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溫泉山莊的門上也貼了許多春聯,聽餐廳的師傅說,今日留在這吃飯的,都能被贈送酒水。
姜南和周政安回房換了衣服又休息了會,快到十二點的時候,倆人才從住處走到了餐廳。
比起他們老年人度假一般的態度,江佑安那一伙人才是真熱熱鬧鬧的,神清氣爽的樣子,比他們早到了幾分鐘,已經點好菜了。
一樓人多,他們包了包房,在二樓。
周政安和姜南走進去的時候,拿著菜單的服務員剛從裡面出來,等人家出來後,他們才走了進去。
江寧遠樂呵呵的打趣道:「可真貪睡啊。」
這話里的別意太重,姜南臉皮薄,低了低頭,明明什麼也沒做,但就是有些不自在了。
周政安睨向他,涼涼道:「不比某人,今天的早餐似乎都沒吃上。」
屋子裡頓時有了些笑聲,江寧遠揚眉還沒說話,蘇槿月就先道:「周政安,我可沒招你啊。」
「我說你了嗎?還是你跟江寧遠是一夥的?」周政安一臉無辜狀,然後又恍然大悟道:「我忘了,你們早上是一起來的。」
蘇槿月無話可說,這事她是真理虧。
都怪江寧遠這個死神經病。
蘇槿月想起昨晚的事,越想越氣,不由瞪了江寧遠一眼。
這下輪到江寧遠無辜了,怎麼著?他和蘇槿月剛剛有所緩和的關係就這麼被周政安給破壞了?
他睨了周政安一眼,這傢伙是真夠黑的呀。
周政安好似沒看見,自坐下之後便慢條斯理的用紙巾擦拭著自己面前的碗。
姜南在一邊輕輕勾了勾唇。
原來周政安身上,也會有這麼有趣的時候。
和她認識的他,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
沒過多久,飯菜就被抬了上來,魚肉都俱全,沈輕風還在那客氣的說著:「大家中午先隨便吃點,晚上咱再吃個好的。」
江寧遠瞧著那被雕成鴿子模樣的蘿蔔,呵笑道:「老沈家的廚師做飯越來越有風格了,比我們上次來逼格都高多了。」
他說著夾了一個「鴿子」放到了蘇槿月盤子裡,蘇槿月怒道:「這是生的誒!」
誰要吃生蘿蔔啊?她差點沒上手打人,不過就江寧遠這賤兮兮的樣子,打他他說不定會更興奮,於是蘇槿月克制住了。
姜南夾了塊松鼠桂魚的魚肉放到自己嘴裡,慢慢品嘗著其中甜甜的味道。
大多數飯店所做的松鼠桂魚都是直接用現成的番茄醬做出來的,但是這裡似乎不太一樣,姜南嘗出來的,是純正的番茄甜味,更像是熬製出來的,味道很正。
她本不愛吃甜,此刻都多了幾分心思,又夾了一塊放到自己碗裡,周政安垂眼時瞧見,還以為她對甜食情有獨鍾來著。
「誒,不如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怎麼樣?」飯吃到一半,沈輕風提議道。
「行啊。」江佑安頓時來了興趣。
其他幾人自然也就附和著應了幾聲,沒人會在此刻倒興致。
沈輕風拿起剛才倒完了飲料的空瓶子倒放在桌上,指著道:「這樣,轉到誰誰來。」
他說完,用手指推動了瓶子轉起來。
蘇槿月幾人都坐直了些身體。
姜南的目光一直盯在瓶子身上,心裡跟著有些緊張,生怕轉到自己。
瓶子在經過兩圈快速的旋轉後漸漸慢下來,指向了一處。
幸好,不是她,姜南鬆了一口氣。
顧盛微大方道:「問吧。」
「這是選真心話嘍。」江佑安在一旁道。
「分享一個你深藏內心的秘密唄。」江寧遠懶洋洋道。
顧盛微聞言默了默,似乎實在思考,不過幾秒,她已經有了一個答案,回答道:「我有一個很對不起的人,我做過一件很對不起她的事。」
顧盛微的話在這裡停了,姜南低眸看過去,似有若無的,她總覺得顧盛微剛才似乎朝自己看了一眼。
「這是什麼呀,說了跟沒說一樣。」蘇槿月道。
顧盛微聳聳肩笑了笑:「我已經回答了。」
沈輕風擺手:「行,那下一次轉盤由盛微來。」
顧盛微站起身來,轉了轉瓶子。
瓶子在江寧遠面前停下。
江寧遠挑了挑眉。
「這就是門前失火。」沈輕風道。
「少囉嗦,隨便問,我偏不選大冒險,玩死你。」江寧遠道。
「老江,把你當年為愛跳樓那事,當著大傢伙的面說道說道唄。」沈輕風道。
聞言姜南抬了抬腦袋,跳樓?江寧遠為愛跳過樓啊?
她都多了幾分好奇。
蘇槿月勾了勾唇,當年的那件事現在拿出來說也算是夠好笑的了。
「行啊,我又沒什麼不敢說的,當事人不都擱這了嗎?」江寧遠看朝了蘇槿月,狐狸眼的眼尾輕輕上挑,說不上來的多情:「蘇槿月,你要再敢給老子玩消失搞分手,老子做鬼也纏著你。」
明明這話里全是玩笑的意味,蘇槿月的心偏偏就是厲害的動了一下,她心裡輕輕抑著,疼。
那年的事情現在是可以當做玩笑講出來了,可揭露在其中已經癒合的傷疤,還是能被輕易撕扯開,暴露出最不堪的一面。
說句真的,要不是那年江寧遠真從四樓跳下來傷了腳地上滿是血,她也就不會轉過身來了。
更別提他們之後分分合合又風風火火的幾年。
......
姜南有些驚訝,沒想到江寧遠看著那麼隨和,也有這樣偏執的一面。
江寧遠的下一次轉瓶子,轉到了姜南。
江寧遠道:「喲,正好。」
姜南被瓶子指著,心裡有些緊張,她等著大家的提問。
江寧遠本想說讓周政安來問問這位,沒想到沈輕風卻出乎意料的先開口了,他的語氣隨和,說出來的話卻實在有些不好聽。
「欸姜南,我特好奇你,聽說因為知許的關係,你和政安也算是舊相識了,這麼多年,你的心思是啥時候動的呀?可別說一個相親就讓你突然有了念頭啊,這也太扯了吧。」,他的目光意味深長:「你不會是早就算計好了吧?」
姜南的心裡猛的一墜,深皺著眉頭看向沈輕風。
她有憤怒,也有悲哀。
她雖從前也領教過沈輕風對她的不友善,但沒想到沈輕風對她的偏見和敵意會這麼大。
周政安眉頭蹙起,瞥向沈輕風。
在場的人都有些呆滯,大家都一時沒料到沈輕風會突然把場子搞僵。
「我沒有你說的那些所謂的算計。」姜南站起了身來,冷淡道:「抱歉各位,我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姜南便轉身拉開房間的門出去了。
房間裡的氣氛依舊有些僵,沈輕風笑笑:「開玩笑嘛,政安你這老婆有點玩不起了吧,真無趣,類似於這樣的玩笑,我們幾個在一起的時候不就經常開嗎?也沒見誰生氣啊。」
「輕風,有些過分了。」顧盛微眉頭微微蹙著。
「知道開不起,那就不要開。」周政安冷眼撇朝了他,沈輕風愣了愣,下一秒,周政安起身站了起來,拉開椅子也走了出去。
門開了又合上,看上去有些冷清。
「沈輕風你怎麼回事?什麼玩笑能開什麼玩笑不能開能分不清楚了嗎?」蘇槿月無語的把筷子扔到了桌上,誰都沒了興致吃飯。
「我發現你這傢伙不對勁啊?怎麼關對人家小姑娘這麼犀利呢?」江寧遠打量了眼他。
沈輕風甩筷子,沒回話。
「......」
周政安追出來的時候,姜南正在自己今早坐的那個台階上坐著,她手裡握著瓶水,用水抵著下巴,眼睛靜靜的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政安原本快速的腳步慢了下來,他走到姜南身邊坐下。
「在生沈輕風的氣?」周政安說。
姜南沒說話,也沒看他。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因為沈輕風沒有分寸的玩笑話而生氣了,可沒有人知道,姜南是因為自己那點心思而心痛。
就好像一直被藏得很深的寶貝突然被人毫不留情的給從陰暗裡揪了出來,那人還用手提著她的寶貝告訴她,你看,你這什麼也不是嘛。
沈輕風的話說對了一半,就是那一半,撕扯著她。
此刻,她早動了心思的人就坐在她身邊,他的心裡肯定在想著該怎麼安慰她,姜南卻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
她希望周政安什麼都不要說,只是在這裡靜靜的陪她坐一會。
可是周政安還是開口了,他說:「我替沈輕風跟你說聲對不起。」
姜南心裡被靜靜撕扯著,她說不出話來,只能安靜的待著。
周政安和她之間好像始終都有一格紙窗隔著,她的那頭畫滿了亂七八糟的畫,他那卻乾淨的如同一張白紙。
明明輕輕一戳便能將紙窗給戳破,可誰都沒有伸出手來。
姜南那年聖誕節在紙上寫的東西,就如同一個大大的笑話,現在實現了,這個笑話就更大了。
學生時代的想法,結婚的意義就是和談戀愛不一樣的,但是她忘了,結婚也要代表相愛,而周政安永遠不可能愛上她。
就像此刻周政安就坐在她身旁,他們的心卻不在一塊。
周政安側眸注視著姜南,她的眼裡有他看不懂的東西,淡淡的悲傷卻為什麼怎麼都化不開呢。
......
夜晚很快來到,沈輕風的意思本來是要讓廚子再做一大桌飯菜的,可等幾人無意中經過住房中心那塊草坪時,今晚在哪吃飯,要怎麼吃飯也就默默定下了。
野外燒烤,給幾人搞得一陣興奮。
天還未黑的時候便開始燒炭了,等天漸漸黑了,火也就明亮了起來。
蘇槿月和江寧遠坐在一處拿著細竹籤穿東西,穿好了就遞給烤東西的江佑安,顧盛微等人卻是負責起了搭桌子椅子的事情,大家各忙各的,手上功夫誰也沒閒著。
煙霧大的撩人。
姜南去院裡的小廚房裡拿碗筷的時候,不知何時顧盛微也走在了她身側。
倆人沉默的並排走著。
走廊漸漸快到了盡頭,遠處草坪上的燈光照射過來已經很昏暗了,照在人臉上晦暗不明。
「姜南。」顧盛微叫了她一聲。
姜南腳步頓時慢了一些,但也沒撇頭。
顧盛微接著道:「我替沈輕風和你說聲對不起。」
姜南抬了些眉眼,沒什麼精氣神,她輕聲玩笑道:「你們還挺有默契的。」
「什麼?」顧盛微沒有聽清。
姜南停下了腳步,看著她道:「我雖然和你們不熟,但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所以你們不用一個一個的過來和我說這些,我沒有在生沈輕風的氣,你們放心吧。」
顧盛微面色有些古怪,不過一瞬,她便道了聲:「好。」
她們拿了碗筷回去,烤串已經抬上桌了不少,周政安的身旁和江佑安的一側都各有一個空位。
顧盛微看了一眼,便坐到了江佑安那去。
姜南在原地站了會,坐到了周政安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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