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快去聽賢殿通知無恤,陳氏的人馬進攻東門了!」
「守門的人肯定已經去了,鄙的任務是保護姑娘的安全。請大家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劍士夷顧不上禮儀一下把我扛了起來,「這裡離東門近,陳氏的人馬會先經過這裡,姑娘得先下暗渠躲起來!」
如雨的飛箭不斷襲來,箭樓上警示的鼓聲驀然再起,須臾又停,再起,又停。
我在劍士夷肩上撐起身子,只見城內有一支隊伍從側面飛快地衝上了城樓。
隨即,城樓之上傳來了一片悽厲的慘叫聲。
「夷,快去開蓋頂!陳恆在東門有內應!」
劍士夷放下我,幾個縱身直接從台階上跳了下去。我抓起裙擺三步並作兩步,極力跟上。
東門,為什麼偏偏是東門……
是啊,為什麼不是東門呢?陳逆入宮這些日子時常以守夜之名宿在東門,他名為守夜,實則是為今日陳氏進攻東門鋪平道路吧!陳恆在送我們入宮前,也許早就做好了起兵逼宮的第二手準備。只有我這個笨蛋,居然還以為陳逆是陳恆派來殺我滅口的。開城門,殺齊侯,他要做的事,遠比殺我要重要的多!
我救走陳逆,設計栽贓陳世子陳盤謀反。豈知,陳氏是真心要謀反,只是陰差陽錯被我事先戳破了。
暗渠入口,劍士夷用兩腳的腳尖死死地頂著路基上的一處突起,整個人憋足了力氣往後仰。銅蓋的一側緩緩開啟了一個三尺高的口子。劍士夷大汗淋漓,青筋暴現,他漲紅了臉對我吼道:「姑娘——快——」
我抓起裙擺,彎腰飛快地鑽進了洞口。
「踩到地了嗎?」頭頂傳來劍士夷的喊聲。
「到底了,你快下來!」我站在暗道的泥水坑裡衝上面高喊了一聲。
「姑娘,你保重!」劍士夷的聲音伴隨著一聲巨響在我頭頂炸開。
青銅蓋再一次被合上了。
「夷!你,你下來!」我把裙角往腰裡一塞,扒著暗道牆壁上突出的石條飛快地爬了上去,「餵——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留在外面做什麼?我替你撐著蓋子,你快下來!」我用拳頭用力地敲打著鏽跡斑斑的青銅蓋頂。
「來不及了!姑娘,主人會在系水的柳州渡和你會合,你自己先走吧!我幫你把入口藏起來。」劍士夷湊到銅蓋鏤空的雲紋處對我道。
「那你怎麼辦?你要去哪裡?」
「姑娘別擔心,我去東門先替主人扛著!」劍士夷頓了頓,朗聲道。
「別去東門!你阿兄還在柳州渡等你!」
我話音未落只聽到「喀」的一聲響,被拔出的陶片又被人塞了回去。
「夷,別去東門,別去送死!躲起來!」我貼著一朵鏤空的捲雲,大聲喊道。但外面已無人應答。五個人,總有一個人是要留下來從外面隱藏洞口的。剛剛他們兄弟互看的那一眼,分明就是告別的眼神,生離死別的眼神。
我含著未說出口的話,死死地扒著浸滿鏽水的石條,喉嚨緊得一陣陣發堵。
東門上的鼓聲早已經停了,願意拼死為齊侯鳴鼓示警的人都被陳恆的人殺光了。
滴在我頭頂的鏽水落得越來越快時,地面上傳來了隆隆的車馬聲。
「快點!再快點!誰能抓住亂臣闞止,相爺賞百金!」有人大吼著駕駛著馬車從我頭頂經過,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沉重紛亂的腳步聲。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修得再厚的城牆,建得再高的城樓,都擋不住從城內捅出來的那一刀。陳恆為了這一天籌謀已久,他不可能讓闞止有機會調動臨淄城的三千虎賁。如果齊侯寄希望所在的臨淄守軍早已經被陳恆控制,那麼今天這一仗,齊侯和闞止便是猛虎爪下的幼兔,再無半分勝算了。
無恤早就知道陳恆暗中屯兵之事,也早料到他有逼宮之心,可他為什麼不告誡齊侯要在城樓之上增派兵卒?為什麼沒有提醒闞止要事先將三千虎賁調入宮中?
我聽著頭頂車馬兵卒的喧囂聲,突然想起昨晚齊侯用「綺姜翅」刁難我時說的話。他說只要他一聲令下,三千虎賁之士就會攻進陳府,剿殺陳恆。趙氏的人幫與不幫,於他而言沒什麼差別。
是啊,無恤要的,是讓趙氏成為齊侯的恩人,而不是彎下腰來懇求他賜予一個盟約。
今日的逼宮之舉可以坐實陳恆謀反之罪,闞止護主不利應當辭去右相之職。齊侯走投無路於絕境之中,獲趙、高、國三氏相助,將來他若能以討賊之名反攻陳氏重坐朝堂,那趙、高、國三氏才是真正的平叛功臣。
到那時,齊晉兩國可再定下不戰盟約。沒了忠君的闞止,高、國兩氏就會成為齊侯身邊另外兩個野心勃勃的「陳恆」。無恤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齊侯順利拿下陳恆,也沒打算讓闞止剿滅陳氏建立功勳。他要的不是這君臣二人齊心協力,重振朝綱。一個強大的齊國,對晉國有害無利。
所以,今天這一場驚天宮變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你們四個人上台子!大牙,二木頭,你們跟著我!」這時,一個我最不想要聽到的聲音遽然在我頭頂響起。
「陳爺,我們為什麼不去聽賢殿?這裡連個人影都沒有,相爺為什麼要讓我們守在這裡?」
「是啊,陳爺,抓住了闞止可得百金呢!」
「點將台附近原有守衛四十人,但昨晚不知為何突然都被撤走了。相爺怕此間有變,才讓我們守在這裡。聽賢殿那頭的人夠多了,你們去了也撈不著什麼好處,安心陪我在這裡守著吧!」
我這會兒正屏住呼吸,歪著腦袋,把眼睛湊在獸面鏤空的瞳仁里往外打量,陳逆突然解劍一放,劍身「哐當」一聲恰好砸在我眼睛上方,驚得我險些叫出聲來。
「陳爺,你說咱相爺人那麼好,宮裡宮外大事小事也都是他在操心,君上他每天喝喝酒抱抱美人,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非要對相爺下手?還有那個右相,自己說的好,做的好,可底下人全娘的沒禮法,什麼缺德事都做。按我說,相爺也別接那個什麼公子驁來了,殺了右相,自己坐朝堂多好!」
「大牙,這話以後不許亂說!在相爺面前也不能說!」陳逆壓低了嗓音,呵斥道。
那個叫大牙的男子似是拍了大腿,粗聲粗氣地嚷道:「我們好幾個兄弟都是這麼說的,相爺做了國君,陳爺就該當司馬!二木頭,你說是不是?」
「對,陳爺就該做咱們齊國的司馬!到時候,陳爺領上十萬精兵到吳國把夫差的姑蘇城一把火全燒了!」叫二木頭的士兵接了話頭,應和道。
「呃,我怎麼聽說姑蘇城已經被越王燒了?」大牙小聲道。
「那,那就再燒它一遍,把它燒成渣!」
「對,再把那個叫什麼西施的女人抓來給咱陳爺生娃娃!」
「好,說得好!」這兩個小兵見陳逆不出聲,就越發肆無忌憚,沒完沒了地講起來。
我聽著他們不著邊際的胡侃瞎聊,一時心急如焚。陳逆坐在這裡不走,待會兒無恤和齊侯來了可怎麼辦?昨天晚上休明殿上的形勢對陳逆不利,可現在的局面卻恰好相反,無恤若是在這裡和陳逆交上手,後果不堪設想。
不,一定要想辦法把陳逆引走!
我這頭絞盡腦汁,頂上的兩個小兵卻已經從火燒姑蘇城聊到了吳國的寶劍,越國的鑄劍師。說到高興處,他們就拿劍柄猛敲我頭頂的銅蓋。咚咚咚,這青銅獸面蓋瞬間化身一面巨大的銅鼓,震耳欲聾。
我憋著氣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腿往下挪了兩步。突然,頂上有人驚叫了一聲:「陳爺,快看!台子上有個女人!」
青銅蓋頂上的長劍瞬間被人拿走,黑影一閃,似是陳逆飛身奔了出去。
「陳爺——等等我們!」兩個小兵大喊著也跟了上去。
他們走了?!
我心中大喜,忙又攀回原來的地方把眼睛湊在鏤空處使勁地往外瞄。「喀」的一聲,頭頂的青銅蓋頂忽的一動。
完了!被發現了!
我扒著牆壁,踏著石階趕忙往下退。可還沒退到渠底,頂上的銅蓋就被人整個掀開了,明亮的光線刺得我一下閉上了眼睛。
「阿拾?」
我眯著眼睛一仰頭,無恤的笑臉正好落在我眼裡。
「紅雲兒!」
頂上的人一個縱身躍入渠底,笑著朝我張開了雙臂:「就知道你這丫頭不聽話!」
我鼻頭一酸,鬆開扶著石壁的手朝他跳了下去。
無恤雙手一攬,帶著我轉了半圈,把我輕輕地放在了地上:「來晚了,路上遇到點麻煩。」
「你在這裡,魯姬呢?」穿著寺人衣服的齊侯這時也從石梯上爬了下來。
無恤仰頭朝上吹了一計口哨,入口立馬又被合上了。
「君夫人已經先走了。」我回頭對齊侯道。
「我不是讓你們一起走嗎?你怎麼不走?」無恤對我道。
「我擔心你啊!而且我在晉陽時早同你說過,我絕不會扔下你一個人先走的。」
一旁的齊侯聽到我這句話,臉一下就僵了。我想起剛才齊夫人急著逃命的樣子,忙閉上了嘴巴。
「陳恆的兵馬已經入宮了,在他們開始搜宮前,我們必須趕緊逃出去!」無恤在暗渠里找到自己事先放好的火把,點燃後,朝我伸出一手,「走吧!」
「嗯。」我點了點頭,把手放進了他溫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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