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緋知道端木紜的性子一向疏朗大方,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這次反對過繼的態度如此堅定,甚至不惜以女戶相脅這其中果然是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姐姐,可是跟爹爹有關」端木緋看著端木紜問道。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端木紜點了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方才道「蓁蓁,你是在扶青城出生的,有些事不知道」
端木家自端木憲科舉入仕後,就自詡香門第,重文輕武,對於端木朗當年棄文從戎,端木憲很是不滿。李氏是將門女兒,儘管李家的門第也不低,卻不符端木家擇媳的標準,府中的其他人更是瞧不上她的出身,明里暗裡也沒少冷嘲熱諷。
雖然那時端木紜還小,但依稀還是有些記憶的。
端木紜徐徐道來,嘴角不由泛起一絲冷笑,「就沒見過這麼不顧臉面,自打嘴巴的當初這麼瞧不上爹爹,如今卻厚顏無恥,還爭著搶著要奪爹爹用命換來的功勳,憑什麼」說著,端木紜的聲音中有幾分哽咽。
這時,一陣清新的金銀花茶香傳來,綠蘿捧著剛泡好的熱茶緩步過來了。
端木緋主動接手,親自把茶盅奉到端木紜跟前,笑吟吟地說道「姐姐,這是我親手制的金銀花茶,清熱解毒,花香怡人,姐姐快試試。」
這金銀花茶是前幾日端木緋親手窨制而成,正好讓端木紜第一個試試這剛制好的花茶。
茶盅中,淺黃色的茶湯透亮清澈,芬芳的茶香氤氳上升,撲鼻而來,讓聞者精神為之一振,心也漸漸平和下來。
端木紜淺啜了一口,細細味著,只覺得口中甘醇鮮美,唇齒留香。
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與妹妹說完後,氣也消了。
「蓁蓁,你的手藝真好,這茶窨製得恰到好處。」端木紜含笑贊道。
花增一分則太香,茶少一分則太澀。
「姐姐喜歡就好我待會就讓綠蘿給姐姐送幾罐過去。」端木緋一邊說,一邊也捧起了茶盅,笑吟吟地喝了起來,心中思緒飛轉姐姐說的是,既然端木家從來都看不上端木朗的武職,那如今又何必惦記端木朗用性命換來的封賞呢
再者,過繼真的是皇帝所願嗎
恐怕正是因為長房無嗣,皇帝才會給這個世襲的官職從方才端木憲神色間的微妙變化來看,身為天子近臣的他也是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這件事要解決倒也不難。
茶香裊裊,窗外繁花盛開,奼紫嫣紅,茶香與花香交雜融合,讓人心曠神怡。
姐妹倆正說著這制花茶的事,就見那門帘被人挑起,紫藤匆匆地進來了,神色古怪地稟道「大姑娘,四姑娘,三夫人帶著五少爺來了。」
五少爺端木璟是唐氏與端木期的幼子。
端木紜好不容易才緩和下來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冷聲道「不見」
端木紜態度強硬,語氣中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紫藤也不敢勸,恭聲應諾。
以唐氏的為人自然做不出硬闖湛清院的事,毫不猶豫地帶著端木璟回去了。
然而,從當天晚膳起,湛清院的份例就降了。
和二夫人小賀氏當家時不同,三夫人唐氏做得可說是滴水不漏,比如晚膳三葷四素一湯再加膳後的水果點心一樣不少,但這菜卻做得不是太淡,就是太咸,又或是太油太膩,水果上甚至還有明顯的蟲眼,讓人食不下咽。
不過對於端木紜和端木緋而言,這些個為難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事,反正如今她們有了皇帝賞的銀子,想吃什麼,儘管使人出去買就是。
順便又讓人多買了一些點心,作為明日的早膳。
綠蘿才剛走,紫藤就回來了,臉色很不好看。
今日是份例發放的日子,她便帶著新買來的小丫鬟去領長房六月的份例,也就是一些胭脂水粉、香露牙粉、頭油澡豆、針線薰香等等。
可是,這次領的胭脂水粉再沒有以前那般細膩潤滑服帖,香露頭油中則帶著一種刺鼻的怪味,薰香受了潮庫房的管事嬤嬤還口口聲聲對紫藤說什麼公中份例歷來是如此的,讓她莫要沒事生事。
所聞紫藤所稟,端木紜冷笑了一聲,道「既如此,把這些都退回去,你去向張嬤嬤支些銀子,明日去外面採買些回來。」
紫藤歡喜應是,故意大張旗鼓的就把領回來的份例退了回去。
就這樣,一連過去了四五日,姐妹倆日子依然過得逍遙自在,唐氏卻有些耐不住了。
這一日,當姐妹倆去永禧堂晨昏定省的時候,小丫鬟剛剛挑起東次間的湘妃簾,就聽一個熟悉的女音隨著那窸窣的挑簾聲不緊不慢地響起
「母親,兒媳掌家的這一個月來,發現這府中的門禁太松,那些個奴婢每日隨意進進出出也不知道是為主子辦事,還是給自己買零嘴,實在是沒個規矩,兒媳以為還是要定一個嚴謹的規矩才行,免得以後出了事,後悔莫及。」
端木紜腳下一頓,就繼續往前走去。
東次間裡,西面開了幾扇冰裂紋窗戶,夕陽的餘暉照了進來,屋子裡半明半晦。
賀氏正坐在羅漢床上慢悠悠地飲茶,下首坐著穿了一件黛色寶相花纏枝紋刻絲褙子的唐氏,剛才說話的人正是唐氏,屋子裡一片上和下睦的氣氛。
見端木紜姐妹倆來了,唐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們一眼,就垂眸拿起了茶盅。
端木紜和端木緋不疾不徐地走了進去,嘴角都噙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待走到近前,姐妹倆先是福身給賀氏行禮,跟著端木紜就直言不諱地說道「祖母,過繼一事,孫女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端木紜看也沒看唐氏一眼。
唐氏說得再如何大義凜然,為的還不是那點私心想必是覺得閉了門戶,不讓長房的下人出門採買,自己就會乖乖屈服。
唐氏為人行事喜歡拐彎抹角,而她端木紜事無不可對人言,就喜歡明刀明槍
端木紜話落之後,屋子裡的空氣瞬間凝滯。
唐氏捧著茶盅的手微顫,差點就要脫手,臉上那一貫優雅自持的面具幾乎就要戴不住了。
賀氏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雙眸仿若枯井寒潭般幽深晦暗。
前幾日在瓊瑰廳鬧得不歡而散後,賀氏心裡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私下試探過端木憲的意思,得了端木憲的提點,這才醍醐灌頂,歇了這個念頭。
不過,和端木憲的想法一樣,賀氏也打算給端木紜這個猖狂囂張的小丫頭一點教訓
「紜姐兒,你這是與長輩說話的語氣嗎」賀氏對著端木紜冷聲斥道。
端木紜看似平靜的說道「祖母,孫女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場,並無不敬之意。」
祖孫倆的視線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火光四射,四周的空氣更冷,屋子裡服侍的下人們都是噤若寒蟬。
聞言,唐氏反而冷靜了下來,笑容淡淡地冷眼旁觀。
賀氏與端木紜正僵持著,端木緋忽然上前了半步,一下子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
「祖母,」端木緋拉著端木紜的袖子,烏黑的眼眸漾著水光,嬌憨地說道,「三嬸母說,皇上追封了爹爹安遠將軍,若是不過繼嗣子就是有負皇恩,那皇上賜了我們將軍府,要是我們不搬過去住,是不是也是有負皇恩呢」
賀氏面色微僵,斥責的話就要出口,就見端木紜眼睛一亮,抬眼看向賀氏,毫不避諱地說道「蓁蓁說的是,皇上既然賜下將軍府,豈能有負皇恩,讓它空置著我們長房立刻就搬走,明日我就去找官府立女戶,招婿上門」
最初,端木紜是因為一時氣憤才會提出要立女戶,可是現在,她已經深思熟慮過了,她寧可招婿,也絕不替父親過繼嗣子
而且妹妹說的是,反正她們也有將軍府可以住,沒必要再賴在端木家。
還有
「祖母,」端木紜堅定果決的目光又看向了賀氏,福了福身道,「還請祖母把母親的嫁妝還給我們姐妹」
「你你們敢」
賀氏幾乎是傻眼了,又急又驚又怒地拍案道。
她不過才說了一句話,這對姐妹倒好,竟然就借題發揮起來。
這實在是目無尊長了
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連唐氏也沒有想到,心裡惱羞成怒地暗想沒規沒矩那李氏出身武將門第,果然,這生養出來的女兒也是那般粗俗不堪
端木紜微勾唇角,沒有說話,她又福了福身後,就拉著端木緋一起轉身往外走去。
前面的小丫鬟嚇得甚至忘了給她們打簾,端木紜直接自己挑簾出去了。
姐妹倆走了,那落下來的湘妃簾還在細微地晃蕩不已,仿佛在替端木紜說著
你且看我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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