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界,沒有哪一個國家比德國人在材料和冶金技術上更高明。不鏽鋼這種神奇的玩意,居然不是鍍鉻工藝製成,代表著極高的工業水準,絕非美國那些粗糙的牛仔所能發明。
這時代,從西方來的傳教士可不是光會耍嘴,他們對物理化學乃至原始醫學都有相當的造詣,通過不斷地通信交流,能夠及時掌握當前科技發展的最新成果,並可以積極利用起來,應用到傳教和以此為掩蓋,進行的對東方文明破壞、摧毀,對中國人的洗腦,以及幫助德國獲取軍事情報的工作中。
白明德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在拿到不鏽鋼餐具和麵包、淨水的同時,得到了日照、莒州方向的教徒報告,卻沒有得到最關鍵的周全的進一步消息。已經失蹤十天的教徒牛二,以及他帶走的大塊金剛石,依舊下落不明。
突然出現的楊氏,超出科技水準的冶金產品,與其他幾件事過分巧合的碰到一起,令他不得不產生極大的懷疑。
更為重要的是,這次得到的消息反饋,那楊氏的一系列舉動,令他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極可能對他們幫主德國占領山東奪去殖民地的偉大計劃,產生無法判斷的變數!
安治泰深以為然,指甲輕輕一彈酒杯,發出「叮」一聲令人愉悅的脆響,淡淡的道:「我們不能容許任何不再掌握的情況發生。這一次,我會親自去日照看一看,跟楊氏接觸一番,看看他們的真實面目。嗯,與此相關的事情,暫時不要跟福若瑟教士通傳了,讓他專心進行與曲阜方面的談判就好。」
在這些人裡面,福若瑟是極少數純粹的天主教徒,也是真正全心全意投入到傳教事業之中的身體力行者。十多年來,魯南傳教事業的興盛,主要是靠他的努力。
白明德恭謹的聽命:「是!尊敬的主教。我會在近期把有關礦山和道路的調查報告總結出來,爭取再下月末之前遞送回國內。」
安治泰溫和的笑笑,舉杯向所有教士一起,喝掉最後一點淨水。
馬山,1894年4月2日的上午,日照縣最有代表性的幾路人馬首腦,又一次聚集到大營之中。
這一次,他們總算有了像樣的招待可享用,在一間足有五六十平米的會議室里,代表縣太爺的莊師爺,代表軍方的龐千總,代表士紳的蔡舉人,代表地頭蛇官吏的姚巡檢,代表外來戶的宋先生,連同隨從一二十號,全體就坐。
每個人面前都擺著香噴噴的茶水,桌子中間十幾種這時節買都沒地兒買的水果,還有各式乾果瓜子,像是準備開茶話會的架勢。
只不過面對如此多的好東西,他們卻沒有誰用心去品嘗,楊家能拿出來的難得好茶,也品不出什麼味道,相互寒暄應付的同時,卻都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
一牆之隔的強化培訓教室里,數十名被扣留的官差那亂糟糟的念書聲,讓姚巡檢臉色一陣陣發黑。其餘眾人卻是想笑又笑不出來,無不暗自腹誹,這楊家真夠缺德的,把一堆粗胚丘八強迫著讀書認字兒,簡直比殺了他們都難受,真不知怎麼想出來的招。
斯文人自然都不便開口,龐千總卻是渾不吝,哈哈大笑著朝他拱手道:「恭喜姚老兄啦!過不了多久,你手下的小子們都能識文斷字,這當差辦案的本事,一定節節拔高兒哇!」
姚廣才氣的兩眼發黑,咬牙回敬:「多謝千總大人吉言!說不定那時,朝廷再編練新軍,就要從他們裡頭選拔軍官,安排到貴部手下使喚了!」
龐千總三角眼一眯,嘿一聲呲了呲牙,沒繼續追擊。
姚巡檢心中鬱悶的是,跟楊家談判媾和的時候,楊海衛要求把所有的官差都留下,受傷的養傷,沒傷的,要參加掃盲班培訓。同時明確提出,每個人都要為他們此番犯下的錯誤負責,不過不用打也不用罵,更不用服勞役。全都強化學習基本知識,直到能夠自己寫出一份深刻檢討書為止。
如此古怪的要求,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姚廣才當時心慌意亂的沒想清楚,光為了保命,就答應了。過了兩夜之後他猛然回過味來,那幫小子們要學會寫信,起碼得一年半載的吧?這段時間,整個日照縣各處巡防關卡誰來幹活?三班衙役的位置,是不是要讓人頂了?
之後呢?要是所有人都能讀書認字了,他還能老老實實當個人見人罵的官差兵卒麼?肯定比不上給楊家當工人賺錢多有面子啊!這上百號有著極廣的人脈,熟悉全縣情況的老手加入進去,楊家一下子就能覆蓋全縣,穩固不可動搖!
黑,真他娘的黑!
但是想後悔也不成了,他親手弄死了周全兩口子,就徹底沒了回頭路,只能跟著楊家一條道走到黑。今天,他卻是要弄個明白,看看自己到底能撈到多少實惠了。
龐千總那邊也有自己的憂慮。姚廣才不是隨口亂說的,今年初,李鴻章大人上書朝廷,要仿效西洋列國編練新軍,以取代舊式軍隊,其中要求兵員基本素質,便是要粗通文字,明白算術。
這股傳言首先遍及沿海各防區軍中,魯都司從登州衛回來,層發牢騷稱:「若是每個兵丁都識字,老子還能指揮得動哪個?純粹瞎扯淡!」
俗話說得好,「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但凡有本事的,誰去當個三餐不繼的大頭兵?油水沒有,出去拼命危險,軍餉發不下來,沒任何地位。
龐千總之前也不以為然,但現在他卻發現,只怕真有那個可能性啊!一旦要那麼搞了,像他這樣的老派軍官跟不上形勢,豈不是要被淘汰掉?
正在各自肚皮里用功的當兒,楊浩和厲應九等人推門進來,衝著眾人抱拳打招呼,落座之後,呵呵笑道:「讓諸位久等了。既然人都到齊,我們就不必多說廢話。縣裡的事情,相信諸位都商量妥當,周家怎麼處置,我只聽信兒就好。」
他話是如此說,姚廣才卻不敢當真,滿臉堆笑的道:「請楊少東放心,我已命人將其幼子送回老家安置,其餘人等也安排妥當,萬不會出紕漏。」
莊師爺也開聲道:「昨日,六房三班的攢點衙頭都到呂太尊那裡,表露心跡,發誓完全聽從太尊之號令。往後在縣裡,絕不敢有掣肘苟且之事!」
楊浩恍然,那幫傢伙轉風向的速度可夠快的啊!一看勢頭不對立馬就改換門庭,反正不管誰上台,總歸是要用他們來維持基本運轉,無非是上面拿大頭好處的換了個人而已。
這才符合官場的規律嘛!不過如此也好,省的弄出大動盪。
見楊浩點頭,莊師爺又道:「此外,周全畏罪自盡之事,太尊意欲具文上呈知府大人,並與安東衛一起就匪患一事秉報登州提督大人。卻不知楊少東,是否有意將團練助剿之事一併告知?」
死那麼多人,消息是封鎖不住的。但如何對上峰言說,就很有學問了。
當官的彎彎繞楊浩弄不懂,不過他就認準一條,該爭取的利益一定不能放鬆,當即提出:「關於楊氏的話就算了,不過我們團練總教頭大莊客的功績,卻不可抹殺。並且我認為,鑑於當前防範匪患的需要,日照縣的團練要整合操辦。這練長一職,就由大莊客來當。我嘛,馬馬虎虎當個練總就可以啦!」
練總啊!所有人登時明白了楊浩的用心所在。
在大清國,近幾十年來,因為八旗和綠營的不堪,從剿滅太平天國開始,不得不依靠地方大辦團練,反正不用朝廷出錢,都是地方地主士紳湊錢弄部隊,最終打出來赫赫有名的湘軍、淮軍,如今乾脆成了大清國的第一戰鬥力。
民間到底有多少團練武裝,沒有統計數字,平時不打仗,沒有匪患,誰也沒興趣花那大錢養活一群雜兵。且二十年前,馬?山一戰,被捻軍殺死的一千多團練的慘禍還歷歷在目,提起來兀自心驚肉跳。
楊浩卻如此提出來,明顯是找個由頭,把他的護衛隊轉為公開合法化啊!
若是放在幾十年前,無論呂知縣還是姚巡檢、龐千總,說啥也要想法滅掉楊家這樣的危險存在。但現在卻不同,雖然大清國還沒露出亡國的敗象,大家卻都知道,世上還有比朝廷更牛叉的西洋列強。
而淮軍、北洋的崛起軌跡,也讓這些人心中盤算,若是大清當真與日本打起來,戰爭擴大的話,未必不是又一次的國難,以楊家的雄才氣魄,趁勢而起,說不低又是一個新貴!他們攀龍附鳳,指不定跟著雞犬升天吶!
倒真是沒人想到,楊家要造反!誰見過這麼大譜兒,這麼光明正大的造反者啊,不能夠!
莊師爺與幾人對了下眼色,緩緩地點頭:「此事鄙人一定告知太尊,相信不會有差池。此外,典史之職出缺,太尊的意思,有前車之鑑,不欲將權柄置於一人之手。縣中可增加縣丞、主簿、典史三職,未知楊少東可有什麼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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