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進門後,林夕對著客廳里喊了一聲。
「爸,我回來了。」
沒有任何反應,林夕正想著家裡是不是沒人,可一打開燈,沙發上橫躺著一人,把他嚇一跳。
父親林樹喝得醉醺醺的,在燈光下,可以看到他幾乎已經半白了頭髮,由於經常飲酒,面紋都變得粗深,額頭上有幾根被酒力所激發的青筋在凸動,嘴裡打著呼嚕,不停地向外吹著酒氣。
不知是不是受了這具身體潛意識的影響,林夕對面前這個喝得爛醉如泥的男人並沒有生出任何的嫌惡,反而有種淡淡的辛酸。
林樹的年紀就和白天林夕在餐廳里遇到的倪誆差不多大,倪誆人到中年身體不免有些發福,但頭髮還是黑的,這一比較,更顯出林樹的落魄。
林夕輕輕嘆一口氣,回臥室里拿來毯子幫林樹蓋上,又在旁邊茶几上放了一杯水,然後自己默默走進書房。
這一夜,林夕家書房的燈光一直亮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林夕是被客廳里一陣細微的響動聲給吵醒的,醒來之後他先活動了一下趴著睡時被壓麻的手臂,然後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才9點多。
這麼早難道父親酒就已經醒了?
帶著這樣的疑惑,林夕走出了書房。
客廳里,林樹依舊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一個拿著拖把的女人正在旁邊做房間清掃,見林夕從書房裡出來,她顯得很意外。
「夕仔,原來你在家,我還以為……」對方朝林夕身後的書房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奇怪。
依著這具身體裡的記憶,林夕很快認出這是以前到家裡雇的保姆陳媽。
林夕的母親去得早,林樹一個大男人又不怎麼會帶孩子,所以在林夕很小的時候就請了陳媽到家裡做保姆。
這位陳媽是位堅強的單親媽媽,丈夫在她剛懷孕不久就因病去世,她一個人不僅要拉扯女兒長大,同時還得照顧自己年長的婆婆,所以經常是一個人做好幾份工,白天做保姆,夜裡又到餐廳里做廚師。
林樹在得知陳媽的經歷後,將她的工資提到了原來的兩倍,當然這點錢對於當時的林樹而言就是小意思,與其說是好心,不如說是有錢任性,但是這確確實實幫了陳媽一家很大的忙。
陳媽因此非常的感激林樹,一年多前林樹的經濟出了問題,連養活自己都成了問題,自然沒法再繼續雇陳媽做保姆,但是陳媽還是每個星期都會定時的來家裡幫著做一些清潔工作,也算是對當年林樹那麼多年幫助的一種報答。
「昨晚我寫一些東西,忘了時間,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對了,陳媽,今天你休息?」
陳媽聽了這話更加的吃驚,因為在她的印象中,林夕從小到大就沒進過幾次那個房間,更不要說在裡面呆那麼長時間。
「昨天我家阿敏的鋼琴考過了十級,我今天特別請了一天假為她慶祝,然後早上沒什麼事,所以就過來看看這邊有沒有什麼我能做的。」說著陳媽便彎下腰開始繼續拖地。
「陳媽,還是我來吧。」
林夕上前想要接過陳媽手裡的拖把,不過卻被對方拒絕了。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都沒做過什麼家務,這種事情你幹不了的,交給我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但陳媽心裡卻是真的很意外,以前的林夕別說主動幫自己做點什麼事情,就連一句謝謝的話都很難從他口裡聽到。
這才幾天沒見,總感覺這孩子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察覺到陳媽偶爾看向自己時候眼睛裡那種奇怪的表情,林夕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做和這具身體前主人的表現大相徑庭,難怪引人懷疑。
為了轉移陳媽的好奇,林夕故意岔開了話題。
「陳媽,這一點還真讓你說中了,我確實不是做這些事情的料……昨天我本來在一家餐廳里找了一份洗盤子的工作,但是洗了一晚之後整個人連腰都直不起來,最後我又把那份工給辭了。」
「你出去自己找工作了?」
陳媽停下手裡的事情,握著拖把站直身子,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林夕。
「你自己出去找工作了?」
「那還能怎樣?」林夕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我書已經念不下去了,然後我老爸現在又是這個樣子,我總不能坐吃山空吧?」
陳媽激動得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眼角不禁有些濕潤,照顧了這麼多年的林夕,這孩子終於長大懂事了。
「你從小都沒吃過什麼苦,打工這種事情想要一下子就適應真的有些不容易,不過我覺得你能有這份心我覺得就已經很好了。我覺得你最應該的還是好好讀書,你爸朋友那麼多,可以去找找他們幫忙,這所學校念不下去了,還可以去別的學校,像你這樣的孩子,以後上大學才是正經事。」
林夕感激地沖陳媽笑了笑,但是作為穿越過來的人,再回學校念書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陳媽繼續拖地,林夕也沒有真就抱手在一旁看著,而是幫著提提水、擰擰拖把什麼的,很快有些髒亂的屋子就被清理乾淨。
大門口,陳媽攔住林夕,「好了,送到這裡就可以了,下星期我看什麼時候再抽空過來擦擦玻璃。」
林夕連說不用,但陳媽不管這些,揮揮手就走了。
關門回到客廳,林樹還在繼續呼呼大睡,看這樣子不到下午估計是醒不過來。
昨晚熬了一夜,手腕都寫酸了,最後稿紙上也才一萬多字,這讓林夕開始無比懷念未來那個電腦打字的時代。
林樹書房裡倒是有一台老式的中文打字機,但是那東西林夕根本用不習慣,還不如手寫。
本來對照記憶中內容的「默寫」出來應該是很快的,但林夕習慣了寫簡體字,突然間要改成繁體還有些不太適應,慢慢寫順之後才好了一些。
只是一想到倪誆一小時居然可以寫4500字,林夕覺得自己這速度實在就是像烏龜爬一樣慢。
拋開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林夕打著哈欠,轉身準備回自己房間裡補個覺。
可就在這個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林夕以為是陳媽有什麼東西落在這裡又回來取,但是當房門打開,他卻愣住了。
站在門口的不是陳媽,而是一個穿西裝戴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
見過來開門的是林夕,中年男子緊繃的臉上這才勉強有了一絲笑容。
「怎麼了,夕仔,不認識我了?」
在短暫的錯愕之後,林夕終於從這具身體的記憶中找到了有關於面前這人的信息。
「馬叔,您怎麼來了?」
來人名叫馬芳蹤,林樹的至交好友,是一位台灣的圖書出版商,同時也是林樹最大的債主。
馬芳蹤見林夕兩眼焦距渙散,明顯一副走神的模樣,心中微微有些不悅。
「怎麼,不歡迎?」
林夕總覺得馬芳蹤這個名字在後世的記憶中有些耳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聽過,一聽這話立刻意識到自己還擋在門口,趕緊讓開身子。
「馬叔叔你這說的是哪裡的話?快請進!」
「喲,你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禮貌了?」
馬芳蹤有些意外地看了林夕一眼,邁步走了進來。
一進到客廳,看到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林樹,馬芳蹤不僅皺了皺眉,腳步也停了下來。
他轉過頭,問關門後跟上來的林夕說:「你爸昨晚又喝多了?」
林夕苦笑著點點頭。
馬芳蹤一聲嘆息,「看來今天我這趟又白來了。」
見馬芳蹤鬱悶的樣子,林夕心裡突然想到了什麼。
「馬叔叔,你不會是來找我老爸討債的吧?」
見林夕一副小心翼翼問話的模樣,馬芳蹤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老爸這樣子,我就是想找他還錢,他還得上嗎?本來我和他說好,最近他拿出一部小說來給我,之前他欠我的那些錢就一筆勾銷了,但是他現在這樣子……」
馬芳蹤說到這裡忍不住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林夕心頭一動,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
「原來馬叔叔你是來拿那部書稿的,您先坐,我這就去給您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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