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正上躥下跳的收拾東西,明天他就要回鄉啦。
他離家已經一年多,來時還是童生,回去就變成了舉人老爺,只是想想他都覺得自己很英明神武。
他想,他爺爺和爹娘知道後也會高興瘋的,他急切的回去與他們分享自己的成功與喜悅。
最讓他開心的是顧景雲會跟他一起回去。
換句話說,是他要跟著顧景雲一起去京城。
春闈在每年的二月間,而廣東距離京城太遠,他們是不可能在家過年了,所以只能年前去京城。
考慮到北方冬天下雪,還有可能會封山封路,趙寧決定跟顧景雲即刻去京城,這樣九月下旬他們就能到京城。
而趙寧制定了路線,去京城時要過惠州,到時他可以在家停留幾天,見見父母親人,再順便拿點錢。
他可沒忘記顧景雲窮到要賣畫了,所以他打算這次回家多拿點錢,一路上的食宿他就包了。
大包大攬的趙寧沒想到顧景雲現在比他還富裕,路上客棧住最好的,食物要吃最可口的,就連露宿都會有菜有肉,跟來時啃乾糧的自己形成鮮明的對比。
趙寧捧著一碗白米飯就著蘑菇燉雞吃得肚圓,心想,難怪顧兄弟看著不窮卻把錢花光了,照這個生活水平,再多的錢也不經花呀。
再看一眼給顧景雲盛湯的黎寶璐,再次嘆息,沒辦法,人有福氣就是比不得,他有十項全能的媳婦,想要什麼不能?
趙寧抱著碗小心道:「弟妹,昨兒吃的狍子肉特別好吃……」
「只有烤乾的肉乾你要嗎?」黎寶璐很大方的掏出一個油紙包,「就是有點硬,拿來煮粥或許不錯。」
趙寧連忙接過塞給順心,「沒事,讓順心刨成細細的一條,當零食吃也不錯。」
順心留著口水去了,感覺趕路他們也胖了怎麼辦?
趙家在惠州縣城不顯,但在鎮上卻是大鄉紳,且素有善名,跟他們家善名一樣遠播的是他們家的發家史。
從趙寧的祖父往上數五代還是佃農,平時除了耕種自家的地外便是給免費給地主家放牛。
恰逢戰亂,地主家帶著一家老小逃命去了,村里十室九空,沒走的不是不想走,而是沒錢沒糧逃不掉。
等到戰亂結束,大楚建國,太祖皇帝大手一揮給天下百姓免賦免稅,休養生息,三年內,凡開墾出來的荒地一律不收田稅,持續耕種五年後地歸私人所有。
本來餓得只有一口氣在的趙家先祖精神一振,先從衙門裡領了賑濟糧,然後便靠著一個鋤頭開出了十畝的荒地。
說是荒地,卻是村里絕戶後留下無人耕種的土地,因為土質不好,交通不便,衙門並不收歸國有,而是任其長草荒廢。
但對趙家先祖來說卻是一份天大的機遇,之前他們家可是一分地都沒有,全是佃地主家的地種。
趙家人也都死絕了,只活了趙家先祖一個,他就靠著挖野草和朝廷的賑濟熬過了第一年,第二年地里開始產糧食,他一人種十畝地,又不用納稅交賦,三年間便存下了些錢和糧食,到中年時便娶了一個媳婦將血脈傳續下去。
趙家人都勤奮,五代的努力積累了不少的財富,在鄉間也算是個小地主,因此到趙寧爺爺出生時,他太爺爺大手一揮,決定送他兒子去讀書,他們家也出個讀書人,改換門庭。
於是他爺爺就開始埋頭苦讀,家裡父兄皆供他一人讀書。
只可惜他讀了五十年也沒讀出個名堂來,到他兒子時,他也想送他兒子去讀書。
但趙寧他爹志不在此,而且,趙家早已分家,雖然幾個伯伯依然幫扶他家,但因為他爹讀書花銷大,家裡的生活水平可比不上幾個伯伯。
所以趙寧他爹堅決種地,死也不讀書。
據趙寧說,當年他爹為了不種地被他爺爺拿著棍子在村里攆,到最後還是逃到他伯爺爺家才得救。
而他爹不負他的志向,不僅種地好,很快讓家裡的生活水平趕上幾個伯伯家,還開創先例的跑到鎮上開鋪子,先是給人碾米,後又開糧鋪,把掙來的錢買地繼續種地,收來的糧食再賣……
不到二十年變成了他們鎮上最大的鄉紳,而趙寧一出生就被他爺爺抱走,讓他繼承他爺爺的志向一定要讀書科舉。
據說他爹為此還跟他爺爺吵了一架,不是他爹不想讓他兒子讀書,而是覺得他們家就沒這個天賦。
他爹且不說了,他讀書也頭疼,勉強認字,幾個叔伯家的兄弟也有讀書的,但兜兜轉轉依然沒誰考中童生,哪怕是考中個縣試也行啊。
但家裡這麼多人參考,就每一個人能給人希望過。
所以趙寧他爹覺得與其費這個功夫還不如跟著他種地呢,免得他兒子最後跟他老子一樣只會掉書袋,除了捧著書朗讀啥也不會。
那不是要害他未來的兒媳跟孫子嗎?
讓趙寧他爹鬆口是因為趙寧第一次考縣試時竟然通過啦!
真是不可思議,於是趙家,包括趙寧他伯爺爺,堂叔伯和堂兄弟們集體把縣城的禮房給圍了,那鞭炮當時就從縣城一路燒回到他們村裡的祖宅,全縣城都看了一遍趙家的笑話。
所以在惠州,趙家或許排不上名號,但大家都知道他家。
一年前趙寧考中秀才的喜報遞到惠州,惠州縣令還擔心趙家把縣衙給圍了,縣裡賣鞭炮的商家還一口氣的進了一車的鞭炮,誰知道趙家學會了低調,只是家族裡的人聚在一起吃頓飯便算完了。
縣城的百姓微微失望,看不到熱鬧了。
惠州縣令也有些失望,他白布置警力了。
惠州的商家更失望,他們的鞭炮只能留到過年的時候了。
時隔一年,惠州又有喜報來,這次趙寧考中舉人啦!縣令大人親自帶著人去趙家賀喜,據說趙太爺當場就暈了,醒來後哭了三天三夜才停歇。
而趙家這次早買好了鞭炮和各種食物,只等他們家的寶貝趙寧回家就開始辦宴。
趙寧他爹早放出話來,這次要做十天的流水席,全鎮的鄉民們都等著吃趙家的喜酒,就連縣城都有好事之人專門跑來等吃喜酒。
看到趙寧顧景雲他們坐著馬車往趙家去,路上的人還特好心的提醒他們,「在村里找戶人家住下,趙家的酒席從巳正(十點)到未時(13點),你們敞開了肚皮吃,吃得越多趙家人越高興。」
黎寶璐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戲謔的看著趙寧。
即便是顧景雲也忍不住笑起來,趙寧憋紅了臉,躲在馬車裡只當沒聽到。
真是,真是太丟臉了,自進了惠州,不管走到哪裡說的都是他們家的事,上到老祖宗,下到他,真是什麼事都往外傳,他們家啥時候這麼有名了?
不怪趙寧,只怪當年趙家的反應太激烈,惠州的百姓表示想忘也忘不掉。
順心並不覺得丟臉,反而還與有榮焉,眼看著就要到家了,鞭子一甩便吆喝著紅棗快點跑。
趙家的祖宅依然在鄉下,從鄉間的小路進村,一抬眼便能看見一棟青磚大瓦房,前一刻還覺得丟臉的趙寧立時激動起來,還沒等馬車停穩就跳下去衝去敲門,「爺爺,爹,娘,我回來啦!」
順心把馬車停穩就跳下去幫自家公子叫門,顧景雲和黎寶璐撩開帘子坐出來,含笑看著倆人。
他們也有點想家了,想母親,想舅舅,想舅母和妞妞,他們若是知道顧景雲中舉,肯定也會這麼高興吧。
趙家人很快聽到動靜衝出來,與趙寧抱在一起,就連他據說哭了三天三夜的爺爺都顫顫巍巍的扶著家丁的手出來了,欣慰的拉著順心的手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不愧是我的種,這讀書的天賦是跟我一脈相承呀!」
趙寧無奈的從他娘懷裡抬起頭,「爺爺,我在這兒呢!」
趙太爺眯著眼看了眼前人半響,最後順著聲音看去,對著他兒媳道:「嗯,爺爺看見你了,好孫子,快過來讓爺爺抱抱。」
趙寧他爹滿臉黑線,「爹,寧兒是像我,要像你還能考中舉人嗎?」
黎寶璐總算知道趙家為什麼那麼出名了,她看了都很可樂呀。
顧景雲也不由失笑,而後蘸著笑意道:「趙寧的運氣果然好。」
「你的運氣也好呀,」黎寶璐伸手握住他的,晃了一晃道:「看,你不僅有舅舅舅母和母親,還有我時刻陪著你,這世上還有誰比你運氣好?」
顧景雲歪頭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對。」
趙家人圍觀完新鮮出爐的舉人,新鮮感過去後才看到顧景雲。
得知他便是指導趙寧課業的新科解元,趙家人熱情得幾乎上天,畢恭畢敬的把顧景雲夫婦請進去奉為上座,趙寧他爹甚至親自給顧景雲端茶倒水。
顧景雲現與趙寧平輩相交,自然不敢坐著受禮,等他從趙家熱情的漩渦中掙脫出來,淡然如他也出了一身的汗。
黎寶璐更不用說了,直接被趙家的女眷被包圍了,回到他們的客房時整個人都是暈乎的。
太過熱情了也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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