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軍人的恥辱!」
乾澀的吼聲,迴蕩在氣氛凝重沉鬱的會議室中。因為史上第一個以軍隊力量逼迫政府下台,而被日本人稱作「蠻勇將軍」,並因此被撤除海軍大臣職務,轉而擔任樞密顧問官和預備役海軍中將的樺山資紀,像是一頭餓瘋了的狼狗,雙手撐著會議桌,青筋暴突,兩眼充血,惡狠狠的盯著上首的內閣總理大臣,伊藤博文。
「我們還要容忍到什麼時候?!那些該死的支那人都跳到帝國的頭頂上拉屎撒尿了,他們殺了那樣多忠勇的帝國臣民,不立即給他們嚴厲的膺懲,我們怎麼對得起四千萬生靈的重託!已經去往神國的勇士之魂,也不能得到安息!」
他聲嘶力竭的咆哮,噴出口唇的唾沫,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扎眼,如此越俎代庖的跋扈行徑,現任海軍大臣西鄉從道卻好像什麼都沒瞧見似的,雙手抱著肚子,面無表情,淡定的看著眼前的花格子桌布。
伊藤博文的臉色不太好看,他最近承受的議會和民黨彈劾壓力已經不小,再不設法轉移矛盾,很有可能被倒閣下台。這樣就可能背上一個無能的評語,卻是他不能接受的。
但樺山資紀這樣的跋扈,同樣讓他心裡不爽,你已經轉為預備役中將了,能夠獲准列席會議就算格外的寬容,要不要這樣的瘋狂啊!
他使勁敲敲桌子,沉聲道:「與清國開戰是既定的策略,但帝國必須站在正義的立場上!這一次的間諜事件,發生的太突然,清國搶先一步在歐洲的報紙上大肆宣揚,已經令我們陷入完全的被動。如果就這樣報以軍事反擊,會被整個西方世界唾棄!那樣完全不符合帝國的長遠形象之建立!因此,我依然堅持,設法從韓國那裡打開缺口,獲取公開出兵的機會!」
「那要等多久?!愚蠢的東學道反叛不肯接受我們的好意支持,自大的袁世凱認為有能力掌控局勢,韓王以下的三大臣更反對借兵,除非我們主動出擊,否則根本沒有可能實現正常派兵!」
伊藤博文默然。這一點,樺山資紀沒有說錯,按照計劃,一切本應該非常順遂,帝國的軍事準備到今天已經徹底完成,立即開戰也沒有問題。但關鍵是要有大義名分在手。
東學道起義,被認為是絕佳的機會,但那幫愚蠢的暴民,卻提出「驅逐倭洋」的口號,差點殺了前去接洽打算「幫忙」的玄洋社代表,想要通過支持他們以達成對韓國大院君和閔妃後黨施加壓力,逼迫其向清國求援,使得日本得以遵照《中日天津會議專條》出兵朝鮮的謀劃,走不通了。
外務省的人和陸軍參謀本部的特務人員也在使勁的忽悠袁世凱,自大的袁某人一樣沒把那幫亂民放在眼裡,此事遲遲不能達成。
那麼,以清國殺害本國間諜的名義發動戰爭?那會被列強笑掉大牙,連個開戰的藉口都不會找,他們有什麼資格脫亞入歐?
沒有條件,那就創造條件好了!
伊藤博文雙眉一挑,銳利的目光閃動,挺起胸膛,對外務大臣陸奧宗光道:「請外務省想辦法,儘快在各國的輿論中扭轉對帝國不利的傳言,為此,可以撥給專項的資金。」
這就是要花錢收買人去唱讚歌,說好話,造假消息,或者弄點別的什麼事情出來轉移視線,總之不能再讓列強的媒體不斷地宣傳間諜案的事兒。
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其餘的重臣們頓時打起精神來,很好,看來內閣總理大臣閣下的腦袋沒有混掉,知道完全沒有了退路,只能不斷地設法進擊!
伊藤博文又轉向陸軍大臣大山岩:「請陸軍參謀本部儘快準備兵馬,一旦事態緊急,必須能夠動員足夠的力量,在朝鮮站穩腳跟!清國的軍力太壯盛,那位掌控**很強的李中堂也輸不起,他一定會全力保證勝利。」
大山岩沉穩的點頭:「請總理大臣放心,我們六個師團,已經有了與敵人戰鬥到底的覺悟!任何時候都可以出發!」
陸軍本就是鼓譟發動戰爭的主力,大山岩又是海軍大臣西鄉從道的盟友,至少在眼下來說,日本海軍陸軍是前所未有的團結---當然了,樺山資紀這種傢伙都是從陸軍轉過去的嘛。
西鄉從道那裡,就根本不用吩咐,那位甩手大掌柜其實一直在放任手下的人肆意妄為,並且他們同樣已經飢-渴難耐,恨不得馬上就開戰呢。
其他人如司法文部農商財政這些基本就是陪襯了,伊藤博文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的說:「那麼,就從現在開始,進入全面的戰前動員!」
「哈伊!」滿桌子內閣大員,齊齊發出沉肅的吼聲。
戰爭的陰雲,迅速覆蓋日本四島,海軍和陸軍的異動,被前來交涉的李經方完全看在眼裡。雖然面對著他的伊藤博文依舊滿口對李鴻章的尊敬,動不動就以老師相稱,李經方卻分明感到一絲徹骨的寒意,正悄無聲息的蔓延!
他幾乎一天一個電報的給李鴻章發出警告,卻被罵大驚小怪,自尋煩惱。只能眼睜睜看著街上支持戰爭的狂熱喧囂越來越多,與國內京城街巷裡,為老佛爺六十大壽準備的彩樓棋牌燈火禮花,形成鮮明的對比。
當然,還有人比李經方更加的煩惱,那就是「駐紮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以年近26歲就登上三品道員高位,如今更乾脆成了朝鮮太上皇的袁世凱。
4月28日,他一樣看到了《國聞報》上的文章,對其宣揚東學黨起義的威脅,表示嗤之以鼻,並對前去採訪的記者聲稱:「區區暴民,難獲民眾支持,必自潰而亡。」
結果才過了兩天時間,就傳來了起義軍占領白山,並聚眾數萬,發出「弗殺人,弗傷物」、「忠孝雙全,濟世安民」、「逐滅倭夷,澄清聖道」、「驅兵入京,盡滅權貴」等四大綱領,還在檄文中表示要「拯百姓於塗炭,奠國基於磐石;內斬貪虐之官吏,外逐橫暴之強敵」,史稱「白山倡義」。
正式宣布起義,並揮兵直指全羅道首府全州,也是李氏王朝的老家!
5月2日,朝王主持大臣會議,有人提出「忠清道兵力不足以彈壓,京畿防務亦不甚固,唯有借中國兵馬代戡。」
會後,王派內務官員朴齋純面陳於袁世凱,請求清國出軍隊和戰艦駐紮山浦,震懾敵寇。袁大人依舊不以為然的聲稱:「東學道烏合之眾爾,不足以構成威脅。且調兵駭聞遠近,必多騷謠。且鎮靜處之。」
這話又被原版刊載到了第二期《國聞報》上,署名「華聲」的評論員對此提出批駁,認為袁世凱安逸太久,對眼下的危機認識不深,「忘戰必危」的道理都不明白。全然沒有注意到東學道義軍的紀律森嚴,所到之處秋毫無犯,人心齊整,戰鬥力之強,遠非官軍所能震懾,其不但不會自亂,且必定能取得進攻的勝利!如此驕縱,必將導致局勢的惡化!
有了第一期打底,第二期報紙迅速在京畿銷售一空,接下來的幾天裡朝著全國繼續蔓延發行,五天就傳播到了上海武漢一帶,無數朝野人士都開始對這場戰爭起了興趣。
光緒皇帝對《國聞報》的連續命中感到好奇,並使人問李鴻章,到底袁世凱是否堪用?怎麼在朝鮮十年,連基本的局勢都認不清?
李鴻章一遍大罵嚴復多事,同時發電給袁世凱,讓其瞪起眼睛來,不要隨意開口胡說,以至於授人於柄。
袁世凱覺得自己挺冤枉,認為都沒有說錯,拍著胸脯保證不會出紕漏。轉回頭,他開始對《國聞報》心生恨意---本身他心胸就不怎麼寬廣,當即絕了採訪記者繼續見面的請求。
他倒是有心思幹掉那記者,再找人封了報社。可一打聽才知道,報社總編是嚴復,地點在英租界,裡面的人馬都是有名的清流或者文士,還有不少朝中重臣明里暗裡的支持,動不得!
局勢仿佛是故意在跟袁世凱過不去,僅僅七天後,全羅道觀察使金文鉉派250名全羅監營兵和1000多名僱傭的褓負商進攻白山,卻被「綠豆將軍」全琫准擊退,不得不退守全州,並發出援助求援!
袁世凱當即就懵了,在行轅中破口大罵朝鮮軍無能,隨即下令封鎖消息,防止泄露。
但這事兒哪裡能夠堵得住?人家《國聞報》的記者早都把朝鮮上下不少人買通了,得到消息速度甚至比他還快!他剛剛知道,清國那邊也已經得到消息。看到發展一如本世界歷史,楊浩早都準備妥了的又一期報紙當即開印,第二天就發遍了大街小巷!
「哈哈,袁世凱這臉那,怕是要給抽腫了啵!」
不少對其那麼年輕就得到偌大高官厚祿羨慕嫉妒恨的人,一看這消息,登時幸災樂禍。呼朋引伴的喝酒慶祝之餘,不忘了四處傳言,奚落諷刺,落井下石。
李鴻章那臉也是火辣辣的。袁世凱可是他一力保薦上去的「人才」,在朝中眾臣群體施壓的時候,他是硬抗著不讓動的。這傢伙居然如此的不爭氣,竟然丟臉到如此地步?
他倒是想出手遏制《國聞報》繼續打臉,卻聽聞慈禧太后對這場紛爭給了個「可樂」的評語,頓時不敢妄動了。誰敢攪擾了老佛爺的樂子,那就是給自己下半輩子找不痛快呢!ps:求推薦和收藏,數據不給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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