聞到這種味道,便想起如她一般柔軟的人。
月燈看見從屏風後面進來的宋璋,連忙喊了一聲:「二爺。」
宋璋接過旁邊丫頭手裡的藥,坐在了沈微慈的旁邊。
他看著埋在被子裡的人,想起她入睡時好似每每總是這樣微微縮著身子,再將臉埋在被子裡。
這樣不安的姿勢。
他伸手輕輕拉開錦被,裡頭就一股熱氣傳來,他皺了眉,如願見著沈微慈已通紅的臉頰。
他挑眉看著她閉著的眼睛:「悶著不難受?」
「屋子裡燒著銅爐,四五個,比入春還暖,你要冷,我再給你燒兩個。」
沈微慈遲鈍的一怔,半晌才睜開眼睛看向宋璋。
許是發熱的原因,她依舊昏昏沉沉,眼裡總是有淚出來,也並不是她想落淚。
她吐出一口熱氣,又偏過眼睛,嗓音沙啞又細碎:「謝謝二堂兄。」
宋璋瞧著人水色漣漣的模樣,跟清晨帶露的紅透了的桃子一般又軟又糯,還十分可口甘甜。
真想抱在懷裡咬一口。
他沒回她的話,只是身子低了一份,目光看著她染滿紅暈的側臉:「喝藥。」
旁邊的月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連忙過來扶著沈微慈起來靠著:「姑娘喝藥吧。」
說著她又看向宋璋手裡的藥碗,想要接過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宋璋已十分自然的送了一勺去沈微慈的唇邊,墨黑的鳳眼看著她問:「怕苦麼?這藥很苦。」
沈微慈怔了下,又搖搖頭。
她伸手從宋璋手裡接過藥碗,又垂下眼睛細聲道:「我自己喝吧。」
宋璋沒說話,看著沈微慈低垂眉目間的病色與紅暈,手指與她接過來的手指相碰,他微微一頓,不動聲色的抿了唇又鬆開了手。
那藥味的確是很苦,沈微慈一聞到就胃裡翻滾,幾乎快乾嘔。
她強忍著將藥碗放到唇邊,一口氣喝完到底又沒忍住捂著唇乾嘔起來。
宋璋從手裡拿出一顆酸梅拉開沈微慈的手就送進她唇里,深深眼眸看著她:「怕苦都說不得麼。」
沈微慈嘴裡被塞了梅子,頰邊微微鼓起,看著宋璋,眼神有一瞬間的錯愕。
酸甜味在嘴裡泛開,她看著宋璋半晌才回過神,牙齒咬了一口,沖淡了唇中的苦澀,壓著那股快翻湧而出的乾嘔。
她其實並沒那麼怕苦,只是太苦的藥有些喝不下去罷了。
她看著宋璋的眼神,直白又冷清,她垂下眸子,不知該怎麼回他,又順從的低低嗯了一聲。
她實在不想說話,喉嚨和眼睛發疼,頭腦暈眩,什麼都思考不下。
神情懨懨的眯著眼。
宋璋越瞧這副樣子就越移不開眼,此刻那瑰麗的容色,與疲憊的神情出奇的融洽。
窗外一絲雪光照進來,正落在病中的人身上,將她細膩的肌膚映照的更加肌膚勝雪。
那滿頭烏髮如她柔軟的性子蜿蜒下垂,幾絲因著熱氣,盤桓在她的唇邊。
他知道自己將她帶來這裡又私心,只是為了不被人打擾的看見她。
不想她再有機會見章元衡。
月燈拿著空碗送出去又進來時,正見著宋璋仍舊做在床頭,她要走過去時,卻見著宋璋正抬手去撫姑娘的臉頰。
手指勾起落在唇邊的那一根髮絲,身子微微往前傾。
月燈看的一愣,她家姑娘偏著頭或許沒發覺,可她旁觀在側卻瞧的清清楚楚。
那比尋常男子更加高大修長的身形幾乎將她家姑娘整個籠罩,眼裡深邃的神情讓她心裡一跳,莫名頓住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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