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一解除,廟裡的氣氛又重新緊張起來。
威遠鏢局死了四個鏢師,玄衣人也死了兩個,他們本就是死仇,何況威遠鏢局的兩個鏢師還是因玄衣人而亡,因此一聽說外面的黑衣人走了,兩邊就開始怒目而視,大有再戰一場的打算。
兩個江湖人也受了重傷,他們是被黑衣人所傷,於他們來說,這簡直是無妄之災,所以即使快要暈過去了,倆人也死死的瞪著四個青年。
就算顧景雲說這事不能怪他們,可卻不能否認人是他們引來的。
四人中除了李安的傷看不出來,其餘三人都受了重傷。
彭育已經暈倒在地生死不知,黎寶璐掃了一眼他的傷口,斷定他再不止血只怕活不到半個時辰了。
至於韋英傑和陶悟,黎寶璐把止血藥給他們,讓他們自己給彼此上藥,她只打理傷重的。
等把幾個奄奄一息的重傷患打理好,外面的雨也已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一片金光,耀得人眼花。
幾方勢力也總算是勉強壓住了火氣坐下來談判。
李安微笑道:「此事是因我而起,我會盡力負責,你們只要留下姓名地址,我回到家後就讓人送錢去。」
眼睛掃過玄衣人,他又體貼的道:「當然,若是不想留下自己的姓名地址也行,只要留下一個能收到錢的地方便可,安說話算話,若不行諾,便叫安天打雷劈。」
時下人重諾,輕易不起誓,起誓便會盡力去完成。
兩個江湖人對視一眼,他們已經打理過傷口了,雖然身上開了幾個口子,但于姓名無礙,要是能得些銀子賠償也好,行走江湖也是要花銷的。
倆人點頭,表示接受李安的示好。
李安就看向鄭奕,鄭奕便抱拳道:「李公子將銀子送到廣州威遠鏢局就行,若不然可存入當地萬通錢莊廣州威遠鏢局名下,到時候在下可自取。」
李安笑著點頭,扭頭看向玄衣人。
玄衣人見兩方都答應了,他自然只能冷哼一聲表示同意,不過他只留了杭州一家客棧的名字,表示把錢送到那裡就行。
李安便看向一旁閉目養神的黎寶璐和顧景雲。
黎寶璐打了一個哈欠,揮手道:「別看我,錢還是免了,只要以後不再相遇就行。」
顧景雲睜開眼睛看了李安一眼,道:「便算為了謝你們的贈薪之情吧。」
李安一愣,這才想起昨天晚上他讓韋英傑給他們送了些柴禾的事。
半捆柴換了四條命,李安覺得自己的命好賤。
清醒的陶悟和韋英傑也瞪大了眼睛,若不是怕暴露身份,他們一定會忍不住呵斥顧景雲的。
太孫的命難道只值半捆柴?
李安微愣過後便是一笑,對兩個半大少年道:「那安就謝過兩位了。」
顧景雲嚴肅的點頭,扭頭與黎寶璐道:「收拾東西我們走吧。」
他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惶恐的農夫,抬著下巴倨傲的道:「把你兄弟也抬上車吧,我們先送你們回去。」
黎寶璐張嘴就要反對,那人的傷不輕,怎麼能坐車?
「那些黑衣人顯然是要非殺你們不可,只怕他們很快就會返回,把他們留在這裡更危險。」顧景雲解釋道:「抬上車,我們讓紅棗慢點走。」
顧景雲理也不理剩下的人,轉身便往外走。
在他看來,這廟裡的人除了這兩個農夫外,其他人都不無辜,也根本不用他多費心思提醒。
黎寶璐忙提了行李趕上,將車裡的東西規制好,這才和農夫哥哥抬著他弟弟上車。
顧景雲扯住紅棗的韁繩,一個勁兒的安撫它。
農夫有些侷促的搓著手道:「公子和姑娘上車坐著,小的在後面跟著跑就行。」
顧景雲皺眉,直接命令道:「趕緊上車,難道你還指望小爺去伺候你弟弟不成?」
農夫一愣,立刻爬上車坐好。
顧景雲這才滿意的坐在車轅上,示意黎寶璐趕車離開。
屋裡的三個玄衣人相視一眼,最後還是上前擋在他們身前,青著臉問,「白一堂是你們什麼人,他現在何處?」
顧景抬著下巴倨傲的反問,「你們是何人,有何資格問這個問題?」
玄衣人咬牙切齒地道:「十二年前白一堂從我主人那裡借走了一樣東西,他何時歸還?若再不還,到時候我主子少不得來請兩位去做做客。」
黎寶璐眉心一跳,師父說得好聽是劫富濟貧的俠盜,說白了就是個小偷,這是遇上苦主了?
黎寶璐很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羞紅了,畢竟這事是師父有錯在先。
顧景雲卻理直氣壯地掃了他們一眼,不屑的道:「原來只是奴才,那就應該讓你們主子來問我才是。」
又道:「至於去做客,只要你們有本事,我不介意到你主子家一游。」
玄衣人臉徹底黑了,誰都知道白一堂是俠盜,他的後人要到家裡一游,那家裡的東西還能齊全嗎?
但玄衣人武功雖高,論輕功卻是遠遠比不上黎寶璐的,真逼急了對方,她抓著人一跑,他們怎麼抓得住?
當年白一堂之所以能被朝廷緝拿歸案,還是因為衙門與他師門的人合作,用藥把人藥倒的,真要真刀真槍的去抓,誰能抓得住?
玄衣人只能瞪著眼看倆人駕車離開。
他們這次來的人中死了倆人,三人又不同程度的負傷,根本不可能繼續打劫威遠鏢局,只能暗暗的咬著牙離開,打算休整過後再來。
反正威遠鏢局此行的目的地是京城,這兒離京城還遠著呢。
李安也起身道:「我們也走吧。」
顧景雲說的不錯,那些黑衣人只怕還會回來,現在多半是去組織人手去了,他們得趕緊離開,還得想辦法泯與眾生,最好誰也發現不了他們。
韋英傑和陶悟聞言立即把彭育抬上自家的馬車,與威遠鏢局的人抱拳過後便快速離開。
人都走光了,鄭奕自然也不會留下,他將鏢局裡死的人就近埋了,做了記號後便要帶眾人離開。
但被他們護送的女眷卻不願意走了。
昨日那個質問他們的小姑娘青著一張臉道:「我們不要你們威遠鏢局護送了,你們把我們送進城,找家鏢局停下,我們要另外托鏢。」
她身後的一個中年婦人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小姐,忍一忍吧,若是……」
小姑娘卻是猛的將袖子扯回來,抬高了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鄭奕道:「我為何要忍?我托鏢局護送是為了保護自身安全,可不是來給人當靶子的。」
鄭奕臉色難看,卻也知道這事是他們理虧,因為那物鏢太過貴重,他沒敢露出風聲,正好有人來托鏢要去京城,他才想了用人鏢掩護物鏢。
本來一切順利,但他才出廣東,正要進入江西就被人堵回來來了,一路堵到了福建來。
「方姑娘放心,我一定給你們找一個信得過的鏢局托送,此次托鏢的花費由威遠鏢局負責,算是給諸位賠罪。」
小姑娘譏諷的道:「不必了,我雖窮,這點錢還是出得起的,若不是為了省那點錢,我也不至於被人拿來當靶子使,可不敢在這點上省錢了。」
鄭奕微惱,卻不敢分辨,扭過頭去吩咐人將行李裝上,立即啟程。
小姑娘爬上馬車坐好,她身邊的奶媽再也忍不住的念叨道:「姑娘何必逞一時之氣?您現在是威風了,我們的性命卻還捏在他們的手裡,他們要是發起狠來滅我們的口,事後說是遇上了山匪,誰能給我們討公道?」
「縱使丟鏢要賠錢,但姑娘的命卻沒了,他們只損一些銀錢,是誰吃虧些?」
小姑娘咬牙不語,半響才道:「我就是忍不下這口氣,若不是那些劫鏢的人說破,我還以為這些人是衝著我來的呢……」
她紅著眼圈道:「我一個姑娘家哪有什麼仇人?算來算去也只有京城的繼母會看我不順眼,這幾日惶惶不可終日,到頭來卻被告知一切都是我多想了,而我不過是一個物事的靶子!人命何其賤,一路跟來的人,不算威遠鏢局的鏢師,那些托鏢的人中死了多少個?九泉之下他們找誰說理去。」
小姑娘咬牙道:「鄭奕此人心思狠毒,氣量狹小,就是我不吵不罵,他對我也不會有多好感,更不會改變初衷,既如此還不如鬧開來讓他有所顧忌。好在這次在廟裡碰到了不少人,那個會飛的小姑娘心腸軟,人也好,那少年嘴雖毒,為人也不差,介於此,鄭奕就是想滅口也要考慮事情泄露的後果。」
她可是官眷,真敢殺了他,人不知鬼不覺也就算了,現在卻偏偏叫人看了去。
廟裡的其他人或許不會多管閒事,那兩個半大少年卻有可能一直關注,她真出事,頭一個被疑的就是鄭奕。
此時,鄭奕正與下屬商量托鏢的鏢局。
他家是開鏢局的,卻要找鏢局托鏢,只要想一想鄭奕都覺得丟臉,也不知傳出去後江湖人會怎樣議論威遠鏢局。
但他現在一點辦法也沒有,玄衣人將話捅破,他根本安撫不了客人,只能將這個暗虧咽下。
他嘆氣道:「若能讓他們安心,便另外找個鏢局托鏢吧,這事也是我們的不是。」
「大少爺,這趟鏢我們賺的本來就少,只收了三分之二的鏢銀,那我們多押一個物鏢有何不可,來之前就說好了,這是拼鏢,不少人拼這一個鏢的,行鏢本來就有危險,接受不了危險,一開始她可以不託拼鏢,拿錢出來自己請鏢師單押她一個鏢唄。」
「就是,如今出事了便怪我們,好沒道理。這次死得最多的是我們兄弟,我們都還沒說呢。」
「好了,」鄭奕抬手壓下大家的聲音,道:「這事我知道,大家知道便行,如今人心浮動,沒必要吵嚷出來,當務之急是幫他們找到一個可靠的鏢局轉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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