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嗎?」
「你看我怎麼樣?我可是有很多小姑娘喜歡的,只不過我眼光高,看不上他們。<し不過我覺得你挺不錯的,你覺得呢?」
「哎,妹子,我的腰有點疼,你幫我看看唄。」
「嘁,什麼玩意,我肯跟你說話就是看得起你,這要是在家裡,看我打不死你。」
躺在床上的男人二十來歲,嘴裡不乾不淨的說著話,正是出車禍倖存的弟弟。根據哥哥的介紹,弟弟早已成家,父母拿出所有的積蓄包括養老的錢給弟弟買了棟全款的房子,兒媳婦找的也是善良賢惠的,但弟弟從小被家裡寵慣了,又有個聖父哥哥,覺得天都沒自己大,整天在外面拈花惹草不說,最關鍵的是他一事無成,簡直是個廢物。
先前過來的小護士忍受不了弟弟的自大,就跟另外一個人換了班。
等新的小護士來的時候,弟弟就笑眯眯的說:「我哥的保險受益人是我,等我回頭拿到錢就出國旅遊,算起來幾十萬也就玩個三五年,哎呀,這點兒錢啊。」
「小美女,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去唄?」
「家裡那個黃臉婆看著實在是倒胃口,回頭我就跟她離婚,娶個年輕的漂亮的,再生個大胖小子,一家三口多快樂。老頭老太太麼,就等著他們也來這麼一下子,嘿嘿,還有保險拿。」
站在窗前的哥哥低頭看著弟弟醜陋的笑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都不認識他似的,兩個人就像陌生人一樣。他支離破碎的屍體還停留在太平間,需要親人送去火化安葬,但弟弟卻從未想到這一點,他孝順這麼多年的父母竟然也毫無音訊。
這一刻,哥哥覺得自己心裡那層美好的幻想出來的幕布好像打破了,幕布後面的是醜陋的真相,而他直到死後才看清楚。這或許是對他一廂情願的付出,以為那樣弟弟、父母就會對自己好的懲罰,讓他壯年早逝,再回過頭來,由自己親手揭開這個血淋淋的現實。
原本他生存在假裝以為是天堂的地方,誰知道等他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地獄。雲泥之別的落差讓做哥哥的恍惚許久,身上的陰氣越來越濃,煞氣瀰漫,雙眼慢慢變紅,指甲變黑變長。
在親弟弟笑嘻嘻的話語中,哥哥的魂魄變成了厲鬼。
風,像冬天的雪一樣刮進來,帶來冰冷的溫度。窗簾被吹的簌簌作響,來檢查的小護士已經離開,躺在床上的弟弟就伸手按鈴,然而無論他怎麼用力,鈴就是按不下去,冰冷的風卻從領口鑽進去,直奔他的骨頭。
好像有一雙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呼吸困難,在眩暈中他仿佛看到一雙紅色的眼睛陰冷的盯著自己,即便是那雙眼睛變了顏色,他也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他哥哥的眼睛。
「放、放開我。大哥你要是掐死我,誰給爸媽養老,還不是得靠我。再說咱們家就我一個後代,以後還得繼續傳香火……」
「咳咳……救、救命。」
「大哥你要是再不放手,等我死了就變成鬼追著你,讓你永世不得安寧。」
「大哥,我的好哥哥,咱們都是一家人,你這是怎麼了?」
「……大……哥……」
本來身上就有傷還沒徹底好透,再加上缺氧,這個之前還囂張無比的規劃美好未來的弟弟身體就軟了下來。
這會兒,病房的門才悄然打開,狗蛋和阿滿一前一後走進來,前者個頭不高,被病床擋大半,然而他輕輕一揮手,病房裡陰冷的氣息就消失無蹤,陰風也瞬間停止,窗簾緩緩垂下。
雙手掐住弟弟脖子的哥哥雙目逐漸恢復正常,他有些茫然的看著暈過去的弟弟,下不去手了。
「跟我走吧。」狗蛋拽了哥哥的魂魄,並沒有管弟弟。
哥哥的家離醫院並不遠,就在兩條街以外的小區中。狗蛋和阿滿去的時候,哥哥家裡的窗戶敞開著,大門倒是緊閉,不過裡面的聲音卻還是能清晰的傳出來。阿滿作為妖怪就搓了搓手,帶著狗蛋跑到窗戶外面蹲著,看人家家裡的情況,而狗蛋則是輕輕往前一推,就把哥哥的魂魄推進了他自己的家。
老兩口年紀不算大,只有五十來歲,身體挺硬朗,這會兒正在家裡吃餃子,牛肉餡兒的。
「醫院那邊來電話,說是要領老大的屍體得交錢,說是保管費。」
「那就不領,扔那就是,人都死了,還想幹什麼。回頭給老二送些錢,讓他出國養傷,可別留下什麼後遺症。他媳婦我看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今天就沒來給咱們做飯,說是什麼帶孩子,在哪裡帶孩子不行,非帶在家裡帶。」
「那就讓他們離婚,孩子我們幫著帶幾年,讓老二再娶一個。」
「那倒是。」
整棟房子裝修的非常豪華,因為是大哥這麼多年積攢的所有積蓄,這本來是他的婚房,後來媳婦跑了,父母就搬過來住,哥哥就成了客人,而現在他客人的身份也沒了。
有些父母的心怎麼能如此偏呢?這裡面根本就沒有偏心如此厲害的道理,但事實確實如此,要不怎麼能說人心難測、人心難測呢,人的心真是最奇怪的東西,是最不可預計的。
「冷靜!」狗蛋蹲在外面看到哥哥的魂魄又要變為厲鬼,就低低的喊了一聲,並且順手把哥哥的魂魄拉了出來。
蹲在外面冷靜半晌,哥哥的魂魄終於開口說話,「我對不起孩子他媽,她跟著我好幾年沒享過一天福。這棟房子目前還在我的名下,我準備過戶給她,讓她下半輩子有個依靠,也好帶孩子。悔恨已晚,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這位小、小先生,能不能幫我?」
見眼前這個魂魄終於想通,狗蛋點頭道:「可以。」
一張美味符吞下去,哥哥就能暫時實體化,跟常人相比沒有區別,他就先去把房子過戶給前妻,這裡面還有阿炳的幫忙,否則他一個人是完成不了這麼多手續的,死亡保險也給了前妻一部分份額,好在當初合同沒放在家裡,全都在銀行的保險柜中,好歹讓哥哥覺得自己一輩子做對了這麼一件事。
把哥哥的魂魄送去投胎,狗蛋板著臉回到符籙專賣店,對葉小樓說:「後面的事情怎麼辦?我不想讓那家人活得好。」
已經了解前因後果的葉小樓神秘的笑道:「不用管,再過一周你去看看。」
一周時間眨眼便過。
弟弟出國療養之前打電話找了幾個人去醫院病房賭-博,不但輸光了所有的家產,連帶著哥哥的保險金都輸了進去,幾天時間窮的叮噹響不說,還被警察抓了個人贓並獲,因為情節特別嚴重,不能保外就醫,得進去蹲一段時間。
老兩口得知寶貝兒子闖下彌天大禍,急的六神無主,想找老大進去把弟弟替換出來,這才想起來,老大已經沒了,屍體還是醫院方面出面埋的,墳墓的地點他們都不知道。
聽說在牢裡還不安分,小兒子得罪了人,被人揍了一頓,半條命沒了,老兩口一下子沒了精氣神,這會兒終於想起大兒子的好來。然而時間已經過去,再不會復返,這戶人家終將會在這一代結束。
真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狗蛋這次做的不錯,不過咱們得去找雞伯伯,看看你這回能不能長大。」葉小樓很高興,雖然狗蛋表現的不像個孩子,但他其實現在就是個孩子,尤其是堅持喝奶這一點……
自己堅持自己的包,狗蛋先是確認奶粉還在,又看了看奶瓶,這才合上小包自己背著。
阿滿被他爸爸帶回家,說是家裡來了兩隻兄弟小妖怪,準備讓阿滿跟小夥伴相處相處,葉籽藤繼續看店,不過這次店裡已經很熱鬧了,不但有花瓶齊子捱,還有郎廣宣,後者在蠱術上有些成就,剛好講給其他人聽,還有個宋辰,他也住在店裡,暫時不準備跟焦飛平見面,想要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再說。
再次來到雞伯伯住的村子裡,葉小樓這回不需要抱著狗蛋了,他可以自己走,別看身體胖乎乎,但人家不是虛胖,走路很有力氣的。
「雞伯伯!我抗議!我不想跟老爸出差,你能不能幫我說說,我老爸聽你的!」一個聽上去年紀很小,感覺就像小孩子似的聲音大聲喊著,讓剛走到院牆外面的葉小樓和狗蛋聽的清清楚楚。
「雞伯伯!雞伯伯!喳……」伴隨著一聲大叫,一隻渾身絨毛,翅膀特別小,身體像個圓溜溜絨毛球似的鷹,瞪著精神的眼珠子飛快的飛到空中,特別小特別小的翅膀撲稜稜的撲扇著竟然越飛越高,並且還一邊大叫著,「雞伯伯你一定要幫忙啊!我!不!想!去幫飛機航道清除其他鳥!」
這隻雄鷹呢雖然看上去年紀小,但其實人家已經一百三十五歲了,並且早就學會了飛高高,還跟著老爸接了只有妖怪能做的工作,就是幫忙勸走不小心飛到飛機航道上的鳥。上次他跟著爸爸去幹活,見一架飛機飛來覺得很感興趣,就飛到人家窗戶外面跟裡面的乘客打招呼,這當然是不允許的,於是就被老爸抓回來打一頓屁股,小傢伙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決定罷工。
葉小樓剛進院子,雞伯伯就撣了撣身上的細絨毛解釋了那頭雄鷹,葉小樓和狗蛋也就知道了那傢伙的底細,真是一頭工作敬業的雄鷹!
「雞伯伯好。」狗蛋主動問好。
隨意看了眼狗蛋,雞伯伯臉上露出一些笑容說:「看來這次收穫不錯,跟我來。」
跟著雞伯伯去了書房,葉小樓一開始坐在客廳里等,等了差不多一天時間還沒出來就跑到院子裡等,一邊好奇的看著那棵紮根在院子裡的梧桐樹。外面的梧桐樹葉都有一種很奇怪的味道,並不好聞,但雞伯伯院子裡的這棵不一樣,味道聞上去有點香,讓人心曠神怡。
「葉葉梧桐花落樹;鳳來……」葉小樓撓了撓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應該是雞來吧,雞伯伯是只雞來著。」一片梧桐葉落在葉小樓的腦袋上,他伸手拿下來,盯著梧桐葉上的脈絡看,就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一隻浴火的鳳凰在上面飛舞。
「鳳棲梧……咳咳,這應該是雞、雞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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